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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54.

      到后来,刘明把这件事讲给了我。
      我好像某一年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同样是夜晚我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她是否也会想起我,或者她也成为了别人的红尘了,
      恰巧,文学社的一个同学拿着新买的磁带放了一首歌,那是我第一次听王菲的《红豆》——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再想起我与初中的那个女孩时,也许只是有缘无分,而留下的美好记忆,这些记忆或多或少就会变成一些琐碎的伤痛,它们牵动着你的梦萦、夹杂着你的生活,让你身不由己的丈量爱情。

      55.

      几天后,食堂标语筛选终于结束。
      我们的那张署着毕云涛的创意终于获得了奖项,不用多想,功劳在于我和张莹、刘明的成功代笔,如此毕云涛顺理成章的得到了三百元钱,而文学社得到了校长的表扬。
      这事隔了一天后,刘明还是把我揪住了,他不解的问,咱们的标语为什么写的是毕云涛的名字?
      我回答道,这事说来话长,这是老师做的决定,他说在为文学社增光。
      刘明说,这怎么可能。
      我看了看四周,他说,行,我现在给你讲,你知道吗,咱们这个管文学部的老师就是毕云涛他妈。
      刘明说,知道啊,那又咋啦?
      我无奈的笑道,这个老师给张莹讲,他儿子在班里和副班长在争学校的团支书,这次标语评选活动能帮上她儿子毕云涛的大忙,她说咱们得好好干。
      刘明说,想不到咱们还搞这个猫腻。
      我淡然的说,我和张莹刚开始加入文学社时遇到这样的事觉得也不妥,但如果没有文学部老师的推荐,张莹来不了文学部,张莹来不了我就来不了,我假如来不了文学部,我怎么推荐你,而你来不了文学部你怎么红尘滚滚?
      刘明猛然想明白了。
      我说,张莹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咱们这个活干的差不多就行了……
      刘明对我说,好吧,但你至少给我讲一声。
      刘明这句话一出,他自己却不知道,以前最讨厌那清高的他,渐渐的被这个现实一点一点改变。刘明知道,我的好心,其实张莹这次巴结老师,也是一种被迫的需要,刘明说要改变现实,其实太难了,有很多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而我说的差不多是那些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而其他的人在现实面前都差得太多。
      我说,给你讲结果不也是一样吗。
      这件事后,刘明对我们或多或少产生了其他看法,甚至有一天刘明觉得因为我们人生观念不同,有一天他会退出文学部跟我们分道扬镳。
      送标语的事过后,管理文学部的老师果然对我们文学社的成员更加看重了,不仅让我们加入了学生会,还让刘明当了文学社的副部长,而我什么也不是,但是刘明看得出我好像并不在乎这些事。
      虽然我们都加入了学生会,但是我们几个总有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觉。在加入学生会后的一个下午,我和刘明,拿着瓜子来到了教学楼的顶端。
      刘明边嗑瓜子边对我说,咱们以后也当个官吧,当官就能使唤别人干活了。
      我听了后,表情有些淡然说,咱们不会当官的,如果生在有钱人家的话是另当别论,但咱们老百姓家庭没钱,平台也就不一样了,我们长大后没机会做官了。
      刘明说,那我们以后先完成当作家的梦想吧,然后有钱了再当官。
      我说,你见过哪个人以作家为梦想去赚钱的。
      刘明说,肯定有。
      我看了看云彩说道,有的话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或是动机不纯。
      刘明说,那咱们这算不算送礼,会不会被公安局抓起来?
      我回答道,这应该不算送礼吧,送个三百块钱的标语对于公安局来说不算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有另一面,我给刘明说过作家以赚钱为目的就是动机不纯,说明我对自己的梦想是认真的。
      刘明还大力赞扬了张莹的标语写得好,我解释到那是抄的。
      但很多情况下,在某些地方待舒服了,比如说文学社,我们就不得不遵守这个地方的规则了。刘明相信我改署名也是迫不得已,更确切的说是留在文学部的必要的一段过程。我其实也讨厌文学部搞这样的行当,只是刻意隐藏内心的矛盾。
      次日,刘明的标语被贴在了食堂最不起眼的地方,而我和张莹的教学楼的标语,被大张旗鼓的贴在了最醒目的地方,这一举动充分说明推广比警示重要。
      但是刘明发现这个用了许多形容词的赞扬饭菜标语,引起了学生们的一片哗然,因为食堂的饭菜并没有标语上写得好,刘明觉得现在想起来食堂的饭,形容它难吃的人神共愤都不足为过。
      尤其是食堂做的各种汤,简直是黑暗料理。
      我相信你在学校,一定没吃过南瓜汤炖土豆、甜汤熬肉丝、腐竹煲白粥这些奇葩食物,但这些食物我在高中都吃过。这些汤的由来,我们猜测可能是食堂人员履行了这些标语,于是秉着打死也不浪费的原则就把剩菜倒进了汤里。
      很多天过后,我和刘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那么简单,我们给文学部老师的儿子代笔的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是老师们、领导们都听说我们在这次标语活动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开始暗地里纷纷给自己的关系户约稿,这让我和刘明很无奈,高二一年当中,我和刘明署名上别人名字的稿件数不胜数,凡是学校有点关系的同学要参加个什么乡、镇、市的作文大赛,我和刘明都要冒名顶替。接着,大赛公布获奖名单后,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文章题目躺在了校园光荣榜上,内容也是你写的,可惜作者就成了毕云涛杨必伟樊纲等等这类人。刘明写了十篇署着毕云涛的散文,五篇署着杨必伟的短篇,最为惊奇的是,他居然还给教导处主任的儿子樊纲写了一个东西,差点被附近的镇政府当作宣传片,后来记者采访让主任儿子谈谈文章内容的时候,主任儿子樊纲看着标着自己名字的文章半天说不出来话,憋得他一时间真成“饭缸”了。这个事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使刘明很是高兴,但是高兴都是一时的,接下去的是无奈和嫉恨。
      他无奈是,自己高二一年,写了诸多文章到头来没有一个是自己的。至于记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飞升文学部副部长后,刘明的地位有了显著的提高,我加入学生会后,现在和班长平起平坐,这货也不对我像以前那么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让我突有一股莫名的安稳感。
      此后,刘明和我聊的更多的是文学修养,关于刘明的文学修养,叫我来说那叫一个杂儿。刘明写诗并没有具体的规划读书路线,他从古典文学看到当代诗歌,再从《文言津逮》读到《遁甲》。
      我曾拿刘明写的文字开玩笑说,你的文学涉猎范围之广,堪比巨贪赖某的艳史。
      然后,刘明说,他除了看完了徐志摩的文集,他还一字不拉的看完了公文大全。
      我说,还是你厉害,到现在为止,我连通知书的格式都不会写。
      自从进了文学部,我们班的事情我了解得甚少。
      上到高二,我也只知道我在班里专心写小说的时候,同学们都在比着看谁能把这道数学题用几种方法解出来。就这样,我和同学们所追求的目标产生了强烈的反差,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只是我这个人在学校的文学部和学生会混了点名分,他们才不敢妄言。不过,如此不伦不类的立场会让我一直矗立在好坏之间,时间长了我会想,我是怎么了,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不过,班主任对我很好,她从来没有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还记得高二刚分班的时候,虽然我喜欢文学,但是班主任还是把我放到了她所带领的理科班。她觉得我有上升的空间,但她很清楚我不可能遵循她的的教导,因为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文学部,不知毕业的那年,我没有考上大学,班主任她失望了没。
      我知道自己干了很多与学生身份无关的事情,我也知道会被众多人所不理解,即使如此,我也觉得人一生当中不看到结果,谁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但不论对错,当初的不理解就让它落在回忆的流年里吧。

      56.

      高二下半学期,刘明顺利的和“红尘”打上了炮,学校旁边的小树林变成了他们经常幽会的地点。刘明和“红尘”去小树林里和其他情侣一样,做着一些生物书上学不到的一些事情,但是去了几次“红尘”就不想去了。
      刘明一脸失望的问,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
      “红尘”说,我也觉得还行,但是那里的蚊子太多了。
      刘明说,蚊子?好吧,那你说怎么去哪?
      “红尘”说,去我家,我家有的时候没人。
      刘明说,啊?去你家……
      “红尘“说,没问题!
      人就是这样,当你喜欢的时候多大的事都不叫事,当你不喜欢的时候多小的事都叫事,但事实上在今后的日子里,“红尘”并没有邀请刘明去他们家,刘明也没有主动提出去她家里。
      他们依旧在小树林里幽会,可能刘明和“红尘”都觉得在家里心有余悸,很多姿势还是施展不开吧。

      57.

      时间过了很久,我没想到高二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完了,还剩下一年就高考了,我的学习成绩还是不行,刘明的学习成绩也很一般。
      刘明说,他考大学有点悬了。
      我安慰他道,没事的,考大学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刘明却说,但问题是没时间了。
      刘明说完后,我们俩同时对空凝望。

      58.

      很快,高中最后的一个暑假到来了,起码这是令人快乐的事。
      学校通知我们放假后,我就收拾好基本行李,坐着市郊车又从学校回到了家。沿途中,我靠着窗户,看见在路边一群穿着超短裙的女学生,他们的嘴里都叼着烟,身后背着吉他,叛逆的不行,一时半会儿,分不清她们是问题少年还是文艺青年,我只是在想,这些姑娘穿得这么少,是来上课还是来卖的。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些叼着烟的女学生也看见了市郊车上的我们,她们尽然吐掉烟后,嘻嘻哈哈的对整个车上的人竖起了中指,口型描绘出了“fuck”一词,虽然这是一个英语书本里永远不会触及到的单词,但我相信这个单词很好理解,日常运用量堪比hello、thanks这样的问候语,我很明白这些女生的心情,但凡文艺青年都很如意冲动,我想她们的这个脏话应该是在对抗麻木世界的一种行为艺术吧。
      可是她们刚竖完中指,我们的市郊车就停了下来,紧接着从车上溜下去了几个杀马特的成年人,他们抓住这些女生的头发,把她们撕的尘土飞扬,有效的制止她们的艺术行为,并用现实行动告诉这些女生什么叫做“对抗世界没什么用的”。
      司机看到这个情况,决定不宜久留,随着市郊车再次启动,看着这些青年们在地上的睡姿、立姿、卧姿离我们越来越远,不知道状况的还以为“葬爱家族”抢地盘。
      因为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所以这次暑假只给了半个月,可是就这样学校也没有让我们安生,校方召集即将荣升高三的我们,搞了一次长途旅行的活动,活动的口号是“放松心情,迎接高三”,这一举动得到了假期同学们的一致差评,毕竟这么短的暑假,还是很宝贵的,学习好的要提前备考,学习不好继续要烧烤,我们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是我们殊途同归。
      可是,这次活动是由各个班的班主任挨家挨户的通知到位,而且必须是通知到父母,这样一来我们不得不去,因为老师们熟练的拿捏这个道理,想要教育好一个学生,就先教育好这个学生的父母,请家长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子。
      当时,我们班主任就亲自给我家里打的电话,当时接电话的人是我妈,看着我妈表情凝重的样子,通话的内容一定对家母的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创伤,我心想班主任该不是在告状吧,比如说今后我的出路什么的。
      当我妈挂掉电话后,我已经准备好了十几条理由,招架她那乘风破浪般嘶吼式教育了,但结果却大出我的预料之外。我妈放下电话后对我说,学校要组织你们整个年级去北戴河游玩五天,说是为放松心情,准备迎接严酷的高三。
      我说,这都严酷的高三了,还放松呢,不行我得在家好好学习,争取天天向上。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妈比我积极多了,我妈说,行了吧,出去放松一下心情,你在家还能老老实实学习吗。
      我持反对意见,并表情严肃对我妈说,这位美丽而又聪明得母亲,此言差矣,就算是我不学习,我还要写暑假作业吧。
      贫了一段时间后,我妈立刻“晴转多云”,她不耐烦的说,你整天憋着家里写小说,哪写过暑假作业了,你严重缺乏集体观念,你知道吗,你看你还有没有一个小伙子的朝气劲儿了,在我这没有你如果不如果的事,你必须去。当我妈说到“严重缺乏集体观念”这句话时,我想都不用想,这句话肯定是引用班主任得台词,因为我在学校这几年都在文学社,确实没在班里参加过什么活动。
      我妈说着说着,我却走了神,突然想起了有关于张莹的一件事,我说,妈,您的话到此为止,我打个电话问张莹接到去北戴河的消息没。接着,我赶忙钻进自己的屋用分机给张莹打起了电话。
      我妈说,张莹是谁?
      我说,哎呀,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女人。
      接着,我把门“咚”的一声关上了,其实是我关们的时候不是故意是那么大的劲,而是刚好顺带了点窗户的对流风,由于声音过大让我妈误以为我不耐烦了,我妈说,你还听不进去了,敢摔我门了,你给我讲讲张莹是谁。
      我说,你去打会儿麻将吧,好不好。
      我妈说,我告诉你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要面对的现实。有时,我老妈就是特别可爱,说的跟心灵鸡汤一样。
      ……
      我打通电话后,询问后得知,张莹也接到了去北戴河的消息,张莹说,我和你一样的想法。
      我说,英雄所见略同啊。
      张莹说,可是,我妈让我必须去,怎么办啊,我妈还说你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叹了口气,笑着说,我还以为只有英雄所见略同,原来英雄的妈妈们,也所见略同。
      张莹说,你妈也是这样说的。
      我说,先别说谁妈了,这样吧,要不我们就去吧。
      听到我说这句话后,张莹有点小失望。其实,我和张莹约好了放暑假这半个月和她去其他地方玩,谁知学校主动组织游玩打乱了我们自己的游玩计划。
      张莹说,那好吧,我们确实左右不了什么。
      我说,我们的领导就是父母和老师,听领导的话有肉吃。
      张莹说,好吧,那我先挂了。
      我说,干什么去,再聊会啊。
      张莹说,听我妈的话啊,该吃饭了,要不没肉吃了。
      我说,去不成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吃饭,北戴河见。
      张莹说,你要说不去,我还能跟你一起反抗一下呢,这可好,一块领导们的肉就把你收买了,切!
      我无奈的说,事与愿违,事与愿违啊。
      张莹很勉强的答应后,我又打电话问了刘明接到通知没有。当时,刘明痴迷上了一款叫《传奇世界》的游戏,他接上我的电话时,正在游戏中,他边玩游戏边跟我不耐烦的说话。
      刘明说,通知了,通知了。
      我问他,你去不去。
      刘明说,不想去,不想去。
      我说,真不去了,那我也不去了。
      他说,去毛啊,北戴河有啥去的,你放心,打死我,我也不去。我去过刘明家,而刘明家的电脑就放在客厅,电话在电脑旁边放着,接电话说啥话,旁边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方才,刘明的妈妈就在客厅看电视,刘明说的话全让他妈听到了。
      刘明话音刚落,我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嘶吼声和巴掌打肉的声音。
      ——
      “刘明他妈:考试成绩不告诉我,学校搞活动不去参加,日你先人板板,成天玩电脑,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刘明:去去去……”
      就这样,电话挂了,刘明又同意去了。

      于是,在几天后,我和张莹,还有刘明和“红尘”交了基本的旅游费用,拿着学校订的火车票,校方组织大家坐着火车,一路长途奔袭着。
      目的就在北戴河,虽然刚开始大伙都不想去,但是每个人在火车上还是显得很兴奋,毕竟陌生的地方总让人产生好奇感。
      可是,这一路只有刘明提不起精神,他晕车太厉害,无处不吐,不吐不欢,让大家操碎了心。我们宿舍的人,因此也认识了刘明这个人,只不过驶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着实有些失礼,别人都是以文会友,刘明是以吐会友,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见了。
      柔道王对刘明说,久仰久仰。
      刘明虚弱的说,失礼失礼。
      摇滚刘说,刘大诗人注意身体啊,不用这么讨厌北戴河,其实大家都不愿去,但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平时刘大诗人只展现了“谈吐”一词中的“谈”字,这回把“吐”字也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刘明说,快把我吐死了。
      我说,别胡说,你这么年轻是不会死的。
      刘明说,唉,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啊。
      摇滚刘说,看你那么难受,那你就不应该来。
      刘明说,我能怎么办,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张莹最后补充了一句,她说,这一点充分证明刘明思想上妥协了,但是□□上还在与北戴河之行殊死搏斗着,人家常说的持之以恒表现的是精神可嘉,刘明是□□可嘉。
      说完大伙都走了,只剩下了我和刘明。
      刘明躺在车厢的长椅上给我孱弱的说,这火车怎么还不到站。
      我说,还没走到头呢。
      刘明一脸失望的说,我怎么感觉到快走到世界的尽头了。
      我说,你这孙子吐傻了吧,还世界的尽头呢,你以为听灌篮高手的插曲啊。
      刘明说,我不想听歌,能不能扶我起来,我想喝点水。
      我用手把刘明推了起来,然后安慰他说,你别胡说了,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到尽头呢。
      刘明淡淡地说,怎么不可能,我现在感觉身体被掏空,就我这个逼样子,快了,快了。刘明后几个“快了”念的格外凄惨,烘托了整个车厢的气氛,一时间我感觉自己是祥林嫂抱着“身体被掏空”的阿毛。
      我说,就你这样,出来也不带晕车药。
      刘明说,我知道自己晕车,我还不来了呢。
      我说,学校领导好心让你出来见见世面,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刘明说,哎呀,我才不想见世面,这世面一点都不好看,我晕车成这样,还不如在家玩《传奇世界》呢,这游戏是刚出来的,世界观也挺大的……呕……呕……
      还未说完,刘明又开始吐了。
      我边给他拿纸边说,你大爷的,你可真是个传奇。
      我刚要给他倒水,过了一会儿,“红尘”过来看刘明了,她给刘明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热水说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刘明看见“红尘”来了,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了从长椅上坐起来,兴奋的说道,你看好多了。不仅如此,他还卯足劲拍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好多了,我眼前的阿毛瞬间变成了水生,连忙说,是是是。
      刘明问我,这是什么力量?
      我说,身残志坚?
      刘明没有理我,他看了看四周没老师,小声的说,这是爱情的力量。
      “红尘”姑娘听了刘明的精彩演出后,放下杯子,娇羞的走了,像是所有言情剧的女主一样春风得意。
      我和刘明看着“红尘”从这个车厢走到下一个车厢,嘈杂的环境显得这个姑娘格外清晰鲜艳,像是镁光灯打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红尘”走远后,刘明说,什么叫身残志坚啊。
      我对刘明说,我是表扬你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说点浪漫的话,她就上套啊。
      刘明说,那是,一直都上套呢。
      我听了这句一语双关的话,无奈的看着刘明,于是,他又哎呦一声恢复了“阿毛”这个角色。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路程,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北戴河,由于刘明晕车再加上水土不服,一直都在发低烧,住进了当地的小医院,这些美好的日子,刘明也只能仰仗他们班的班主任和其他几个不爱动弹的同学照顾他,北戴河游玩的这件事,对刘明这厮来说,算是换个风景好的地方看病来了。
      我们当天到北戴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班主任们又叨叨了半天,这会儿惘然已是夜景了,到站的第一天,大家集合完毕后,接着,各个班的班主任开始讲旅游时的安全细则,并且安排本班的房间。
      在讲完时常约半个多小时的话后,天色已经不明不亮了,我们显然已经听烦了,当听到老师说“解散后收拾完行李可以在宿舍里休息,但是不能私自出去”这句话时,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班长就带着我们去旅馆里归放行李,我们先前一个宿舍的住在了一起,而我机智注意到,在我们所住的旅馆旁边就是一条长长的河,估计这就是北戴河吧,不管是不是北戴河,我等会儿得出去转转透透空气,顺便再看看刘明这货身体好点了没。
      放完行李后,我就去找刘明,但就在这时,张莹主动找到了我,她手里拿着他爸的富士相机,她高兴地说,走咱们去海边照几张相。
      我说,哪有海?
      张莹指了指那边的水说,那就是海啊。
      我说,那不是河吗?
      张莹说,北戴河就是海啊,你不知道吗。
      我说,我知道啊,我刚才忘了。我心想,北戴河原来是海。
      我们躲过了老师的视线,正要走出了大门时,我拉住了张莹,对她说,你们班主任老师发现你不在旅馆怎么办?
      张莹说,现在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没有时间管我们。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并不是这么说,一个女孩子的胆量都比我的大,所以我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我和张莹偷偷地跑了出来,走在离我们并不远的海边上,海风吹拂的我们的脸庞,我感觉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然赠送给我们的一份礼物呢,这时,我完全忘记去找刘明这件事了。
      趁着夜景,我忘掉了那些忙碌又傻逼的人生,这真是应了沃尔特·惠特曼的一句话“做一个世界的水手,游遍每一个港口”。
      看见沙滩上的张莹也很兴奋,像这疯子一样,蹦着跳着踩着沙子,她对我说,哎,你有没有觉得这风吹得人好舒服啊,咱们那个城市离海太远了。
      我说,是啊,好像这几天在火车上的疲惫,闻到这潮气立刻消散无影了,如果我们俩再能鸳鸯戏水一下,那也是极好的。
      张莹笑着说,极好你妹啊。
      于是,我也欣然张开手,仰着头,拥抱这夜晚的海景,不去管“极好我妹”这句话了,而张莹则趁我不注意,带着笑容给我照了一张相。
      我发现她给我拍照后,于是问道,我这个姿势叫做拥抱大自然,帅吗?
      张莹耸了耸肩膀,撇着嘴笑道,不帅。
      我说,哦,可能是角度的问题,容我换个角度。
      张莹说,免了,你还是给我拍吧。
      我说,好的,反正我是来陪美女的。
      接着,我又给张莹照了几张,不过我拍的时候,不小心把闪光灯关掉了,无奈只能算是小试牛刀了。
      又过了一会,夜色渐浓,我和张莹走着走着,时不时听见远处传来一些奇怪的鸟叫声,还有风吹树的声音。
      张莹问我,你说这声音是不是海鸥发出来的啊。
      我说,这明明是北戴河,有的话那也是河鸥。
      张莹听完后,掐我了一把,疼求子的。
      我说,你该不是怕鬼了吧。
      张莹说,你不怕就行了。
      而我们发现大海的声音其实比前两者的声音都大,我和张莹四目相视,放慢了脚步,因为大海在夜里并不是我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安静,它伴着黑暗的天空显得格外阴森。
      我说,那是,我男人,当然不怕了。
      我和张莹沿着河边又走了大概有个两百米,我们回头时还能看见我们入住的那个旅馆,那里灯火通明,这里越走越黑,我在前面走,张莹跟在我的后面给我拍背影照。
      我对张莹说,这么暗的场景,你居然还开着闪光灯给我拍背影,那洗出来的照片不就跟灵异事件一样吗。
      张莹说,你不懂,要的就是这种神乎其神的感觉。
      我说,神乎其神还好,你别把我拍成鬼乎其鬼了。我给你讲,我还听说,夜晚拍照能拍到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这话时,张莹靠近我,有些担心的说,你又在开玩笑?虽然张莹故作镇定,但我看见她的样子,显然是怕了。
      我说,骗你的,哈哈。
      可是,就在我“哈哈”完的时候,突然在我们的后面传来一声凄惨的男人的声音,我去,我不会这么邪门吧。这声音穿透黑夜直逼人心肺,顿时,我的毛孔张得跟鼻孔一样大,鼻孔张的跟嘴一样大,嘴张的跟……反正海大海大的就对了。
      这时,奇怪的鸟叫声再次响起,这回把我也吓了一跳,我看了看张莹,她也吓坏了,那部价格不菲的富士相机在她手中快被掿碎了。
      我对张莹说,你也照了很多照片了,咱们回去吧。
      张莹说,你这想法挺好的,双手赞同。
      事不宜迟,我们飞快的走在返回旅馆的途中,但是原本眼睛就能看见的旅馆怎么越走越费劲,脚底还伴随着沙沙声,我低头一看,原来一个塑料袋缠在了我的脚上,是谁TMD这么不爱惜环境卫生。
      这时,我们的前方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我用力甩掉了塑料袋,加快速度,边走边胡思乱想起来,等会万一出来个脸反着长的鬼怎么办,鬼还好说要是个歹徒怎么办,我学过文学,写过小说,并且我是学生会的,可是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于是我又想起了《外婆的澎湖湾》的歌词,晚风轻拂着澎湖湾,白浪逐沙滩,还有一位老船长脸是反着长的……就在这时,我和张莹停下了脚步,我们影影约约看见了一个人迎面向我们跑来。
      我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是歹徒。
      正当这个人离近的时候,我们渐渐地发现这个跑男原来是个老大爷,他经过了我们身边看了我们一眼就过去了,我仔细的观察着他,我看到大爷穿了一件烫印着“beach”的T恤。
      等了一会,老大爷在我们的后方,又叫了惨叫一声,我和张莹听到这声音后才松了口气,张莹说,原来是这个人发出来的声音啊。
      我说,你大爷啊,大晚上的夜跑什么啊,吓人到怪的,幸好我胆子大。这一路快走,我发现我们已经到旅馆门口了,而这时,张莹在一旁摆弄她的相机。
      我说,你在干什么?
      张莹一会儿笑着看着我,一会儿使劲的摆弄着相机,她闭口不语,但发出声音,表情怪瘆人的,我心想你这是在玩相机还是相机玩你呢。
      我走了过去问她,是你中邪了吗,还是你的相机中邪了?
      她吃力地说,好像是相机的胶卷卡住了。
      我看她在那使劲的扳后盖,我急忙说,别别别,你直接打开胶卷就曝光了,你把交卷往后倒。
      张莹说,倒不了啊。
      我说,完了,相机可能是中邪了。
      张莹生气道,一天就知道吓我,中邪中邪的,你负责给我修好,给你。
      于是,张莹气冲冲的把相机甩给我跑回了旅馆。
      我说,不是我吓你,是那个老头,喂,喂。
      我拿着这个富士相机极目远眺,张莹走远了……
      我虽然不了解相机,但是我知道这是个非常贵重的东西,这部相机用的胶卷是柯达的,不知道的人可以翻翻资料看看柯达是个什么东西,我不必细讲了,在没有单反的年代,胶卷相机这个玩意除了有记录的价值,它还有时间赋予那个年代的价值。
      当我拿到相机的时候,我旋转了一下转片轴居然发现好了,真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我拿着相机也朝旅馆走去,走到旅馆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大海,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形容这种看见大海的感觉呢,当我真的看见大海时,却没有那种电视剧上的描述的那么美,我相信生活在附近的居民早已经把大海看的够够的了。
      以前觉得兴奋只是因为未知,现在在海边待时间长了,这种心灵上的诠释不是由未知到兴奋,而未知也不过如此。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这次旅途的结束,旅程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一大早学校就组织我们坐大巴车去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住下。
      临走前,我收拾好行李,出旅馆门转转,忽然看见刘明和“红尘”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在用照相机照一块木牌。
      我就走了过去,说,你们干嘛呢?
      “红尘”说,我在照相,留个纪念。
      刘明觉得她挺无聊的,对她说,来了这么多天,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说说这明明是海为什么叫北戴河呢。我心想,原来刘明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红尘”说,北边的部分叫北戴河,南边的部分叫南戴河,名字与海滨无关,是根据河来命名的。
      刘明说,你可以啊,学习好就是不一般。
      “红尘”说,木牌上有,自己看。
      刘明走了过去看着木板挠挠头,用一种“原来如此”口吻笑着说,哦哦哦,是吗。
      “红尘”保持的照相的姿势说,你这次期末考试怎么样?
      刘明说,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红尘”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就这样,最后一天我什么都没有干,就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大家都筋疲力尽,我在火车的厕所里躲着抽烟,我看车窗外的景色,我在想,过完这个暑假就高三了,那剩下日子该怎么过。
      2003年,这一年,我已各科不及格的成绩荣升高三,我偶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糊里糊涂过完了很多时光,留下的可怀念的并不多,不曾始终拥有什么,只拥有过日子的权利。
      回到宿舍后,我们宿舍的哥们要求每星期都要喝酒,为了是即将逝去的高中生活,本身这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学习不好的孩子,所谓同病相伶,喝酒便固然成了浇愁的借口了,但是喝酒是会上瘾的,我们由一个星期的一次变成一个星期两次、三次,最后天天喝,各种二锅头我们都喝了一遍,喝的我们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现在想想,高中的学生也就这点权利可以挥霍了。
      在高三第一学期刚开学的日子里,班里面无论是装逼,或是不装逼的,所有人仿佛都到了自我,而学校方大量的题和报考信息也层出不止。
      一个学习比我还差,但是每门功课都能抄个高分的女同学曾给我说过,我都好好学习了,你也加把劲吧,像这样的“抄女”“抄男”在我们班有很多,不过我觉得我将来进入社会要面对的都是这样的货色,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学期刚一开学,学校就决定了关闭高三学生的一切校内活动,这样文学社正式和我说拜拜了。这一举动对我和刘明来说是件坏事也是件好事,坏事是我们再也不能在学校这种官方组织的地方胡作非为了,好事是学校的文章代笔关系户再也不能对我们胡作非为了。
      学校文学部的关闭,并没有阻止我前进的方向,至少我不能像“抄男”“抄女”一样做着言不由衷的事情。
      于是,我开始向社会上的各大报社、出版社投递我的小说文稿,但是每次的投递都是了无音讯,这样的结果让我唏嘘不已。
      实在累得不行了,我就躺在草地上,回想我身边的故事。这一年发生的事也不少,新闻上说张国荣跳楼自杀了,相继一代歌后梅艳芳也死了。当你走在大街小巷时,四处都在放他们的歌声,用来缅怀两大巨星的陨落。其实我对这两个人不感兴趣,他们对我来说很陌生,说起了离开人世,我还不如说一个熟悉的人。
      这个人是我们宿舍最不爱说话、最不起眼的杨同学。
      杨同学是个很好人,在生活上他很爱帮助别人,不仅如此,他也不爱生气,班里面的同学喜欢拿他开玩笑。我给杨同学说,你那是人善被人欺。杨同学说,这不得一提,大家都是同学一场。
      可是你想象不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在高中毕业后的某一年,他居然在病痛的折磨中悄悄离去了。我曾和杨同学聊过一些关于生死的问题,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死了,杨同学给我说你以后小说出版送我一本,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有生之年写成功了这种小事没问题,杨同学,说,我死了你别还没写完小说。现在想起来这段对话让我感觉人生就像一本书,而书的内容写的是你死我亡的过程。
      我很想花很多时间去怀念杨同学的离去,因为每一个逝去的人,他们的一生,活着都很不容易,他们都值得怀念,但可惜按照现如今的高速生活节奏,我根本没办法去用很多时间悼念一个人的死去。有的时候,我讨厌人们所建造的快节奏感,有的时候,我也很畏惧死亡,尤其是杨同学在多年之后的离去,让我感觉死亡离我们身边并不远。我觉得如果人是一滴水,社会就是一个瓶子,就像一个瓶子装满了水再装一点就会溢出来,这些溢出来的就是上苍安排好,必须逝去的人。
      而在高三迷茫的人生和向出版社投递小说的失败后,我几次欲要把自己推向海子的边缘,但是我还没有想好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我觉得我内心的汹涌澎湃得要用到将来的写作灵感上,而不该止步与此,至少不该止步于那些“抄男抄女”之前。
      虽然,面朝大海是个好句子,但回想起那年暑假,我从北戴河回来后,就再也没有提及大海的种种。
      说完这些事,我接着讲回高三,没有了文学社这个地方后,我发现我们班的班长也没有对我横眉冷眼,可能是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甚至他再也没有追过张莹,我的表现在班长的眼里更不足为过了。
      各科老师都开始督促我们学习,尤其是曾经担任文学部的老师专门向所有高三的学生进行了一次演讲,题目是“迎向开阔的人生”。
      文学部老师最后一句说,我们要前赴后继!
      刘明说:“这个题目不知道又是谁代笔的。”
      “太多了”,我听后笑了一下说:“前赴后继嘛。”
      刘明的最后一年,依然是谈恋爱,完全忘了学习,而我还写作。到了这个时候,快要毕业后的姑娘们已经对文学才子不感兴趣了,女孩子们也都开始现实起来,什么名牌的包包,什么谁谁谁坐了高富帅的奔驰。
      有时我会想,我其实与那些高富帅相比,我就差了一个字,那就是“富”。
      不过就是这个字,有些女孩宁可降低“高”和“帅”这两点,为了提高生活质量找一些奇形怪状的有钱人,用老师的演讲题目来解释,她们这是为了“迎向开阔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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