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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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拾迷迷糊糊地在黑咕隆咚的山洞中醒来，嘴里还残留着不知名液体的味道，他只记得自己被打晕，那女孩问了他些话，他竟鬼使神差地全告诉她了，至于问了什么，答了什么，全然不记得了。
心中一阵恼火，朝着光亮处行去，至洞口，发现自己身处万丈陡峭悬崖中间，灰蒙蒙的雾将山间景物盖去，山脚下，能听见湍急的大河水流声。几根藤条攀绕在洞口，他一靠近，感受到气息的藤条动了起来，伸出千枝百枝爪牙，将洞口堵得死死的，原本昏沉能勉强视物的洞穴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夏拾心里骂了句操，狠狠锤了岩壁。
初见女孩的惊艳和喜欢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本想问她姓谁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婚配的他，此时只想拿刀割了她的喉咙。
红墙城，是一月一次的集市。
一个绿衫女孩手中提着一篮鸡蛋，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过往之人看她可爱漂亮，都纷纷让路，本来走过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扭过头细细打量她，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最让人难忘的就是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眼，里面仿佛洒满了星辰，散发着泽泽光芒，让看到的人烦恼一扫而散。
她走过西街，绕了几个胡同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没有用手敲，上脚踹了数下。
黄莺打着哈欠开门。
布谷将鸡蛋往她怀里一塞，解释道：“红花姐让我带来的。”
随后径直走入院子。
山鬼正将棉被放到太阳底下暴晒，布谷到他面前，鞠了一躬：“鬼叔叔，多谢你这些时日对黄莺的照顾，日后她就就有劳您了！”
山鬼愣了一下，很快知晓了她话中的意思，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笑道：“都是我自愿的。”
黄莺在后面也接腔道：“对啊，他自愿的。你个小鬼几岁了，这话应是红花姐来说的。”
“比你大！”
“你叫他叔叔，说明我还长你一辈。”
“你个臭鸟，这便宜也要占。”
黄莺拾起篮中的鸡蛋，朝她扔了过去，被布谷轻易躲开，鸡蛋正中棉被落在地上碎开。
“你个笨蛋，这是红花姐在院子里养得鸡，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生得蛋，专门拿来给你补身体的。”布谷叉腰教训道。
“红花姐不是最讨厌鸡吗？”
“听说你受了重伤，她才养的。这三年每月都派人给你送来，要不然你为什么好得这么快！”
黄莺看到地上蛋黄蛋清搅到一起的鸡蛋，心生愧疚，语气软了下来：“你吃饭了没有？”
“你会做啊？”
“不会！”
“小拾每天早上都会买菜做早饭，等一会儿！”山鬼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饿了吗？”
黄莺傻笑看着他摇头。
身旁的布谷朝天上狠狠翻了个白眼。
话说，今天天气不错唉！
日上三竿，做早饭的人还未回来，布谷看着形影不离的两人，想着找不到和笨蛋黄莺单独说话的机会，便先去看看被他关押的人。
昨夜用迷魂药从夏拾嘴里套出的东西，与红花姐所猜别无二致，而这些事黄莺需要知道。
找了个借口先行溜走，却在门口碰见了灰头土面，衣服被烧得破烂的夏拾，他手中挎着绿油油的青菜，挺胸抬头朝她走来。
明明昨天刚见过面，他像犯了失忆症从她身边掠过。
“师傅，我回来了！”
“回来了，去做饭吧！”
“那位姑娘是客人吧，请等一会，早饭马上就好。”今天的他格外乖巧可爱，看得山鬼黄莺云里雾里，不知他在搞什么鬼。
布谷只好折回坐下，既然这小子已经跑出来，就要好生看着，不能影响计划。
一会儿饭菜上桌，为防止夏拾搞鬼，她趁众人不注意，将两人的粥调换，夏拾若无其事拿起喝掉。
虽说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这饭菜的味道却是一点也不逊色。从黄莺受重伤开始，夏拾就一直跟着山鬼，一日三餐的饮食全部靠他。两人对之前发生的事也心照不宣。
饭罢，布谷跟他到了厨房。
“布谷姑娘是客人，跟着我做甚？”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是谁？”
夏拾瞥了她一眼，将案板上的黄瓜剁成两半，拿半根叼在嘴里，直接无视她走了出去。
“他们对你不错，也是真心实意，你何故如此不近人情？”布谷不依不挠，一把拽住了他胳膊。
“我父亲告诉我，站在高处的人，要学会忽视脚下的蚂蚁。”夏拾冷冷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浸满了冰霜，“大多时候，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会失掉许多。”
布谷放开，看着他的眼神又多几分复杂。
“听他们说你会读心，那你会读自己的心吗？”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布谷姑娘不必劝我！”
“因为你父亲，他们一个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一个要转而将剑指向同族。你当真袖手旁观？”
夏拾一脸漠然，咬了口黄瓜。
拐角处黄莺掩在拐角处，看着两人。
她伸开手，一只红色的珠子闪着微微光芒，用手轻轻摩擦，上面覆着几道几不可见的裂纹。
回想着昨日醒来时小拾对她说的话。
“你身子虚，这院里处处种着聚魂草，能补人魂魄，所以不要走远，一旦走远，就会魂飞魄散。”
她知道这草，此草只能在红墙城的长干道才能育活，一旦移栽别处，就会立马枯萎。
如今看来，当年陆断江那一掌几乎要了她的性命。以为破了夏夜的阴谋，还是未能阻止他拿自己威胁山鬼。
剑指同族吗？
费了那么大力气，却将山鬼往叛徒的路上又推了一步。日后洗清了他谋杀无桑的骂名，而这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清。
走上前，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布谷，小拾该做的都做了，此后只不过是我的选择罢了。”
男孩咬了口黄瓜，将头转向一边。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长干道，明月夜，却不知不觉飘了雪花。
黄莺站在院子里，呆呆看着燃烧殆尽地一堆火苗。
屋中山鬼躺在床上，帘帐上挂着颗红珠，悄无声息撑开了张结界。
他的脸一边显在烛光下，一半漫在黑暗里，几缕黑发不安分地落在脸旁，被灌了迷药的他呼吸浅浅，嘴角泛着一丝微笑。
黄莺将手放在他脸上，轻轻拂过眼角眉梢，心中一遍遍临摹着他的样子。
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身下的人仿佛感受到了这淡淡的暧昧，伸手将她抱住，黄莺整个人被迫趴在了他身上。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就仿佛漫上岸的海浪一遍遍掠过她心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喜欢抱着他，缠着他，粘着他，躲在他怀里，攀到他背上，听他一声声叫自己小黄莺，小莺……
从多年之前，这份依赖已成为习惯。
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的眼睛，对她来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众不同只属于小黄莺和山鬼的世界。
而现在，这份牵绊会害了他。她不想那双眼睛蒙上阴翳，看向她的目光不再纯粹。
她要努力活下去，不是这般苟且偷生，而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然后回来找他。
“等着我，山鬼！”
她轻轻将绕着她的双臂拨开，理了理掩在脸上的黑发，走出了结界。
布谷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想好了？”
“嗯。”
“此次我来，本来是商量你的亲事。这三年，红芳阁和长干道都有通信，山鬼也明确表达了想娶你的愿望，小兰走后，红花姐算是你唯一的长辈。她便把这门亲事给你定下来了。”
“本以为你能很快回去，却不想事情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我与你相识多年，自不想你冒如此大的风险。”
布谷认真看着她，希望她能三思而后行。
她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走吧，我想好了！”
木门前停着辆马车，夏拾将种着聚魂草的花盆一个个搬到马车上。
原本冷清的夜里开始起风，雪花被吹得四处飞扬，明月被乌云遮去了一半。
吱吱呀呀的木门被打开，走出了面容姣好的女子，比起多年之前初见的青涩模样，此时的她更添一份风情万种。
夏拾至今犹记她企图喂自己含着迷药糖果的样子，只是那样不按常理办事，不讲道义的人，却还是成为了父亲的一颗棋子。
有时他甚至怀疑，父亲到底将自己看做什么，是亲生儿子，还是和其他人一般可随意使唤的棋子。
如果最终自己逃不开这一切，他希望有人可替他看看棋盘之外的世界。即使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这是前往殷城废墟的地图，拿好了。”
黄莺接过，上了马车。
马蹄声哒哒，敲着无人的夜。
殷城废墟，在秋岁国创立之前，被各方势力争夺中沦为牺牲品的弹丸之地，传说那里长着漫山遍野的聚魂草，居住此处的人不老不死。
因为有了之前的遭遇，当地人把通往此地的路完全锁死。若干年前，一位族人出逃，画了幅地图，交给了人界的皇帝来换取荣华富贵。可未等开始寻找，这位皇帝突然病死，此事无疾而终。
知道父亲的打算后，夏拾一直在寻找救黄莺的办法。虽找到这副地图，可真假难辨，他也是迟迟不能下决定。
但最近父亲打算对高坡出手，师傅的出征之日迫在眉睫，如果任其发生，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但这也意味着，黄莺会死。
一个不可知之地，一段不可知的旅程。
月亮被乌云完全掩盖了踪迹，满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布谷在前面赶着车，朝着地图所指的方向前去。
长干道，山鬼破开结界，看到院中冷掉的灰烬，那是几天前夏夜派人送来打仗的盔甲，想也未想，破门而出。
此时雪已积厚，马车的痕迹被掩掉，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人已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离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