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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侯 ...

  •   待屋子里无人了,君非仙才回过脸,摸索了几番自己的身体,拉着被子躺下,将头深埋在枕中,做了个黄粱梦。

      梦中,还未发生双日异象,君氏王朝还未受神的诅咒,国的巫还未暴毙,瘟疫、饥荒、洪水还未接踵而至,长安六家之乱还未发生,北荒铁蹄还未踏碎长门关,天还未要亡我君王朝。

      君氏是历代王朝中寿命最长的一个,千年巍峨不倒,如春日繁花一般盛开在白骨遍地的历史洪流之中。

      他父君诚,乃皇之胞弟,是长安大名鼎鼎文武双全的安乐侯,是镇守关外的战神。

      他自小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安乐王嫡公子,锦绣堆里养成的风流贵族,天下无人不知,安乐府小侯爷,从来花期酒约不断,天生一张漂亮的脸,一双明亮的瞳,一身矜贵的骨。

      “哪里来的这么多乞丐,手足尚在却立志乞讨为生,给本小侯爷滚出长安!滚!”

      他曾见过众多“无用”乞儿当街拦下平民乞讨,行径与抢劫无异,所以那时的他最瞧不起乞丐。

      以仁善慈悲之名挟人简直辱没长安风气,幼时的他经常拎剑上街,将乞儿轰出长安,虽予其衣食,但言语肆意无忌,因此名声极差,堪称“凶神恶煞”。

      因为他生了张秀丽优雅的脸蛋,又喜华服玉饰,常常蹬着珍珠镶嵌的鹿皮小靴,着金腰带锦绣袍,就被长安百姓美称为:“珠玉侯。”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刁民背后叫他:“孔雀侯、奢靡公子、甚滴破烂玩意儿······”

      但他不在乎。

      稚子岂会有脸面这种东西?

      但还没等他长大,还没拾起脸面这类东西,他就不是珠玉侯了。

      年方十岁,君先母亡,守孝三年,这三年,他闭门不出。

      年方十三岁,君先父亡,先母孝期刚满,他便又要开始守孝。

      这一年,他穿衣绶带,继承安乐侯位,镇压长安六家之乱,一人扶大厦之将倾!

      年十五岁,北荒外族攻破君氏王朝的军事防线,下玉门关,进入长安烧杀抢掠,君氏亡朝,君先国破。

      他被外族掳掠而去,关在俘虏山三年,他再回来长安时,黍离高歌,国破家亡,物是人非。

      君先一人恍恍惚惚跪在风雪之中,眉间覆盖着细薄的霜雪,不知该去往何处。

      “君先,你可是饿了?来,随父去吃汤面。”

      一身黑甲战袍的男人于风雪中缓缓行来,他腰间缠着红绳,绳上悬挂着一把寒气逼人的金柄大刀,威风凛凛的男人温柔小心地向他伸出了手。

      汤面?

      君先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眼前的手,它不如记忆中温暖,是冰冷的。

      窗外飞雪不断,父子坐在一处,除了汤面,君诚还点了三碗酒。

      “君先,男儿不能不喝酒,我辈当如是。”

      君先笑的有点苦,低着眉头,端起酒大口饮下。

      关外的酒又烈又涩,很暖士兵的身子,劲头还足,不如春园美酒温润甘甜。

      “父在上,君先有一问。”

      “君先,你不必问,喝酒便喝酒。”

      “是······”

      君先应下,一碗一碗将烈酒灌了下喉去,似是吞下一把把刀子,汤面一直热气腾腾,熏染了他霜雪覆盖的长睫,温融了他的眉目。

      “君先,你要记得,好好活着,汝心安处我心安。”

      这一句,轰然一声响在君先耳边,他猛然抬眸,面前的男人却分明没有脸,一张磨平了的面皮,像是发酵的白馒头,正发出哈哈哈的爽朗笑声!

      君先手一颤,掌中的酒碗落在地上,碎出了清脆响声。

      该死的,他······他竟然不记得君诚的模样了!

      活着的时候,分离的时间太久,年幼的他不记得君诚的样貌;待君诚死去时,他也只是隔着棺椁看了他一眼而已,如今,岁月日久,他已是不记得他的样貌了。

      空气中死寂了许久。

      “呜呜呜······”

      小兽一般的呜咽声响起,一滴泪落在汤面之中,入水无声。

      是夜,更深露重,霜雨愈寒,窗侧的一只红梅却生机勃勃含苞欲放。

      姜修终日戴着面纱自觉没趣,而且又麻烦,便决定不再像世外高人一般不露面了,随性摘下了面纱。

      “生,是从无到有,灭,是从有到无。人世间苦是所爱隔山海,最苦是阴阳相隔,仙仙会看到什么呢?”

      放下手中的一卷《太虚·解梦》,她端坐于窗牗边,折下一枝红梅,将其花蕊揉碎,捣入冰凉雪水搅拌,只要分量适当,这可以是一份上好的胭脂。

      一片玉简摆在紫竹小几桌上,散发出温柔神光,但渐渐的,其色变成了偏暗的红色光芒。

      姜修见状,眸色暗了暗,鬼使神差的将指尖刺破,让一滴鲜红滚烫的血留在了玉简之上。

      几乎是瞬间,血渐渐被玉简吸收,消失的没了踪影。

      “果然,此物嗜血!”

      就在姜修眼神渐渐纠结繁杂时,一行行精妙术法映入她的眼底,继而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这是?”

      接受了玉简传来的术法,姜修刹那间头疼欲裂,似有锥心之痛传来,疼痛使她萎靡在梨花椅上。

      怎么回事?

      传世书分明是九连山接收到的仙界机缘!怎么会有此般阴诡的修行道法?

      糟心的,难不成我姜修真犯了哪位太岁了?

      姜修脸色脆弱接近透明,身体中一道道金光禁咒被流转的血色破开,像是释放了魔障似的,她深呼出一口气。

      可怎知那金光见自己被挤出生养的身体,不罢休的一次次想回来,便与那血色咒文冲撞起来,万般执着的不肯放弃。

      姜修气息微弱,察觉自己身体中有两道迥然不同的力量,刚想动手将之拔出,却双眼一黑,噗的吐出一口血,昏厥了过去。

      终至半夜,清霜铺地,姜修身体里的金光在争夺中略占上风,费劲气力将血色咒文压制在身体的角落,重新流转于姜修体内。

      传世书也灭了红光,悄无声息的飘落在姜修掌心。

      姜修醒来后,似乎一夜知悉了许多事,握着玉简不言不语,沉寂了好一会儿。

      “传世书,应不是天道之物,昨夜它赐予我的术法异于常术,却被我尽数吸纳······”

      “我是天道追随者,拜十方神尊,立誓十五年,岂能背道······”

      “师祖,你知是不知,这玉简究竟是何异物······”

      “但一日未飞升,姜修便一日寝食难安,实在心有不甘·····”

      “日月光中行坦途,无论走的何道,只要我心系日月,万道皆是殊途同归!”

      姜修闭着眼咬牙切齿,不停的试图说服自己。

      她再睁眼时,左手紧紧握着传世书,右手撑着桌面,盯着桌上的胭脂,神色明明如昨,一双眸子里的烈焰却分明更灼热了。

      “我要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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