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飞云间》一步一摇

4、忆往昔一

　　云泫看着流萤，道，“你毫无灵力，要如何解我的封印？”
　　流萤比了个簪头发的动作，道，“簪子，那簪子里有灵力。你将簪子拿来。”
　　云泫取出袖中的簪子，道“恐怕你要失望了，这簪子亦没了灵力。”
　　流萤接过去看了看，果然，簪子上探不出一丝灵力。流萤有些不可置信，将簪子颠来倒去研究了数遍，最终不得不承认，这飞萤簪是真真一点灵力也没了。似乎亦是被人封印了一般。难道她的爹爹早就想到有人会试图用灵簪来破他的封印吗？她颓然松手，这下更不知该如何破解爹爹的封印了。
　　云泫见她如此，应是放弃了，便径自走向了屋内。
　　踏雪此时正囫囵吃着水果，两大盆水果洗得晶莹欲滴，看着十分的鲜美可口。听闻有人来，踏雪抬头看了一眼，竟是多日未来看他的云泫。略生气地将水果吐了出来，将那颗大脑袋别了过去，不愿看他。云泫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似是在解释，“近日有些忙，魔物突然多了起来。”
　　踏雪依旧傲娇得不愿意理他。干脆将脑袋埋进了两只前爪内。
　　云泫摇了摇头，“今后每日都来看你。”
　　踏雪听闻这句，偷偷半睁了只眼瞄他，正好被云泫捉个现行。干脆又耍起赖，在地上打滚。
　　流萤进来，便是看见一只巨大的雪狮子正满地打滚，滚得空气中皆是它的白毛。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又打了一个喷嚏。被一道冰冷的视线扫到，吓得立马捂着鼻子溜出去了。
　　坐在廊下的流萤正暗自哀叹，怎么云泫失忆了，她的地位都不及一头圆毛畜牲了。这人脾气还是那么臭，与从前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忽地灵光一闪，以前，对，将以前的事都说与他听，看看能不能凭他自己将封印冲破了。
　　是夜，星子布满了整个夜空，云泫已回到沧泫阁，仰头望着星星，一身白衣在温润的月色下，莹莹皎皎，若出尘仙人，风华绝世。他低下头，想起临走时，流萤问他的那句，“你现在看星星，是已成习惯，还是仍旧是因为思念娘亲呢？”她知道他看星辰的原因，知道他的那枚银簪，知道他的喜恶，了解他的习惯。不管何时的自己，都不是愿意分享的人，曾经的自己愿意告诉她这些事，这样一个人，多半是可信的。三年前，究竟是如何的，他在意又不敢在意。整个云崖殿都想瞒的事，他是否真的该追查下去。
　　翌日，流萤正舒服得躺在雪球背上晒太阳。雪球的毛发软软密密的，躺在它的背上异常舒服，舒服到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正想着，头顶上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阳光。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一看，乖乖，一张冷冰冰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吓得一股脑滚了下来。却被人轻轻一带，安安稳稳落在了地上。
　　“不是跳就是蹦，此番又是直接滚，你从前亦是如此？”云泫颇为不满，三年前的自己当真会和这样一个女孩子说那诸多私密的话？却又惊诧于，向来生人勿近的踏雪竟愿意让刚接手照顾它的流萤如此在它身上撒野。
　　流萤翻了翻白眼，腹诽道，“可不就是，你后来不也直白地说欢喜我这性子嘛。”嘴上却在说，“从前？你可有兴趣听我说说从前？”
　　云泫不置可否，在一边的竹榻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一边的空位，示意流萤坐下。
　　流萤乖巧地在一边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个洗净的苹果递给云泫。云泫却不接，也不理会她。流萤便自顾自吃了起来，刚想开口，想起以前云泫曾告诫过她，食不言，寝不语。现下的云泫，可不是三年前的他，定然还是不许她边吃边说话的。想着，又恋恋不舍地将苹果放在了一边。
　　“你掉下来第一日，是我爹爹接住了你。他将你带回了我家，命我为你救治。也是纳了闷了，你都伤得半死不活了，我一要揪你的衣服，你就伸手打我，下手还挺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偷偷看了看云泫，发现他并无何异样，便又继续道，“我见你抵死不从，便直接将你敲晕了，然后扒开洗净擦干上药一气呵成，爹爹还夸我手脚麻利，处理妥帖。”
　　一边的云泫头上不自觉多了许多黑线，脸色亦不甚好看。流萤却没注意，正说得起劲。
　　“我将灵力渡与你疗伤，你很快又醒了。脸色很差，脾气也很差，不肯吃不肯喝，我辛苦熬的药都给你砸了。我肉疼得紧，但念及你是伤号，又不能抽你，且只好忍着，重新给你煎药。你摔我家碗，摔了将近大半，我差点撩袖子要抽你，被我爹爹瞧见了，倒是把我一顿抽。我只好求你别再摔碗了，要摔就摔我吧，反正我皮实摔不坏。”
　　流萤终究是瞒掉了一些事，未敢提及。尤其是关于他娘亲的，她不敢保证，现在说出来，是否会再次刺激到他。
　　那时的云泫身上多处骨折，内伤严重，心情又极度消极，怨恨，愤怒，茫然无挫。像头困兽，眼里都是绝望与愤恨，充满了攻击性。流萤像祖宗一样伺候了云泫一个月，伺候得她都快病了，云泫终于肯配合，不给她脸色看了。不摔碗了，不咬她了，不喊她滚了，也不再掐她脖子了。他安静地躺着，不言不语，整个人死一样的沉寂。不管流萤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流萤觉得，这样子更可怕，不会魂给吃了罢。
　　流萤便开始想着法子逗他，无论是逗他笑或者惹他生气，凡是能让他有些表情的，她都干。给他讲笑话，拿小玩意儿逗他，给他糖果吃，挠他痒痒，故意吓唬他要扒他衣服，推着他去看七彩云，将他一脚踹进酒仙泉。某天，她依旧在使出浑身解数逗他高兴，她用仙法把自己变成了一头小猪，粉嘟嘟肉呼呼的，十分可爱。变成小猪的她拱了拱他的腿，两只小前蹄扒拉着他的白靴子。突然她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将她抱了起来。她一惊，四只小短腿一阵乱蹬，却发现，抱着她的人，正是云泫。抱着她的手虽然有些凉，动作却很温柔。
　　流萤的父亲气势汹汹进来时，只见云泫怀里捧着一只小猪。那只小猪一见来人，立马一个激灵，拼命往云泫怀里拱，似乎要将自己藏起来。云泫喊了一声流枫叔叔，将小猪往衣袖里一兜，看架势并不打算将小猪交出去。
　　流枫冲云泫点了点头，看着那只小猪道，“云泫，你问问流萤，是不是她偷用了汐凌的潮汐螺，若是她干的，叫她将那被淹死的几亩花田重新翻了土，重新植上百花，开不出花来，或者做的不好，我打断她的腿！”听到这句话，袖兜里的小猪，显然颤了一颤，哼哼叽叽地又往云泫兜里钻了钻。
　　“出来吧，你爹走了。”
　　兜里的小猪往外探了探脑袋，松了口气，一不小心骨碌碌从云泫身上滚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一道银光闪过，流萤变回了自己，坐在地上哎哎直叫。
　　“你说的让潮水跳舞给我看，是偷了汐凌姑姑的潮汐螺？海水未控制住，淹了人家的花田？”云泫破天荒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流萤呆愣愣地半张着嘴，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满不在乎道，“对，就是这么回事儿。”说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转身要走，“云泫，一会儿尘姨过来送饭，你们先吃，告诉她我去种地了。不用等我。”
　　云泫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流萤走出房间，在外面默默激动了许久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