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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门打开,被锁在门外的阳光霎时铺洒进来,韩宓条件反射微侧头半眯眼睛,肥啾们在树上“啾啾”欢叫,太阳快下山了,昏黄的光辉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

      待眼睛适应后,韩宓迈出门槛,正待出门,就瞥见蹲在门边上的封昭,一动不动,缩成一个小团团,小手搭在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韩宓心下无奈,走到她面前,“昭儿你怎么在这里?青果青水呢?”

      封昭呆呆地看着韩宓,她刚刚睡醒,一醒来她就朝三嫂院子跑,没见到嫂嫂,却见到了平安的三嫂和她的孩子,她兴冲冲跑过来想和嫂嫂分享自己的喜悦,却见嫂嫂的门紧闭,丫鬟们都守在门口,她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预感成真了,她看着面前全身铮铮铁甲,面无表情凛然不可侵犯的人,没有回答她,反问,“嫂嫂,你也要去打仗吗?”

      她才五岁,可她见过无数次这种装扮,见过许多次因为这种装扮而母亲哭泣,二嫂哭泣,三嫂哭泣,昔日她不懂,可现在她很讨厌这身衣服。

      韩宓心下一叹,就着这副装扮,在她面前蹲下,收起脸上的坚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对,我要去做你大哥没做完的事。”

      封昭把头埋进胳膊,团成小小的一团,瓮声瓮气道,“可以不去吗,我不想嫂嫂去,大哥的事以后我长大了我去做,我可以帮嫂嫂。”

      韩宓摸着她的头,轻声道,“不行,”说完她一顿,突然发现自己从昨天到现在说了往年一年才会说的那么多的不行。

      然而她现在命运的交汇点上,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她努力放柔声音,“昭儿现在还小,有些事情做不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再帮嫂嫂好不好?”

      再大一点是多大呢,她明白,再大一点也是不够的,她好想立刻变得像哥哥一样大,这样她就不用什么都干不了了,每次只能哭哭哭,哥哥已经走了,她不想让嫂嫂也出事。

      封昭鼻子酸涩,眼泪无声的落在裙子上,她努力悄悄呼了呼吸,不想让嫂嫂听出她的异样,“那嫂嫂你会像大哥他们一样吗?”

      她紧紧抱住双腿,头埋得死死的,像是浑身扎满刺的幼崽,惊吓过度,再来一点就能立即被吓死。

      韩宓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坚定而和缓道,“不会的,我还没看到昭儿结婚生子,我是不会走的。”

      封昭就着头埋在膝盖上的姿势伸出左手,“那拉勾勾,你要是说话不算数,下辈子就,就当贵妃娘娘的猫猫,我最讨厌那只猫了。”

      才不是,她很喜欢那只猫,贵妃娘娘对她的猫很好,那只猫无忧无虑,爬树登房,谁都不敢欺负它。

      韩宓强忍住抱抱她的冲动,伸出手,“好,拉勾勾。”

      到最后韩宓走了封昭都没有抬起头,她无法,只得让彩衣看着她,她赶时间没再说什么就进了宫,自也没看到封昭满面泪横,鼻子通红的可怜模样。

      呜呜,臭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

      皇宫城门处,韩宓出示皇上赐给她可随便出入宫廷的令牌,面上无一丝窘迫。

      早在穿上这身戎装时,韩宓就已经料想到了所有异样的眼光和质疑,不管身后守卫多么震惊的目光,她坦然的走在路上。

      此刻正是许多大臣下值的时刻,每走几步就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大臣结伴往外走,韩宓看见路过的大臣也是不卑不亢的行男子礼仪,而后继续往前走,留下惊呆了的大人们。

      “这这这……这是忠勇侯世子妃?!”一六十几的老臣抖着松皮手,向随行的同伴求证,他眼神一向很好,有人和他骂驾时他连人眉毛动了哪根都知道,不可能会看错。

      “是,是吧,”一人不确定,去看同伴,也得到同伴肯定的回答。

      “岂,岂有此理!一女,女子,”老臣惊愤交加,浑身上下抖得更厉害,“竟如此不顾礼法,这是要牝鸡司晨啊!”

      接着众人根据这句牝鸡司晨又分衍许多话题出来,从远一点吕后干.政,到唐武后称帝,越讨论越激烈,没有人看到末尾一小官脱离队伍,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韩宓继续走在去乾清宫的路上,进宫的路她走过无数回,可这去皇上办公的地方的路倒是新鲜。

      她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震惊的目光,先前些微紧绷的心竟然慢慢平稳下来,是啊,有什么好紧张的,若是这点小事她都要在意,那以后遇见的更多的磨难岂不是要把她打倒。

      前方目标在即,她加快脚步,正待拐弯处突然又转出来一个人。

      是晋王,他似乎走得很急,衣服被风吹得有点乱,呼吸也不平稳,看到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似乎在敛气屏息,想让自己粗而急的呼吸声不那么明显。

      该是有什么急事吧,韩宓垂下眼眸,行了个礼,“臣妇参见晋王殿下”,然后退到一边,给他让出位置。

      “嗯,”晋王装作淡然的点头,努力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他刚得到消息,立刻就丢下他的一众随从,从紫宸殿飞快跑过来,还好,她还进去,还来得及。

      晋王正在思考怎么说,韩宓见他不再说什么,以为他没事,再次行个礼就起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即将和他擦肩而过时,晋王温而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听闻当年先皇赐给烈国公一道空白圣旨,允诺他一个愿望,可直到烈国公仙逝,这道圣旨也没有出世,众人都以为他将这道圣旨传给烈国侯了,现在你要用这道圣旨了吗?”

      韩宓下意识动了动拿着圣旨的手,侧头看着他,“晋王神机妙算。”

      不知这句话戳到晋王哪里了,他轻微苦笑,“我要是真神机妙算就……”话截然而止。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身正对着韩宓,面容严肃,“韩宓,你要想好了,乾清宫就在前方,你一旦跨过这个转角,你这辈子就出不来了。”

      韩宓惊诧的看着晋王,不知他怎么能坦然唤出她的名字,他们又不相识,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种事的时候,她拱了拱手,“多谢晋王提醒。”

      唉,见她还是冥顽不灵,晋王一阵无力,不想再藏着掖着,“代夫从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说父皇能不能同意,就算父皇同意了,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更不用说天下的百万大军,他们不会同意被一个女子统帅。”

      “而且你一旦有一点失误,就会被无限放大,你不能失败,一次也不能,一旦你失败,你面对的都将是全国百姓的怨念,唾沫,诋毁,他们不会记得你以前的功勋,只会指责你,甚至最后否定你,否定你的能力,否定你的性别,这样,你清楚了吗,这世间对女子总是更苛刻的。”

      晋王说的,韩宓很认真在听,也深深明白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她曾经去过经营,见识过一般男子在军事上对女性的蔑视,而这只是冰山一角,一旦她真的从了军,她面临的肯定不止这些,当是十倍有余。

      可这样她就要放弃吗,不做一下就说不行?不试一下就否定自己?不努力到最后没有谁知道行不行,而且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因而,她仰起头,目光无所畏惧,语调铿锵有力,“他们不同意那就打到他们同意,他们怀疑那就证明给他们看。”

      那就打到他们同意……

      你同不同意呀,不说话我又要打你了哟……

      似曾相识的话让晋王一时怔忪,那年在皇宫御苑也是有一个假小子一样的小姑娘坐在他背后,把他踩在泥地里这样威胁他。

      果然,这就是韩宓,从小到大都没变,他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吗……

      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为一声感叹,还有艳羡与不甘,“封胥他值得你这么为他?”

      说到这,韩宓对这场对话的由来已经清楚了,不知道晋王是从何喜欢上她的,她也不去想,毕竟,他们毫无可能。

      她没有争执,没有反驳,也不害羞,不欢喜,平淡道,“嗯,他值得。”

      就像每日都吃饭一样,平淡,却无法怀疑,重若千钧。

      说完,韩宓不再耽搁下去,躬身行礼,“今日多谢晋王殿下提醒,若他日我韩宓真能如愿,必定在得胜归来日请你大酌三杯。”

      说完她便走,晋王没出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深渊,风吹起她的衣角,吹在她泛着冷光的盔甲上,她脊背挺直,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在她即将消失在转角时,他轻声道,“我要成亲了,是御史大夫的嫡女。”

      韩宓顿住,没回头,“恭喜殿下,祝贺殿下觅得良配。”

      “如果,”晋王注视着她,眼里罕见的有额外情绪流动,“如果你愿意,我……”

      可惜这话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也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苏大人那封信有殿下的手笔吧,”韩宓平视前方,声音平稳不带情感。

      时间霎时沉寂下来,晋王心绪翻涌,背后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溃然一散,“对。”

      是他的手下发现了异常,他让人调查出真相,然后引导苏煜一步一步去查,他布置得如此隐秘,想不到她也能猜到,果然是韩宓,他忍不住想笑,笑中带泪,“对,是我,哈哈,哈哈……”

      不去深究他在笑什么,韩宓不再停留,毅然往前走,奔向她的战场。

      所以你看,其实是你把我送到这条路上的,现在又何必想反悔。

      “哈哈哈哈……”晋王笑得眼角发红,看着韩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他的心突然空了。

      他让手下把消息传递给侯府,并不是想让她去替夫从军,他只是,只是想让她和他靠得进一点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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