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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人头 ...

  •   “看刘伯,他手里拿的什么你看清楚了没!”

      一行人距离渐渐近了,邹葙这才注意到,那老汉手里捧的,竟然是一颗美人头。

      “嗯……有点眼熟?”邹葙眯着眼看一行人走近,老汉手中的美人头颅愈发清晰,鬓发如云,眉眼含露,唇角挑一线若有若无的笑容,波光潋滟地对上了邹葙傻睁着的大眼睛。

      “那是……”邹葙喃喃一声。

      “对。”她哥一脸惊恐地点头。

      “三个月前咱们去给方棠姑娘拾遗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风姿动人弱柳扶风华绝代想要自赎跟你走的姑娘。”邹葙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用了两个半成语,“哥,你就这出息?”她一挺身从草丛里冒出头来,“多大个事。”

      邹青不得不跟她一起站起来,对上蒹葭一行人诧异的目光。

      “蒹葭姐姐,你们也刚拾遗回来吗?”邹葙笑嘻嘻地打招呼,眼神儿直往那美人头上瞟。

      蒹葭冷淡地点个头,说话口气却还温柔:“你们怎么从草地里钻出来的?”

      “我哥脑子疼,姐姐别理他。”邹葙蹦过去搂住了蒹葭的胳膊,冲她身后的人招呼了一声刘伯好,又问:“姐姐,你们去的是芜城呗?”

      闻弦歌而知雅意,蒹葭顺着她的眼神瞟了一眼美人头:“故人?”

      “对呀对呀!” 邹葙笑得没心没肺:“差点就是我嫂子了呢!”

      蒹葭一行三人的目光齐齐扫上邹青色如其名的脸。

      “姐姐,这姑娘怎么突然就死了?”还是要惊动拾遗殿的死法。

      蒹葭收回看猴子的视线:“她一介女子,以叛国余孽之名被斩首,临死前一心想找到旧主遗孤。”

      “哈?”邹葙愣了愣:“听上去倒是厉害……我们认识她的时候看不出来啊……”

      “就凭你那眼神儿和脑子,能看出来什么?”邹青终于有机会插上话埋汰自家妹妹一把。

      “自然是看得出哥哥你对这位方姐姐没办法。”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宅邸门前,房子看着不大,秀气的黑瓦白墙,墙里探出的却是北地才有的梧桐枝,一方小小的牌匾挂在门头,灰扑扑的差点认不清“拾遗”二字。

      “好了,葙葙。”蒹葭把胳膊从邹葙怀里抽出来:“我们先去莳花廊交差,回头再叙。”

      邹青目送蒹葭转过游廊,往庭院深处去,感觉自家妹子一把薅住了自己的袖子:“哥,那个方棠……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先去见师父,回头再说。”邹青觉得脑仁有点疼,按了按额上青筋:"把你手撒开。"

      他们的师父正在焕烟堂里摇着一把素面金丝缂花团扇,扇上缂的是山高月小,隐隐有云雾缭绕,手边茶烟袅袅地升腾入袖,席上人眉目浅淡,垂眸拎起炉上沸水点进四个茶盏,远远看去,好一副静女燕居的画面。

      “见过师父。”兄妹二人隔着窗户跟邹潋河见了礼,下一刻邹葙还在门外站着,邹青已经扑向她的茶席。

      “师父师父,你又点了什么好茶?”

      邹潋河懒得理她,朝窗外招呼一声:“小青来吃茶。”等邹青进门规规矩矩坐下,才慢悠悠地道:“你们清平师弟怎么来我门下的,你们还记得吗?”

      这话说起来长了。

      杜清平比邹家兄妹小两岁,今年刚刚十三,他拜入邹潋河门下,是五年前的事儿。邹家兄妹当年只有十岁,记得滟河师叔有一天出门,竟是自此音讯全无。

      拾遗殿人外出拾遗,少则三天多则半月,青鸟送信五日一传。师叔三个月没有消息回来,师父终于坐不住,提扇也出了拾遗殿。只是她又怕两个十岁的徒弟趁她不在胡闹闯祸,竟将他们锁在了屋子里,托蒹葭一日三餐地送些吃的。由此看来,这个师父委实稳重可靠,兄妹俩熬了半个月,才等到可靠的师父回来。

      师父回来了,没带着滟河师叔,只带了年方八岁却瘦得像只有四岁的杜清平。

      “所以师父你是说,杜清平跟师叔的失踪有关系呗?”

      “这些事我之前没跟你们提过,现在却要仔细讲一讲了。”

      兄妹俩排排坐好摆出听故事的姿态,师父虽然偶尔行事不大靠谱,却从不唬人,唯有师弟的来历总是含糊其辞。

      另一边,蒹葭一行人带着美人头进了莳花廊,廊下是一片广阔的平地,一年四季各色花卉都有,另有冬青松柏各式乔木灌木,打眼看去是个杂乱无章的院子。奇的是其间各种植物生长期也不一,出芽的嫩柳笼罩着怒放的秋菊,石榴花半开,根下铺着一地的金黄的银杏叶子,整个院子热烈张扬地泼洒各种色彩,蒹葭站在廊上望着,觉得眼睛要被勃勃的生机刺痛。

      "就在那儿吧。"她随手一指,是一从牡丹颤颤巍巍地开着,有的花已经谢了,花瓣倾洒一地。

      身后的刘伯和妇人走上前去,妇人挥袖三两下扫起花瓣拾掇成堆,刘伯将美人头颅置于其上。这场面看上去竟是美艳又诡异,血红枯黑的牡丹花瓣将美人莹白的脸色称出了几分鲜亮气色,单看脸,是个醉卧花间惹人怜的样子。

      蒹葭伸出手,轻轻点过牡丹花丛,花叶随着她的指尖延伸生长,很快将花草美人冢掩映其下。

      "好好睡。"她神色莫测地望着张扬的牡丹花,"醒了就好了。"

      "我去焕烟堂,你们不用跟了。"

      刘伯笑眯眯地应是,就地在廊前坐下,满足地从袖口掏出一支烟枪,敲了敲伸到廊下的梨花枝,妇人随着他的动作,身形逐渐变淡消失,花枝上静悄悄又绽开一朵梨花。

      蒹葭临走前瞥了一眼院子深处,那边有一片浅塘,几支枯荷伶仃地立在水面上,伴着芦苇摇荡。

      "……于是清平无依无靠的,我便也将他收入门下,不过在殿中有一口饭吃,艺是不能传的,到时候了,要送他走。"

      听完故事的两个小徒弟呐呐一阵,现在是时候吗?

      "师父,您当初把师弟从那么凶险的地方带出来,又怕我们嘴上不靠谱,从不提师弟的来历,这也就罢了,"邹青吭哧吭哧地捋着思路,"如今师弟才刚十二岁,且没有技能傍身,难道现在是时候送他走吗?"

      邹葙更直白一点:"师父,您这个故事,也没讲完全吧?"

      邹潋河把凉茶倒掉,往炉中添了几块炭:"唉?我刚刚没说吗?"她想了想,"哦,是没说。"

      "我之所以不授他艺,是因为他学不了,而他之所以学不了,是因为,他还活着。"

      "在拾遗殿久存的,都不是活人,他再待下去,也要死了。"

      邹葙惊恐之下打了个嗝。"师父,这么大的事儿您居然一直瞒着!我之前欺负师弟从来没留手的!您居然不怕我把他玩死!"

      "就凭你那点本事?"邹潋河一扇子敲在她脑门上,"没大没小的敢冲你师父嚷嚷了。"

      "所以,是……师叔?因为他在师弟身上下了"障"的缘故吗?"邹青终于明白过来,师叔是拾遗殿人,自然不能再死第二次,若是再也不见,那便是执念消散或者力量耗尽的那一天。

      "现在小滟的障快要撑不住了。"邹潋河起身撩起帘子,十二岁的少年平躺着睡在席上,面目有些模糊。

      "你们要把他送回去,这是……五年前你们师叔的拾遗事,现在该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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