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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功成谢千秋·股肱心膂(五) ...

  •   敖栖朝有点不敢置信,眼前那团软绵绵毛绒绒的兔子竟然真的是傅寰江变的?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摸摸那垂着的耳朵。

      谁料指尖还未触碰到,便被一只手给堪堪握住,清晨的光照在他的手上,白皙匀称,指骨修长,傅寰江变回了人形,微笑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三公主可不要得寸进尺。”

      说完,便顺势带着她站了起来,敖栖朝瘪瘪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履行了方才的承诺:“尊使借一步说话。”

      傅寰江跟在她身后笑了笑,金色的瞳孔像是渗进了碎碎阳光。

      今日的长安城依旧热闹,各茶馆酒肆的说书先生把昨晚发生的怪事说得是天花乱坠唾沫横飞,还为此专门排了评书,这一回名叫骠骑借戏清君侧,巧诱兔精现原形。

      百姓们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周大人是只兔子精,这堂堂大理寺卿竟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之流,真是妖邪当道祸乱朝纲,国之不幸啊!也不知他十几年来判下了多少冤假错案?借职位之便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戕害残杀了多少忠臣良将?想到这里,百姓们不禁冷汗连连,难道……玉中书令,便是被这兔子精给害死的?

      又是一阵深思,他们不禁感叹,好在骠骑将军智辨忠奸,方才没让这些邪魔外道蒙蔽圣听啊,提到那夜骠骑将军率领金吾卫层层包围兔子精的情形,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朗声唱道:“只见骠骑将军跨坐在马上,手提一把金身宝刀,一阵又劈又砍,周大人骇得是魂飞魄散,立即晕死了过去,妖烟散后众人定睛一看,那歪倒在一旁的可不是只兔子么!谁料半路杀出个兔精同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钻土遁地逃了出去!”

      荟锦楼的一角,敖栖朝听得冷笑了一声,心道岑满此人当真好手段。

      世人本就对神鬼之说心存惶惶,于是他编排了一折关于兔精的戏文,给他们心里种下一颗颗无形的种子,再借戏文之名逼周其璋“现形”,众目睽睽之下周其璋百口莫辩,即便半路被她救走也于事无补,他们心中那颗猜疑不安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随着愈加壮大的舆论声讨,随着诛妖正道的正义之言,一夜之间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再也不可撼动。

      经过各家各户评书的烘托渲染,不仅给周其璋使绊子泼脏水,还塑造了自己神勇正义的形象。

      可是,在这场权利的阴谋阳谋中,玉山倾、周其璋、骠骑将军、这些平民百姓……甚至置身于事外的傅寰江与自己,又何尝不是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她突然觉得悲哀,即便是岑满,如今正春风得意人心所向,也逃不出的任人拿捏摆布的命运。

      “不知皇上如何处置这妖怪?”

      “好在显出了真面目,否则岂不兴风作浪害死更多人?”

      “要为枉死之人讨个公道啊!”

      “这等妖邪!人人得而诛之!”

      怒魄望着慷慨激昂的平民百姓,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对比起表情丰富的敖栖朝和怒魄,傅寰江则淡然稳重许多,茶楼另一角的那桌客人异常安静,他似是无意地朝那里瞥了一眼。

      “除了金銮殿的那位圣人,我更好奇这位国师在想什么?”敖栖朝支手撑着下巴,也朝同样的方向望了一眼。

      叶知遇一身素服,桌上搁着一壶茶,四周群情激愤,她静静地听着,神色淡淡。

      傅寰江微蹙着眉,“依三公主所言,救人的是叶国师,那她出手相救的立场是什么?”

      敖栖朝问一旁的喜魄:“玉中书令在生前与叶国师有什么交情吗?”

      喜魄想了想,很是苦恼道:“他和叶国师连句话都没说过,哪来的什么交情啊?”

      傅寰江微微侧首望向窗外,似在思索着什么。

      敖栖朝见状,眼珠子一转,道:“尊使想知道吗?这很容易的。”

      傅寰江闻言,不禁谨慎地问道:“三公主又想看什么动物了?”

      “哎呀,别这么警觉,”她唇角带着笑意,“这次我不看动物。”

      饶是周围人声如沸,也丝毫未能影响到这一桌的客人,女子着一身雪白的素服,正慢慢品茗,感觉到有人朝这边走近,她抬眼淡淡道:“远道而来的朋友,等候多时了。”

      敖栖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故弄玄虚的本事,骗得了世人却骗不过我。”她俯下身,带笑的唇角轻轻地贴在她耳旁,“敢问国师,天眼还能视物否?”

      话音刚落,叶知遇浑身一震,她定了定神道:“你如何得知?”

      敖栖朝在她对面坐下,讶然道:“我随口一提,没想到国师真看不见了?”见叶知遇神色微愠,她收敛了戏谑的神情,正色道:“若你能看见不远万里而来的我,又怎会看不见近在眼前的玉山倾呢?”

      叶知遇抿唇不语。

      “国师耗费一身修为强开天眼,只为给玉山倾的魂魄引路,这般大的代价,国师图谋什么?”

      叶知遇开口轻轻道:“世上万事,并非都只为追名逐利,循规蹈矩久了,偶尔也想追随本心,任性妄为一次。”她顿了顿,“譬如玉中书令,为官十年,不图名利只尽人臣本分,仍能不惜己身为民请命,再譬如阁下……这些事明明与己无关,却愿为正义之道出手相助。”

      “若真要说我图谋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手边的茶盏上,“或许是这一盏‘君子之交’吧。”

      ……这算什么答案?

      接下来的三天,敖栖朝死缠烂打地赖在钦天监,美名其曰保护叶知遇,实际上是对那日茶楼的答案不甚满意,不为大义,无关风月,更不图名利,叶知遇永远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让人看不懂她的情绪,更看不清她的内心。

      虽然叶知遇年纪轻轻修得天眼,但是天眼何时睁开窥得天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力可为,她为了给玉山倾的魂魄引路,耗费一身修为不说,强行睁开天眼,更是损耗自己的身体,从那之后,她天眼瞎了,身体也垮了,全靠每日喝药吊着点气力。

      最初,敖栖朝见她面色苍白身姿单薄,连占星盘都拿不太稳,很担心这钦天监监正的饭碗不保,但是很快,敖栖朝发现这位国师故弄玄虚的本事炉火纯青,明明才喝完黑黢黢的一盅药,下一刻就面不改色地上奏昨日占卜星象的内容,配合她一脸的高深莫测,皇帝深信不疑。

      回钦天监的路上,敖栖朝隐身和叶知遇并排走着,一边赞叹她演技高超一边道:“国师方才说‘五星会聚,乃是圣者现世的吉兆’,不知这圣者指的是谁?”

      “那就要看圣人如何想了。”

      “国师高明啊,如今风头无俩的大圣人不就是岑将军吗,进也民心退也民心,对于帝王来说,这样的臣子从来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叶知遇面上瞧不出喜乐,举起袖子掩唇咳了咳。

      迎面又行来一人,好巧不巧竟又是四皇子。

      两人客气地施礼,四皇子由上至下扫了叶知遇一眼,道:“几日不见,国师愈发清减了。”

      “殿下面色红润,想必是上次的残局已有了解决之法。”

      四皇子一脸谦逊的笑意,“微末之技,让国师见笑了。”

      敖栖朝听他们你来我往地打着哑迷,愈发觉得这四皇子城府极深,难以揣测,但可以确定的是,岑满这场独角戏唱不了多久了,也是时候收拾残局揭开真相,只是不知道,除了四皇子,执子对弈的另一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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