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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02 ...

  •   鼎鼎学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胤初。如果不读医,她会在中文系度过平凡的四年。但三年前的暑假,盛夏七月里,原本去湖边摄影的鼎鼎,却因为碰上了许久没见的中学美术老师,两人相邀去了美术馆看展,意外也由此发生。
      爆炸没有一丝停顿的、十秒内连续崩了三次,整个场馆里尖叫声连绵不断,人们四处疯狂逃窜。偏偏美术老师还怀着孕,鼎鼎只想无论如何得把老师先送出去。至于她自己,虽然是家里独苗,可父亲远在国外,救不了她。
      点儿背。
      兵荒马乱之中鼎鼎还是给宫焱发了信息。她自然不会给胤初发,因为他从来不准时看短信,接电话也要看心情。
      当宫焱和胤初赶到美术馆,现场已经被消防车和救护车包围了。美术老师一下认出了胤初,三两下跟他说明了情况,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他脱了西装沾湿,随即冲了进去。宫焱一下没反应过来跟上,多少句“小心”都哽在了喉咙里。
      后来胤初出了事,宫焱总是想,是不是他当时忘说那句“小心”才落得他这样一个伤,心中无限自责。可他的自责再多,也不够鼎鼎的多。

      “何鼎鼎。”胤初出声打断鼎鼎的追溯,“吃饭发什么呆?”
      鼎鼎讪讪地回答:“没什么。”但她的头又往下垂了几分,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胤初余光瞟了她一眼,抬起手,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别像受教训的小孩子一样,多吃点。”
      鼎鼎看着碗里的肉,再听听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胤初吃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和我未来的妻子吃顿饭,不好么?”
      他在开玩笑。
      鼎鼎自觉自己没有能让他开玩笑的资本。他的未婚妻,这样一个头衔,许多年前就有了人选,而且不止一人,但也绝对没有属于她的选项。
      即使双方父母打小就撮合他们,以各种理由阐释她近水楼台的地位。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鼎鼎再听到类似的话,也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他以玩笑来堵她的口,她也没必要再挑话题炒热这冷冰冰的气氛。倒是旁边的宫焱终于忍不住,啪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不小的动静引来了周围几桌人的注目。
      “说好这顿是求和饭,你也给点面子给鼎鼎。”
      胤初斜了他一眼,悠悠地道:“那以后见到卿望北,我也这样劝你,怎样?”
      “当我没说。”宫焱宣告败北。旁人不知,胤初却是清楚得很,他同卿望北的事,没个三五七年,是不会和好的。
      但胤初到底还是给了鼎鼎一个回复。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天晚上送鼎鼎回学校,宿舍楼下宫焱交给她车钥匙,并对她嘱托道:“明天早上九点去医院报道,直接找薄珵就行。不用紧张,好好干。”
      “好。”
      宫焱凑近她,悄悄在耳边提醒,“其实这都是他让我这么说的。”
      鼎鼎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嘴角终于扬起了一点弧度。而胤初像是感应到她,略带不满地催促了一声宫焱:“你还想走不想走了?”
      “来了来了。”
      鼎鼎踩在花带边上,挥挥手,目送着轿车远离至消失。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便一直选择做送别的人,看他的背影,看他离开她身边。偏偏她还带着憧憬向往的眼神看着他,不管他知道或不知道,都那样痴痴地看着。
      她当真循着长辈的意愿,一步步向着他成长靠近。

      鼎鼎一晚上睡得还算好,没失眠,也不多梦。第二天她按约定时间提早十分钟到了慕笙医院,却没想因为车的问题引来一些人讨论。
      她不懂车,只当胤初既然破了费,就接受好意罢了。
      尽量忽视掉周围人探究的目光,鼎鼎走到医院咨询处,也不多做寒暄,张口便问薄珵。
      “你好,我找薄珵。”
      她不习惯与生人交往。天生的疏离,略带清冷的面容,在这些心中有戏的陌生人看来,就是处心积虑的山野麻雀。
      女护士是个圆脸的小姑娘,看起来没有方才门外见到的陌生人那么多锋芒,回答也是客客气气的,“我帮您通知一声。”
      慕笙医院是慕曳国际旗下最大的连锁医院,名头上来说跟霸领世界的某品牌酒店是一个道理。而慕曳国际的四个家族里,慕笙医院由薄家经营。
      等待薄珵的时候,咨询处的小护士给她倒了杯水,并邀她坐。鼎鼎婉拒了。
      她原来就不是能轻易在陌生的环境下来去自如的人,尽管这里对她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陌生。

      “我能不能问,你找薄医生是干什么的呀?”小护士闲得慌,开始八卦起来。
      “实习。”
      小护士奇怪地哎了一句,“可现在不是收实习生的时候啊。该不会其实是小姐姐你喜欢薄医生,来亲近亲近的吧?”
      鼎鼎被堵得不知道回答什么,摇头否认之后索性沉默。她走到一旁,端着纸杯缓慢喝着水,又因为忐忑咬着杯口,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因为到处都有人更加好奇地看着她。鼎鼎暗暗埋怨自己,早知道提前先给薄珵打电话叫他来接的。
      这头鼎鼎还没站多久,突然有一男一女从某个房间里出来,男的便是一袭白大褂的薄珵。至于女的,鼎鼎只知道是经常出现在头条的某明星,名字取得花里胡哨。
      “你别怕,这位大明星虽说对薄医生追求得可热烈了,但薄医生从来都不越矩的,每次都将她挡出去,是个妥妥的正人君子。”
      小护士的这番话让鼎鼎蓦地想起胤初来,他对待送上门的女人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照单全收。
      思及此,鼎鼎只能怨自己喜欢上一个不寻常的男人。可小护士见她这略微落寞的样子,还真以为她真的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生薄珵的气。
      于是小护士主动唤了一句“薄医生,你可伤我们这位姐姐的心了”弄得鼎鼎和薄珵都有些吃惊。

      鼎鼎:“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小护士:“我懂,我都懂。”
      鼎鼎:“他是我表哥。”

      由于是第一天来实习,薄珵亲自带着鼎鼎在医院里参观了一圈,中午还在医院食堂里一起吃了顿饭。虽然薄珵比鼎鼎大了九岁,今年年底就要正式步入而立之年,但他们的关系却一直很好,彼此之间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谁约酒,就一定要奉陪,并且不醉不归。
      “今天的实习就到这,下午我要请你帮个忙。”薄珵是个正儿八经的医学生出身,说话大多直来直去,一刀见血,说要帮忙就真的要鼎鼎帮忙。
      “什么事?”
      “今天下午铮一参加市里的歌唱比赛,我想麻烦你去给他加油。”

      铮一是薄珵同翊季的儿子,今年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但他一出生却被胤初养着,连名字也改了,叫迟斯瑾。至于翊季和胤初吵完架单方面脱离兄妹关系之后,她就被他送到了遥远的非洲。那里的日子那么苦,当年那么多人苦苦相劝,仍旧换来他的一句“没得商量”。
      他从来都是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那样什么都自己决定的一个人。

      鼎鼎很喜欢这个大侄子,白白嫩嫩的,像极了薄珵小时候的样子。但眉眼里,又带着翊季的味道,让她每每见了、入了神,都会想起她。
      在后台,鼎鼎蹲下身来给铮一系领带,拍拍他的衣服,又捏捏他的脸蛋。
      “加油,我就在台下,给你打气。”
      “和舅舅坐一起吗?”铮一的声音糯糯的。眼睛像大葡萄,里面闪着光。
      鼎鼎有些愣,“哪个舅舅?”
      “大舅舅。”

      这一届的歌唱比赛得到了慕曳国际大手笔的赞助,自然是因为迟家的小少爷参了赛,而胤初又对这个外甥尤其疼爱,虽然平日里他凶他的时候也多,但到底血浓于水。
      鼎鼎一点也不奇怪他会来,只是他来就来吧,坐第一排也算了,偏偏他看到了她,还把她也招来,一同坐在第一排。
      “我还以为薄珵会亲自来。”
      “他很忙,下午还有手术。”
      明明昨晚一起吃了饭,今天一见,却又疏远得像好几个月都没见。鼎鼎早已习惯这般相处的方式,便两手相互揉了揉,安安静静地等候。

      在得知翊季与薄珵的事情之后,胤初便对薄珵生了些嫌隙,甚至铮一出生后还将他带回迟家养着。几年一过,却又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没父母陪着,最终还是越次说动了他,默许铮一能跟着薄珵一起生活,只是每两周就要回迟家住一周,而且,名字不能改。
      鼎鼎对此的理解是,他不愿将迟家的血脉随随便便就拱手让人,而且薄珵现在的生活方式毫无规律,铮一跟着他,始终会成为负累。
      她从未敢向胤初套问他这样做的真实理由,许多事情她都更心甘情愿地为他辩解。也许喜欢一个人到了某种境地,就是会不惜一切为他措好词铺好路,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那样想,她也不要得到一个更残酷的答案。

      “你的手,好些了么?”这几天天气又凉了,鼎鼎担心他受冷,整只手保暖不够会疼。
      胤初没动,缓了一会才答:“旧伤偶尔会疼。”听旁边久久不言语,他才侧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在上网搜索医疗机构,而其中有一条的内容,他清楚得很。
      “下周三德国的医疗团队会来慕笙医院做为期半年的交流,你应该知道。”
      “知道。”
      “你不想治好吗?”
      “治好又如何?况且我受伤也有你的责任,你不应该专心照顾我么?”
      鼎鼎突然脑子里激灵一闪,“莫非,你要我去慕笙医院实习,就是好让我回来之后照顾你?”
      “你不乐意?”
      鼎鼎无言。

      铮一的合唱团得了第三名。小家伙心情不错,下了场之后像只机灵的小兔子扑进了胤初的怀里,两手揪着他的西装衣角问:“大舅舅,我唱得好不好?”
      “好。”
      胤初的左手几乎用不了力,只能用右手,摸摸铮一的头发,再将他牵在手心里。
      而鼎鼎走在他左侧,好像注定,都牵不了他的左手。

      坐上了车,铮一的兴奋还不停歇,拿着小奖杯说要给薄珵发照片,叫他也分享这一份喜悦,嘴里还念念有词,“爸爸说我得了奖就可以多吃一个冰淇淋。”
      鼎鼎和胤初互相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要评价这低级的奖赏,又听铮一向胤初要手机,说要打视频电话。
      “你给谁打?”
      “给大舅妈打。”
      这下是真来不及反应了。
      铮一仍在兴头上,“大舅妈说了,只要我拿奖,她就会回来给我庆祝,带我去玩。”

      车厢里的氛围顿时降到冰点。胤初将小家伙提溜到一边,沉声下了命令“自己玩”,另一边向鼎鼎挪近了些,然而鼎鼎注意到,也向另一侧挪了过去。
      “你再挪就要出去了。”
      “停车。”
      “你在发什么脾气?”
      “停车。”
      “我才是老板。”
      “停车!”
      “你敢停试试!”
      鼎鼎急了,一下把手里揣了一路的铮一的小西装外套朝着胤初的脸就扔了过去。她其实早有预感,从搜索到那条新闻开始就隐隐知道,德国的医疗团队,慕笙医院,大舅妈……
      亲手戳破幻想的泡沫,那晶莹圈里满满的肥皂水,全往她头上泼来。
      “我不是你用来对付别人的工具,我有思想。”鼎鼎压抑着满腔的委屈,只觉得好疼好难受,“可即便我喜欢你,超过任何人,也并不代表你可以将我作为一个引起别人妒忌好让她回到你身边的工具!”
      鼎鼎自觉紧张过了头,话也说得比平时狠。
      她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忍得两个眼眶盈满水光。她想再也没有人喜欢得像她这样苦闷了,要作为一道桥,让她喜欢的人从身上踏过,走向另一个人。

      “停车。”
      鼎鼎心里一个颤栗,担心胤初真的要把她扔在这里走回去。可他却转头对铮一说了几句话,她听不清楚,只看到铮一打开了车门,幼小的身体朝着商场里跑去,身后有两个保镖默默跟随。等了一会儿,又看到那个幼小的身体提着一袋沉甸甸回来。
      铮一从袋里拿出一个雪糕桶,再把袋子递给她,“小表姑,这些都是你的。”
      鼎鼎打开塑料袋,扑面而来都是雪糕甜筒的冷气,冰得整个人都僵了。
      “生气也别吃太多了,你生病了总是很难好。”
      鼎鼎立马酸了鼻腔。
      她庆幸,他还记得她的怪癖。生气了委屈了就爱吃这些,吃得多了肠胃不好又腹泻,生病了又总是要兴师动众的。
      方才的那些怨气,也被这些冷冰冰给降温了不少。

      晚上越次送鼎鼎回学校的时候,特别语重心长地提到了这件事。
      “你对他而言还是有不一样的感情的。”
      “或许吧。”鼎鼎始终不愿期望过高,“可他没否认把我当做工具的事。”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犹豫着问:“师姐她,是因为他才回来的吧?”
      “大概吧。”越次耸了耸肩,“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能让她惦记这里的理由了。”

      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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