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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蜉蝣之羽·衣裳楚楚(七) ...

  •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傅寰江沉默地为他添了盏茶,垂睫沉思。

      “她如此憧憬这个孩子,你如何善了?”敖栖朝问道。

      宋逍轻轻抿了口茶,“我使了个心眼,把这一切变成了一场意外。”

      这日,韶九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宋逍引着一名郎中朝她走去,他轻声唤道:“阿九,前两日你不是总闹身子不爽利么?我便把王大夫请来给你瞧瞧。”

      “你也真是,我就随口抱怨两句,白白地麻烦王大夫跑一趟。”她笑着招呼郎中入座,“上回还未谢过王大夫。”

      郎中先是端详了她片刻,而后伸出手搭在她手腕处,良久,韶九试探地问道:“大夫,如何了?”

      郎中面露难色,他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点,“宋先生说宋夫人自怀孕后寝食难安,常常恶心干呕,便请老夫来为宋夫人请脉。可是……瞧这脉象,夫人并无孕状啊……”

      韶九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可能!您再看看!”

      “宋夫人莫急,且听老夫一言。”郎中缓声安慰,但他的一字一句却活似凌迟,“受孕后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而夫人的脉搏从容和缓,不疾不徐,绝非有孕!”

      宋逍上前一步,“大夫且慢,可我夫人的孕状又该作何解释?”

      “是啊大夫,我月事停了两月有余,上回也是您号脉,您说这是喜脉啊!”她攥紧郎中的衣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想来是老夫医术不精,号错了脉,惭愧惭愧。”郎中拈了两道山羊须来回抚摸,“宋夫人近来忧思过重以致内外失调,脉象错乱,待老夫开几幅方子,便可药到病除……”

      “不!我没病!”韶九近乎嘶吼出声,她绝望地摇着头,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却也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你说谎!你说谎……”

      “阿九,你冷静点。”宋逍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在她耳畔轻声安抚,“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这一切只是个意外。”

      五行洞府内。韶九含泪讲述完这段过往,对于自己再不能怀上孩子而遗憾惋惜。一旁的景不渝轻嗤一声,他的手脚被捆仙锁束缚,动弹不得,即使如此,嘴巴也不闲着,“不是不能,是宋逍不敢。”

      “这是何意?”韶九瞪他一眼,面对这个曾经重伤宋逍的小道长,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韶九被妖怪抓至此处,发现除了自己还有玉山倾与景不渝,最奇怪的是这个妖怪既不食人骨血也不吸人精元,只喜欢听人讲故事,昨日玉山倾讲述了自己十年仕途的趣闻轶事,今日轮到了韶九。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玉山倾赶紧出来打圆场,“小道长能否详细讲讲?”

      景不渝道:“我是杨员外独子,原名杨不渝。收到家书后才弄明白这起恩怨,要从前不久的采风说起……”

      转眼距韶九“假孕”已过去了一年,春坞历来有采风问俗的传统,书院、学馆等地方官学召集夫子先生游访周边,辅以争丽篇章妍美画卷教化民众,这日,宋逍所在的队伍终于抵达杨枝镇。

      顶着骄阳似火的大日头,众人都只想赶紧找一处客栈歇脚。

      “死皮赖脸来了好几回了,丢人不丢人?赶紧滚!”前方府邸有三两家丁正在赶人。

      那人被推搡出门后,不甘示弱地回嘴道:“不就借几个银子使么?你们杨员外家财万贯,还在乎这几个钱?”随后骂骂咧咧地走开。

      同行的画师瞧见这一幕,拿手肘轻轻撞了下宋逍,目光落在那人离去的背影,道:“这人名叫刘献,三十有五了还是个秀才,总朝这家借银赶考,林林总总算下来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也不见他还钱。”

      宋逍摇摇头,“是个可怜人,寒窗苦读不见功名,白白耽误了这一生。”

      画师闻言却乐了,“读书?他读的哪门子圣贤书啊?怕是念的快活经吧!宋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刘献借来的钱全拿去花天酒地了,否则十多年来也不会只是个秀才。”

      宋逍听得直皱眉头,“那为何还要借钱与他?”

      “这杨员外以前与刘献同住一个巷子,街坊邻里之间关系也还不错,是以杨员外发迹后对他多有照顾。”画师摇头晃脑地说着,“哪想到从此之后被这刘献给赖上了呢?”

      他们正好经过这座府邸,高悬的牌匾上镌刻着“杨府”二字,宋逍的视线只停驻了刹那,他问画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开玩笑,还有我‘春坞百晓生’不知道的事?”

      宋逍心想,那可太多了,比如我是个妖怪。刚有这个念头,又为自己的较真感到些许无奈,他笑得眉眼弯弯。

      翌日,杨柳镇郊外。

      宋逍正专心致志地搭着画布,那名自称‘春坞百晓生’的画师又凑过来与他闲聊,内容无非是哪家又新娶了媳妇,知县老爷又断了个什么离奇案子,诸如此类。

      宋逍倒是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个刘献,今儿去借钱了没?”

      “哪能少了他啊!”画师朝草地旁啐了一口,十分嫌恶这个人,“听说今天他闯进杨府,先是腆着脸借钱,杨员外没有应他,他急了,便指着杨员外劈头盖脸一顿乱骂,骂他‘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做人这么没心肝,保准以后生出来的儿子孙子也都长不齐全!’真没见过这么咒人的!”

      他摇摇头道:“这人真够可恶,杨员外怎么处置他?”

      “杨员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无可忍,命家丁重打刘献二十棍,听说抬出去的时候人都打焉了,真是解恨!”

      笔尖蓦地一顿,宋逍笑了下,“的确解恨,可莫要打死了。”

      傍晚的时候,书院众人正聚在客栈楼底吃饭。

      百晓生画师急急忙忙冲进来,宋逍一脸诧异,“怎么急成这样?”

      他喝了一大口水,把气喘匀了才道:“宋老弟,可让你说中了,那刘献真被打死了!”

      宋逍一怔,别的画师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听说是打人的家丁失了轻重,这才把人给打死了!”

      “是啊,抬出去的时候面如金纸,话都说不出一字半句。”

      百晓生画师示意大家安静,接着神神秘秘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儿还有消息,说是刘献死之前整个人魔怔了,冲着空气大喊‘狐狸大仙!小人不成了,您若听见了记得替小人报仇!’”

      “这也太离奇了,莫不是你编的吧?”

      “是啊,不是话都说不出来了么?怎么还能大喊呢?”

      百晓生画师忙着应付各式各样的提问,一片喧闹中,宋逍停著静静沉思。

      深夜,杨府府内,宋逍化作画中小虫隐在暗处,不知为何,百晓生画师提及的‘狐狸大仙’令他心头一跳,总感觉会出事。

      他静静潜伏,忽而妖风阵阵,吹得木窗洞开,杨员外起身关窗,手才将将搭上窗沿,一条毛茸茸的棕色尾巴飞快缠住他的脖子。

      力道越收越紧,杨员外涨红了脸,想要挣扎,这时,另有四条尾巴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整个人架了起来。

      “便是你这个恶霸命人打死了我的恩人?”他顺着五条狐尾望过去,是一名红衣女子,极为美艳,她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赤红的眼阴鸷地盯着杨员外。

      她闪身至他身前,伸舌舔去杨员外面上的血点,“你这恶霸,发迹后就忘了贫穷时的好友。不如我吃了你的心肝,反正你用不上这些东西!”

      五尾狐妖屈指成爪挖向杨员外的胸膛,宋逍赶紧扔出几片树叶止住她的攻势。

      “谁!?”五尾狐妖眼中红光大盛,望向宋逍,“你是何方神圣?”

      宋逍凝神聚气,又射出几道裹挟灵力的树叶切向那五条尾巴,五尾狐妖吃痛不已,她松开两条缠住杨员外的尾巴,用来对付宋逍。

      虽然五尾狐妖无法看出宋逍的真身,两妖相斗,数十招下来,也摸清了对方的斤两。

      她轻蔑一笑,“原来是个灵力低微的小妖。”那绑着杨员外的三条尾巴缓缓松开,“也罢,我先吃了你,再来吃这个恶霸!”话音刚落,她现出原形,五条尾巴忽然暴长,封住宋逍所有退路。

      一片混乱中,狐狸飞跃而起,朝着宋逍所在的位置张开血盆大口,宋逍化作蜉蝣,灵活地避开所有攻击,四翼扇动时洒下晶亮鳞粉,呛得五尾狐妖连连打喷嚏。

      宋逍瞄准了时机,飞身赶到昏迷的杨员外身旁,正待背着他逃离,脚下的地却忽然龟裂开来,探出一条棕色的狐尾,死死缠住杨员外。

      外面忽然灯火通明,伴随着嘈杂人声,宋逍望向正吃人心肝的五尾狐妖,心知大势已去,他暗中咬牙,一阵光束后羽化遁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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