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道生人》陶牧

40、凌玉

　　在无名河向南两三里地，有座人迹寥寥的小镇，是当年庄家的聚集之地。自从庄家衰落之后，被一群怨气深重的野鬼占领，成了无人敢至的凶煞之地。

　　据说，里面还留有一件庄家传世的神器。但在太平年代，自没有人管是真是假，也没人想去一探究竟。只是依照老一辈留下来的叮嘱，绕道而行罢了！

　　村子的周围布了许多消不掉的迷阵，经过的人会迷失方向。有个老人守在那里，负责将迷路的人送出去。可惜年代久远，他姓甚名甚，已无从考究。

　　黄莺重游故地，无奈还是迷了路。在外面绕了几圈，才找到路口。

　　此时，她身旁还跟着一位神色严峻的华服少年。

　　“你还要跟我多久？”黄莺转向他，一脸的不耐烦。

　　“等你找全了我要的东西，自然就不跟了！”

　　“东西，什么东西？”

　　“你心知肚明。”

　　黄莺心里明了，面上继续装糊涂。“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的任务是跟着你，给你指路。”

　　黄莺此时大致猜出了他从何处而来了。

　　“我倒是一直想见见上面的人，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是来保护你的！”

　　“那是因为我很有用！”她嫣然一笑，抚了抚头上白色的野花，又加了一句：“还会超过你们的想像！”

　　夏拾看着她，总觉得和之前的那只鸟妖比起来，这个黄莺有点不一样！

　　镇前已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隐约可见的小径，刻有“庄家”两大字的石碑周围却是寸草未生，血红的字迹历经千年依旧清晰可见。

　　这条路，是出入小镇的唯一出口，其余的地方，当年都被族里的长老施了迷阵，别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只有在秉烛游会当天才会撤掉。那时，她就是拿着一盏小灯从这里往无名河畔赶，那时刚满五岁，却极爱热闹，偏要挤在比自己高出两三倍的队伍里。

　　那个年岁的小孩，大多认生，可她却能大大方方将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名字与别人讲起，指名道姓毫不含糊，别人看她憨傻又可爱，都凑到她跟前，和她开玩笑。

　　那年的黄莺，有个极可爱的乳名，叫白菜。只因一岁时，趁母亲不注意，爬到了白菜地里，紧紧抓着一颗白菜，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母亲觉得好笑，便给她取了这小名，又托人做了棵翡翠白菜放在她床头。

　　此时她走过被荒草覆盖的村庄，眨眼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光景，那时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为求取神器来此的人络绎不绝。她和娘亲住在一座小房子里，安静地过着日子。

　　这千年来，她很少清醒，当每次住进新的身体时，她都会将以前的事忘了。而在那些少之又少的清醒岁月里，她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她做得那些事，到底够不够？

　　每次，心里只有一个回答，从来不够，远远不够！

　　她在一座祠堂前停下。

　　一阵阴风从背后吹来，卷起一地的枯叶，飞飞洒洒扑到了她的身上，风消之后，出现了一位拄拐的老人，一身黑袍罩住全身，佝偻着身子朝黄莺走来。

　　“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虚弱嘶哑，相反充满活力，像出自一位青年之口。

　　“凌玉，上次见面未能认出你，真是抱歉！”黄莺将头上的花取下来，递给她，“你帮我守了千年，这是谢礼！”

　　面前的人接过花，放在鼻尖轻嗅一口，花瞬间枯萎，化成灰消失在风里。

　　“很香！”

　　“你喜欢就好！我的东西还在里边吗？”

　　“一直都在！”

　　“上次你神游时，那场凶杀案的答案，我解对了吗？”

　　“很正确，不过后来那个女人并没有死透，我就帮了她一下。”

　　“我愿以为你会更残忍一点！”

　　“那下次就由你来做好了！”

　　“很不错的提议！”她大笑道，旁若无人地进了祠堂。夏拾也跟了上去。

　　由于日积月累，饱经风霜，祠堂只剩骨架，牌匾掉在了地上，里面长满了杂草，只有堂饲之上的供奉的几件东西像是被人常年擦拭，不沾纤尘。

　　“阿玉，你简直客气地很，这几件东西都染上了他们的脏血，不用这么天天护着！”

　　“下次再多送我几朵花便好了！”

　　“不划算，送你一朵花，便要费我十几年灵力，不如你挑一件上面的神器，我赠予你如何？”

　　“我没有弱到需要神器保护的地步！”

　　“我需要啊！”黄莺苦笑道，“我这千年来，处在妖力最底层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走上前，从祭台上拿下了一把剑，用手掂了掂，将剑拔了出来。剑出鞘那一瞬间，外面阴沉沉的天突然黑了下来，细看，原来是一团团黑雾席卷着风沙闯进了破屋内，年久失修的房子开始摇晃，黄莺将祭台上的东西收进怀里，跳了出去。

　　只听得身后轰地一声，愿还能勉强支撑的房梁转瞬成了一堆废墟，从那废墟之下，飘出来几缕黑烟，聚成了几个模糊的人形。

　　“把东西留下！”人形的声音低沉诡异，带着深深的怒意。

　　“原来是庄大家主，好久不见！”

　　“你这个不孝女，还有脸回来！”一个身形似女人的人形怒吼道。

　　“呦，庄大夫人，听说我姐姐庄凌歌投了胎，去做了普普通通的凡人，你们怎么还是执念不散，在这里做着不登大雅之堂的疯鬼。”

　　“你闭嘴，若不是你，勾结外人，将我庄家的秘密抖了出去，我等怎会被困于此！”

　　“那是你们活该！”黄莺冷笑道，“当初你们怎么对我和我娘，我就怎么对你们，多么公平的事情！”

　　“庄莲，你好狠毒！”那黑影女子声音凄厉地冲她大喊，朝她飞了过来，近看，她眼中空无一物，却渗出了两行血泪。

　　黄莺迅速往后退，躲到了凌玉身后。
　　凌玉举起拐杖，挡住了女黑影，又一用力，将黑影推出了十丈以外。

　　其他黑影见势，纷纷向他攻来。

　　“要灭吗？”

　　“杀了吧，这次回来就是收债的。”

　　“听你的！”他伸出拐杖，在空中化了一个符咒，符咒移动，撞进了几个黑影的身体，他们的身体像煮进水里的蛋花四散开来，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黄莺站在原地，拍手叫好：“看来在我灵力恢复之前，你能保我不死了！”

　　“万事小心为妙，不要忘记千年之前的教训！”凌玉正色道。

　　“千年之前，呵呵，我现在倒是想到了许多我想杀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