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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接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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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拜拜”,7班到了,星遥从前门走了进去。
“星遥,你又受伤了?”同桌杨美丽探过来一张圆圆的脑袋,关心地问道。
星遥看着杨美丽同学努力睁大了却还不能达到正常大小的眼睛,说“额…昨天摔了一跤”含糊的发音。
被怀疑的视线一直盯着的星遥,投降了。星遥说了实话。
——真是不会撒谎啊。
“哎,你真是惹事精!”带着少女固有温柔的笑容,说道。
“对了,你今天…”,凑近了些,悄声说,“怎么和宵寻他们一起来呢?”
星遥放下书包,拿出作业本,“在学校里遇到的。”
“啧~~”桌面朝外歪了15°,秦简大张旗鼓的路过,“不小心”地被桌子绊了一下。
“哟,又挂彩了”,回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晃悠晃悠地走了。
从星遥刚进门开始,就感到不寻常的视线叠加在身体上各个部位。伴随着不大不小的音量,却足以让该听到的人听到。
“刚那是宵寻吧?”
“旁边那是旗风吧,他和宵寻经常一起,还是一个班的”
“他们怎么会跟那种人在一起”
“还不是因为那件事”
“装成一副可怜虫的模样”
“就是,看着就讨厌”
“哪哪儿都是心机,有手段还怕搞不定”
“啧啧啧,真是草房上安兽头——哪儿配”
“叮铃铃”,铃声想起,淹没了细碎的声音。星遥把桌子挪正,上课了。
“星遥,你上来解答作业的第一题”,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先让学生解答,再分析题目是这位老师帮学生巩固知识的上课模式。
星遥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拈起一支粉笔,翻开练习册,表情顿了顿。看不清,完全没办法辨认数字或是符号,连题目都看不清。不知被谁,还是被几个谁,涂涂画画的不成样子,不成样子的动物,是猪吧;不成样子的旁白,是“星遥喜欢杨美丽”的语句吧。定在黑板上的粉笔只留下了一个小数点,“老师,我不会”尾音渐弱,伴随着低头的动作。
数学老师轻叹一口气,“这是运用上节课学过的知识就能解答的,要好好听课,下去吧。”盯着星遥头上显眼的白布,追加到,“别没事就只知道惹事,你们可都是选出来的优质生,成绩下降了对你们没有好处。”
课堂上响彻着激情澎湃讲解题目的男中音。
“你怎么不会呢,第1题对你来说小意思吧”,随着星遥的落座,杨美丽眨着小眼睛小声的说。
“我连题目都看不清”,星遥递过去练习册,还是有点生气的,从来就没有招惹谁,却还是被讨厌着。情况还是一如既往呢。
“真幼稚。”杨美丽以一种不屑的口吻说道。
“就是!”
——想不起来了吗?
管倾盯着手指之间香烟明灭的火光,露出寂寞的神情。
几天前,罗诚还是跟管倾坦白了去找星遥的事,听了星遥被打后,管倾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没有挨骂,只是带着罗诚他们又来到了天权一中校门口,就是现在他们站的地方。
“管哥”罗诚叫了一声,把头往道路另一边偏了偏,使了个眼色。
香烟落下,踩灭,管倾顺着罗诚的目光看了过去,走过来几个人。
迎面相对。
“哟,白毛啊,皮痒了啊”,早就看见对方几个人的旗风故意越过为首的男子,直接就怼罗诚。
“不知上次是谁夹着尾巴逃了…”,罗诚斜着眼睛反击,乔天使了个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罗诚立马会意,噤声。
管倾刚要翻起星遥额角的头发,却被旗风一手拍开。
“猫哭耗子呢”
管倾并没有太在意手被拍开这件事,因为贴着的黄色纱布,渗着消毒的碘酒痕迹还是显露无疑。
“罗诚,道歉”
尴尬。星遥感觉特别尴尬。
“那个,不用了”,星遥连摆着双手,“那天只是意外。”星遥底气不足的望了望身边的伙伴,觉得这事他们这一方也有责任的。想着那天几个少年意气风发地踹人的场面,就不自觉的犯怵。
“罗诚”,极具权威性、压迫性的命令。
“对不起”,中气十足。
“你这是道歉???”旗风交叉着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老太爷不满意的表情。
“没关系”
“没关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旗风扬起一边眉毛,倾斜嘴角,一如既往地挑衅。按住想息事宁人的星遥。
罗诚撇了一眼管倾的脸色,显然老大也不满意。别无他法。
“对不起”,变扭的音色,“行了吧”,罗诚把头偏向一边,夸张地转身朝后边走去,表示不想理会之后的事情了。
“罗诚那天之所以去找你,只是想请你参加我们最后一场表演”,平淡的口吻,没有起伏的音调。
“最后一场表演?”就是以后都不再表演的意思吗?最后…是说要结束了吗?星遥有点惊讶。
“嗯,作为LS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
“所以,罗诚找我,是为了乐队?”
罗诚瞥了星遥一眼,混杂着不屑、鄙视等等饱含贬义的感情,似乎在说:不然咧,不为乐队,难不成还是专程找你单挑不成,吃多了吧。
“那你,考虑考虑...”,“笔借我一下”
星遥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笔,递给管倾。
“手给我”
抓起垂在身侧的右手,摊开他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里,快速写下了一串数字,“如果可以的话,打我电话”盖好笔盖,将笔还给了借笔的人。
“谁会去”抢过星遥的手,三两下将手心的字迹抹去。
——不会写纸上吗?写手心上是几个意思。装逼也得有个限度。
旗风心里腹诽着,执起迷糊了字迹的手掌心对着管倾,“你不会接到电话的”,翘起一边嘴角,露骨的得意展现无遗。
“他记下了”同样扬起一边嘴角,是嘲笑;不容置疑的结论。
话是给旗风的,视线却是望向星遥。他在确认信息:他想从他眼中读出哪怕一丝记忆的痕迹。却没有得到任何落入眼中的表情可以验证。
事情似乎已经解决,管倾转身,举起右手示意走了。
“尽会惹事,让别人给你擦屁股,真是没用”,键盘手莫可往罗诚的方向送上轻蔑的视线。
一直紧跟在管倾身后莫可在队列变换方向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咦?还有个美女啊?”旗风伸长了脖子往管倾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美女,电话留一个呗!”双手作喇叭状,发出欠揍的声音。
莫可脚步一停,回过头来,伸出手臂,竖起大拇指,然后向下比划了两下。嘴角动了动,应该是不屑的笑。
“cao”旗风脱口而出,“有点意思啊”,一副欣赏的表情。
“星遥,你去么?”清弦问道。
星遥叹气似的说不知道。“再想想吧”
“需要的话,随时找我们”
“嗯”
古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师常常教导我们要助人为乐。
每个人的执着必是有缘由的。
还是有些在意那个人的眼神的:那眼神似乎有着粘性,把人拉近,好掉进设定好的陷阱。
无法不在意,好像与自己有关;确实隐藏着些什么。
回忆着写入手心的那一个个数字,星遥还是决定拨通了电话,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起了,“喂…”,带着点怒气不耐烦的声音,似是被吵醒了。
“喂…我是星遥”,思索着是不是自己选的时间不对,星遥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挂钟,时针指在9点和10点之间,
——不早了呀。今天是周六的缘故么…
“哦~~”微微上扬的音调,盖掉了之前的语气。只是接到了电话管倾就擅自认为星遥已经答应,直接问道,“那…今天来熟悉下,有空吗?”
“嗯…有空”
“我10点半去接你”
“也行,我家在紫竹大道长安路…”
嘟…嘟…
——话还没说完就挂电话了,真没礼貌。
星遥看了眼安静的听筒,挂上了电话。
那边,管倾双手枕在脑后,偏过头看着落在床单上屏幕已经黑掉的手机,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一翻身坐在床沿,脚套进拖鞋里,眼睛盯着前方左右打量;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猛地一起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肌肉的线条分外分明,只见他走向前方的衣柜,往床上甩了几件衣物,哼着不知何时开始哼唱的歌曲,转身洗漱去了。
星遥坐在沙发上,自从挂了电话后,一会儿喝口水,一会儿喝口水,水喝完了就去厨房再倒一杯水,心里头很是没底。几乎没有跟陌生人相处的经历。
在10分钟喝了三杯水之后,忽然记起来清弦说可以找他。
从书本里翻出清弦的电话号码,嘟嘟响了两声后,“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The number…”
——被挂了?
——这下好了。只能自己去了。
——哎…
星遥走到冰箱旁,审视了一番冰箱里的食物,最后从“早餐”那一层的食物中选了一个有红色、绿色、黄色等营养搭配的很均衡的盒子,揭开保鲜膜,微波炉里热了热,倒了一杯果汁,思索着什么似的坐下了,却什么也没想。
分针走了半圈,星遥对着墙上的时钟,膝盖撑着手肘,手肘撑着手掌,手掌撑着脸庞,听着“滴答滴答滴答”,就这样滴答到差不多约定的时间时,门铃响了。
抓起等候在桌上的眼镜,星遥在玄关换好鞋,打开家门,见铁门外的管倾正脱了带在头上的头盔,甩了甩了头发,朝星遥这边望过来。
单手撑着一台发光的摩托车,强烈的光线照在镜面般的车身上,反射在星遥眼镜上,看不清颜色。用手挡了档秋天干燥的光线,星遥跑向了管倾。
跑近了,才发现管倾今天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简单的白色T恤,外套薄薄的黑色皮衣,浅色牛仔裤;没有了各种银色黑色的链子缠绕,少了舞台的厚重感,轻爽的装扮,就是给人一种自然的酷,炫,帅的感觉。配上浅色的发、浅色的瞳,仿佛一位骑士,整个人意外地温和。没有了自负。
仅仅只是装扮的不一样就能使一个人给人的感觉造成这么大的变化吗?还是有其他的哪里不一样了呢?果然人的感觉就是太主观。
“上车”,说着塞给星遥一个头盔。
和在街头表演时的热烈不同,和几次邀请的冷静不同,和道歉那次的阴郁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就像秋天里不该有的温柔一样。
——是笑容。他笑了。
“哦”,戴上头盔,乖巧地坐在后面,双手抓着后座。
车子轰地发动后,风一样驶离了这片街区。
瞬间的加速逼得后座上的星遥不得不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不由得抓紧了后座,却抓不稳。
像是车带起的风,吹动了身后小楼上的白纱窗帘,一起一伏的白色布帘后,立着一道残影,投射出一道凌厉的视线。
管倾反射似地往身后瞄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
借骑士偏过头的一瞬间,星遥赶紧说了句“慢点,开慢点”
“什么?”
“开慢点”
“什么?”
“慢点慢点慢点...”
从轻声细语渐变成声嘶力竭,速度的消音功能可能具有消灭文明的能力。
“吱…”,车轮与水泥地面剧烈摩擦,一直处于后倾状态的星遥随着刹车片的制动,身体猛地向前倾,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了身前的管倾,整颗头也撞到了管倾的背上。
“诶~~唷~~”骑士发出了不属于骑士的声音,骑士回头看着靠在身后的大头,说,“坐稳点”,
——惯性咋这么大呢?人又不胖。
“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声音提高了八度。
“哦~~~~”,“对了,你刚才,开车那会儿你说什么”
“开~慢~点”
“哦~~~~”
头盔下露出狡黠的微笑。
从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到目的地的整个过程,星遥死死地拽住了骑士的皮衣,才不至于成为车下亡魂。
“到了”,骑士停好车,摘下头盔,径直走进一间木制小屋。
星遥下了车,摘了头盔,呼了一口长气,有种终于到了的解脱,斜了一眼骑士的背影;突然耳边传来“呼啦啦”的糊糊的水声。
——咦,这是哪里?
顺着疑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却被突如其来的瑰丽景象堵着一句话感叹都发不出来。匮乏的词汇量真的找不出可以形容眼前的看到的一切。
有瀑布,竟然有瀑布。流动的白雪从高处倾泻而下,光线投下星星点点闪烁,炫目地叫人不忍闭眼;
目所能及的最远处是连绵的青山,现在说青山大概不合适,春天、夏天那才叫青山,而这初秋的时间,半青半黄的,耐不住全黄的,还有红色的,尽是一片一片的铺展开来,一层又一层,霜林尽染成缤纷;
近一点的,能看见光秃秃的细小枝干上,一簇一簇地小红果果压满枝头,还有金黄色的。
人们总夸赞的那些青山,绿水,闲云,野鹤,大概也不外如是吧。
“你对着那破袈裟发呆个啥?”靠在小屋木门前,曲着一条腿的管倾盯着星遥呆呆的侧脸笑道。
“破袈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星遥,回过头来看着管倾的眼睛,露出一脸懵懂的表情。
——是眼神。带笑的眼睛,是温柔。
星遥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让管倾变得不一样的原因是眼神啊。
“就是那个Anna大明星穿的那件补丁衣裳…”
——一片一片不同颜色拼凑而成的…衣裳
“别看了,赶紧过来”,管倾说。
抱着头盔,星遥迅速地朝小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