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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4 ...

  •   十一月中旬恰逢校运会,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基本上都不参加了,前后逃上几节课,能腾出一个礼拜的假期来。
      原野早就瞅好了这次机会,提前大半个月就订好了去帝都的机票,打算独自出门去走走。
      这次出门也不算是临时起意。打从原野对宫焱暗许了芳心之后,她便若有似无地向鼎鼎打听。
      她知道卿望北的事情,还知道她目前人在北京。
      “你真确定要去?”鼎鼎啃着水果嚼一嚼,“你不一定能找到她。”
      “随缘。”原野在网上搜索民宿,看得两眼干涩发直,“我就是想看看,他喜欢的人在过怎样的生活。”
      鼎鼎劝不下去,索性说了声“注意安全”便出了门。
      她今天约了人吃饭,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飞机安稳地降落在首都机场,原野只背了一个包,行囊简单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然而刚踏出了航站楼,连空气都骤变,似与她格格不入。
      她到达寄宿的小区找了好一会,开门的是个温和的女孩子,之前她在订房页面上看到过房主的消息,估计就是眼前这位莫小姐了。
      “你好,我是原野。”
      “莫蓁。”

      “这家里好漂亮。”原野很喜欢亮堂堂的房子。
      莫蓁为她倒了杯温水,“这不是我的房子,我只是替房主看管这里。”谈话间,从二楼下来一只黑白色的猫,乖乖巧巧地走到原野脚下,喵一声。
      原野伸手去顺它的毛,它便仰起了头,做出享受的表情来。
      “这猫好乖,叫什么名字?”
      “Hanabi,日语里,是花火的意思。”

      几天下来,原野每天回家都会在寄宿家里见到花火。它尤其爱去她的那间房。只要一开门,过不久花火就会进来,喵一声像在问候一句“我进来咯”。
      连续逛了两天景色,今天原野只在家附近走了走,又破天荒看了一场电影,散场的时候已是眼泪汪汪。她擦了眼泪走出商场,方向感混乱下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啊——”
      “哎,对不起——”
      原野睁开眼,被眼前的大阵仗吓到了。在十几个保镖的保护下,她撞到了一个女孩子,而这个女孩子虽然看上去年纪跟她相仿,但她的穿着尤其高贵,而且大胆。及地长裙开衩开到了腰际,侧边只留了镶钻的几条黑色联结,雪白的大腿甚抢眼,稍稍不注意就要走光。精致的脸上化了妆更显得她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精灵,耳环样式是小猫,从轮廓上看像极了花火。
      “小姐,我们要迟到了。”她身后的一名保镖凑前提醒。
      “噢。”她回过神,对原野说了句“没关系”便绕过她进去了。
      原野觉得她的声音真好听,像酿了多年清甜的果酒,像夏天清脆的风铃声。

      晚上回了家,原野跟莫蓁提起这个女孩子,连空气都在蔓延着羡慕的气息。
      花火在莫蓁怀里躺着,恹恹的,非常乖。绿色的双瞳跟随着原野的一举一动移动,十分好奇的模样。
      莫蓁也好奇起来,“你说的我也想一睹芳容了。”
      “我应该偷拍的。”
      “对了,”莫蓁将花火放在地上,起身去厨房,“今晚有个姐姐要来吃饭,你也一起吧,让你尝尝正宗的北京味。”
      “好。”原野也帮着收拾了碗筷,内心按捺不住却有些紧张,“这姐姐是做什么的?”
      “码代码的程序员,不过她总是自嘲自己是黑客。”莫蓁在里边回话。
      “女孩子做程序员好少见,当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呀?”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跟她男朋友有关。”

      莫蓁在厨房倒腾了很久,久到原野以为她要做一桌满汉全席,却没想到莫蓁只端出来一盆汤和一盘咸菜。
      “就这些?”原野怯怯地问。
      “其他的那位姐姐会带来,我跟她说你特别喜欢花火,她高兴得很,说怎样都要来见见你。”
      这几天原野和莫蓁的关系大有增进,她便也不避嫌地问了一句那位姐姐和花火的关系,“听起来她这么疼爱花火,为什么还要把它留在这呢?”
      “这个嘛——”
      突然有人敲门,“莫蓁蓁,蓁蓁,Hanabi,开门!”声音干净又和润。
      莫蓁留下一个复杂的笑,“你可以自己问她。”她走上前刚一开门,只见比人更先出现的,是两大袋的打包餐盒。
      “帮忙帮忙。”她踩着细高跟踉踉跄跄地进来,差点踩到裙摆,整个人却是高高兴兴的,“你口中的那位小野在哪?小野妹妹?”

      “你好。”原野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餐盒,“又见面了,我是原野。”
      她这才想起来,早些时候在商场门口跟原野撞了撞,匆忙之下对她留了印象。
      “对,是你。”她理了理头发,又将脚下的高跟鞋踢掉,蹭了蹭裙子,才友好地伸出手去,“你好,我是卿望北。”
      三差五错,原野见了天堂,也陷了地狱。

      原野之前一直幻想过卿望北的形象,如今见了本尊,即使同她想的有所不同,但非常奇怪的是,眼前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卿望北三个字而存在。
      “Hanabi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我想让它有活力一点,才给它取花火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似乎不太好,它阳光灿烂了,我的爱情却像花火一样灭了。”
      “我不懂,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到头来他突然就提了分手。我气坏了,所以就跑了。”
      “但是我也扳回了一成,将他公司的电脑全黑了。据说他原本很生气的,但是一听到迟家那个大魔王说要天涯海角将我抓回去剥皮,他就蔫了,觉得保我平安更重要。”
      “小野,我看你这么喜欢Hanabi,那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你舍得吗?”
      卿望北有条不紊地吃着饭。该平淡的心境下,她眼圈却红了,“要说再见,何其难。但它跟着我,我想起过去,想起他,仍旧会伤心。我不想因此让Hanabi变得寂寞,不如将它送给你。”

      辗转又是在首都机场。原野给花火办好了托运手续,坐在餐厅里等候登机。一时间闲暇,她又想起卿望北。
      前晚聚餐之后,卿望北不知从哪顺来了原野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又迅速地设置好了名字,还相邀着以后再见。
      “告诉姐,你在哪座城市?改明儿姐得空了,就去找你叙旧。”
      “霜坞市。”
      “噢,霜坞呀……真是缘分。”她的眼神黯了几秒又恢复神采,“那等我什么时候回去,就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可不能爽约哦。”

      学校宿舍查的严,不准养宠物。虽然曾经也有师姐尝试偷偷养猫狗,但始终会有疏漏的地方。原野不愿拿花火冒险,便托付给鼎鼎带回家养着。
      “这小猫,我好像有点印象。”鼎鼎托着腮左看右看,联想起这猫是原野从北京带回来的,而且叫Hanabi……
      “小望姐的猫?”鼎鼎一脸震惊,“你转行做侦探了吗,小野,居然真的见到她了?”

      周五下午没课,鼎鼎提着宠物箱站在慕曳国际的办公大楼前,只觉得内心一片波涛翻来覆去,而自己好像一只替罪羊。
      挣扎了许久,鼎鼎发现越挣扎越害怕,干脆视死如归般去搭电梯。可刚踏入一步她就后悔了。
      胤初和他的特助苏入,正直挺挺地像万年树干一样杵在里边。
      “鼎鼎小姐。”苏入朝鼎鼎颔首。他虽然学武术出身,但长得却不差,也算堂堂的一表人才,文武双全。
      “早上好啊,苏漉。”鼎鼎从小就将苏入的名字念错。小时候还能说l、r不分,但长大了之后她仍旧叫他苏漉,说习惯了改不了,而且苏漉叫起来有气势多了,说出去还能给自己壮胆。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了。”胤初见她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开口教训她,“不在学校待着,来这里做什么?”他注意到她手上的宠物箱,“居然还带只猫来,你很惬意。”
      他说的话总是让鼎鼎觉得自己又犯了错。鼎鼎走进去,背对着胤初站着,不理他,索性跟着他们一起上去。在她的认知里,宫焱跟胤初总是在一起,这一天下来,总会遇到他。

      于是鼎鼎顺理成章地坐在胤初的办公室里逗猫。
      如果说光逗猫就罢了,可胤初就在离她不出五米的地方坐着,看着她一举一动。今天下午本来有场会议,他临时叫了宫焱去顶替。
      会议开了一整个下午,鼎鼎从三点多坐到五点多,肚子都饿了。
      她猛地抬起头,跟胤初冷漠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有些慌,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怎么一下午都没见到宫焱哥哥?他很忙吗?”怀里的花火伸着懒腰也朝胤初嚷嚷,让他脸色更不好了。
      臭丫头,来到我的地盘想别的男人?还是个二手货,眼光实在太差。
      “你找他做什么?要跳槽去做他未婚妻?”
      鼎鼎此行只是为了要将卿望北的猫交还与他,没想到被胤初说了调戏的话,更让她心火郁闷,抄起手边一把猫粮就对着他扔过去。
      “你真是不讲道理!这猫是小望姐的——”
      “Hanabi?”
      “哼,卿望北。”
      鼎鼎左看右看,夹击在两个男人的眼光交锋下备受煎熬。她在心里长叹一声,怎么剧情都不按她的剧本发生,弄得她两头都难做人。

      “宫焱哥哥……”鼎鼎挣扎着开口。
      “你见了她?”
      “我没有,是我的朋友原野,去北京旅游的时候遇上了小望姐。”
      宫焱挺平静,忽略了原野,也忽略了北京。他抱过了花火在手里摸摸逗逗,良久才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是乐不思蜀。”
      花火窝在宫焱怀里,似嗅到从小就熟悉透彻了却又阔别重逢的味道,更加在他手臂中舒服地打盹。
      宫焱认真瞧了瞧花火,迟疑了一会,问道:“你看见它的时候,脖子上有没有项圈?”
      鼎鼎摇头,“没有,我没注意到。要不我问问小野?”
      “……算了,它回来就好了。”宫焱修长的指挑挑花火的下巴。它得知又得他的疼爱,绿宝石般闪耀的眼亦有情地望着他。他见了欢喜得很,提溜着花火到胤初的桌子上叫他也欣赏看看,“你瞧瞧,像不像?”
      胤初记仇,直到现在他还对卿望北黑电脑的事怀恨在心。那么多商业机密,几乎都被那个死丫头毁了。不过幸好他做事总有plan B,卿家也不是非卿望北不可。
      “你把它惹毛了,就知道像不像了。”胤初作势要伸手去抓花火,它吓得直后退,宫焱一把把花火抱回怀里,佯怒道:“你真是坏到死,连我的猫都要搞。”
      “我可没搞动物的嗜好。”
      “跟你不是一路人。”宫焱抱了花火又来问鼎鼎,“怎么样,像不像?”

      鼎鼎哪能不知道他言外之意。要她瞧猫,问她像不像,其实还不都是因为他想送猫的那位她了。
      卿望北。一秒钟能读完的名字,从出生起,便霸占了这个男人到现在近三十年的生命。而这大概还要持续下去,要攀爬尽他整个人生。
      她的出现凿进了他心底,他从此再出不了红尘。
      给他疼痛的才是卿望北。除她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卿望北。

      五年前,卿望北二十二岁,宫焱二十六岁。老人家口中常说,男女之间差个四岁,做兄妹好,做夫妻更好。
      宫焱四岁开始便见证了卿望北的一切。他参与了她生命中的每一天,直到她二十二岁这一年的除夕。
      明明街上张灯结彩,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宫焱却笑不出来。
      他倚在招摇的跑车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个小时前、刚从薄听安手上拿到的验血报告。
      “你什么情况啊?以前不舒服的时候都怎么硬挨过去的,真当你是铁人吗?”
      “我的建议,趁早住院匹配肾源,还能趁早多活几年。”
      “喂,你吱个声行不行——”

      “我还能活多久?”
      “什么?”
      “不换肾的话,我能活多久?”
      薄听安看着宫焱,眼圈也渐渐红了。顿了顿,偏头不再去看他,“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还要死要活干嘛?做手术的话是不会有问题的,只不过……只不过是肾源的匹配,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就像你父亲当年……”提到敏感话题,薄听安噤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任何看起来铁石心肠的人,也总会有软肋,提到了、伤到了,就好不了了。
      薄听安、宫焱、卿望北、胤初四个人,在慕曳众多兄弟姐妹之中,感情是最好的。在宫焱与卿望北结对之后,所有人都期望能看到另一对也拉上天窗。
      事与愿违。听安与胤初,彼此从来都没想过要越池一步。

      “不换肾,隔阵子就透析,来回折腾,最多不超过两年。”
      “足够了。”

      除夕夜,大雪纷飞,整座霜坞市终于如其名,霜地里见红灯,白里透红,红点缀着白,染得深沉。
      卿望北赴约来挽他的手,笑容嫣然,“久等了久等了,饿坏我们三火了吧。”她今天穿着他买的羊毛裙。冬天时她总爱蹭他,只因他说过触感很舒服,像妈妈的怀抱。
      她喜欢他,所以尽可能把能给的都给他,却未曾想过,会被他隐瞒严重的病情,连分开都当做是最后一次的诀别。

      树梢雪团落,沉闷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永远痊愈不了的洞。
      “分手,算什么新年愿望?”卿望北伸手碰宫焱的脸,却被他偏头躲过。
      她的双瞳一瞬收缩,心脏也被狠狠拉扯了一道。
      “喂,宫焱,今天这日子,我可不愿意跟你发脾气。”另一只手还紧紧扣着他的,他不是没放开,是她握得太紧。严冬下她抓得手指发红,冰冷的夜风刷刷着过,执拗被一点点侵蚀。
      “只要你说你是开玩笑,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开玩笑。”他一个字也不想多听,“我想得很清楚,分手吧——”
      他的话未完,她已松开他的手。静悄悄,又那样嫌恶。她的眼在夜幕下看不出难过,但细细地看了便会发现,那样一个美好的存在,此时此刻因为一句话,又气又怨,瑟瑟发抖。
      “如你所愿。”

      薄听安总说卿望北是一只刺猬。在一段关系中如果感觉不到足够的安全感和放肆感,她就蜷缩得死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缝隙与她相处。可若是熟悉了,不用等到什么时机,她自己就会傻乎乎地、一门心思将自己的刺全体拔掉,狗腿地蹭到对方脚边,各种乖巧面貌都叫人瞧个遍。
      这只刺猬做了那么久的小白兔,偏偏在宫焱的一句话之后,一夜之间变回了自卫的刺猬,对所有人敬而远之,逃到了帝都。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哪,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深夜,机场。
      薄听安站在到达大厅里,微微蹙着眉,望着显示屏上来自北京班机的字样。她今天下午刚做完两台大手术,确认了病人没事便匆匆从慕笙医院赶来,饭没吃水没喝,就为了这个一声不响走了五年的丫头。
      准确算来,五年十个月有余了。
      说来即使是刺猬,也不会无情到这个地步。断了情根,怎么能连那些枝叶的朋友姐妹都一概不联系了呢。
      所以昨晚睡觉前接到卿望北的电话,薄听安震惊非常。
      “听安,我明天回来,你来接我。”
      她变了。声线都变得平淡,聊天模式已经沦为陌生。哪怕看着屏幕上熟悉的一串数字,薄听安仍觉得,自己是深陷云雾,辨不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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