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璀碎冰亮石映星眸,浪荡儿平地擒雪鸡 ...

  •   一阵刺骨极寒,那伏于山石后的少年猛然睁开双目。
      山雪已止,谷间斜阳正缓缓西移。
      他缓缓将潜藏苔衣下的双手挪至唇边,呵出一口气,复又将麻冷的指节小心地活泛了,攥住雪下一条长绳,盯向石前一方平地。
      那平地中央正悬着一颗黑丸,红尖山于东胜神州东南,汽水丰盈,山间草木葱茏郁郁青青,唯山尖与侧谷冬寒时落雪终年不化,日薄西山之时每每经山雪映得嫣红,故得名红尖。但见那黑丸外层薄薄结了一层白霜,内部黑物流转,似有生机。
      自鸿蒙初开,天地逐分四大洲,曰东胜神州,曰西牛贺州,曰南瞻部州,曰北惧芦州。又作东西南北四州。东州名弗婆提,其广九千由旬,圆如满月;西州名霍陀尼,其广八千由旬,形如半月;北州名郁单越,其广十千由旬,四方正等;南州名阎浮提,其广七千由旬,北阔南狭。
      各州地广物众,其风物又是独特迥异,且此按下不表。
      忽听得远处传来枯枝碎裂之声,少年心下一凛,屏息凝望远处。却见那莽林深处,缓缓行来一只肥鸟,白嘴尖喙,周身羽毛亦是与雪地浑然一体的素色,如若于山间寻找极难觅见,那鸟短颈长足,想来善于山中奔窜,却一步三顾,小心翼翼。
      受自己先前踩断枯枝所惊,扑棱肥短厚翅,反身跃上一棵矮树。将身形一缩,却似着树间一块沉雪,稳稳隐于冠中。
      又过了半晌,那鸟方从羽翼间探出头来,复又往四野八方顾盼一番,似是认定全无危险,扭动肥硕身躯,从那树冠间缓缓而落,又一步三回首,向那黑丸行去。殊不知寥寥咫尺雪下,便有一方双眸,已牢牢将它锁住。
      少年于雪下已伏了一二时辰,山雪似有似无地落着,不觉已将他覆了半尺,他脸上又抹了烂泥,严寒之下,长睫剑眉间已凝住一层白霜,细细观之,若非那清亮如星的眸子,确与山石无异。
      可那鸟纵然机警得甚,心窍皆已被那黑丸迷住,行得愈近,一步一望,终已不顾,往黑丸扑去。
      但少年明白,此时并非最佳之机,若稍有闪失,这山间馐珍便会于顷刻间奔窜无踪。
      却见那肥鸟扑至黑丸前,仰颈猛啄,那黑丸外层的白霜浮雪登时碎裂而散,却见白霜之内,一只拳头大小的龙头鱼身怪物悠悠醒转,尚将蜷曲的身体缓缓舒展,睁眼就见一只巨鸟对着自己缩颈欲啄,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扯开尖嗓大嚎道:“南宫凌!你这龟蛋孙子!畜生玩意!救命啊!!!”
      那肥鸟初时只闻见这黑丸遍生异香,却未尝料到有此一出,亦是吓得魂飞魄散,大惊之下振翅欲飞,不想那平地之上,可曾有半点树影?
      瞬息犹豫之间,南宫凌将手中长绳猛然扯紧,那黑丸当空横飞,而肥鸟所立之处,一对木夹网破雪而出,网心一支竹箭穿鸟而过,那肥鸟只余得半声哀鸣,便不再动弹。
      “哗啦”那山石后的雪地一阵崩炸,少年一身枯木藓蕨皱苔衣,满脸泥灰草浆烂糊泥,乱发蓬杂附碎枝,眉宇邋遢显狂行。
      少年从雪地上站立起来,他吐掉口中枯草,又跺了跺脚,对那黑丸道;“行了老左。慌什么,有你南宫爷爷在此。什么妖魔鬼怪也伤不了你。”
      那“黑丸”老左刚刚脱离了其“生命至险之时”,惊魂未定,正聚灵成水缓缓浮空而起,此时听见南宫凌言语,只觉一股炎血上脑,周身水气险些就要挥散,大怒道:“你这厮是食了熊心豹子胆了么?竟将吾这百年修为道行卓绝之黑鳞瑞兽,作汝诱捕雪羽稚之果腹贱饵!吾定要在师尊面前参你一状!呜呼也!何竟毒也!......”
      南宫凌见那黑鳞兽又摆出一副“知礼守义”的瑞兽嘴脸,全然忘了半刻前自己说了什么,心下好笑,笑道:“做了鸟饵又如何?你黑鳞一族善聚天灵,聚得这山间灵气又最讨那雪羽稚的喜,你和那老妖怪,一个聚灵而生,一个又修辟谷之道,整天一个打盹一个打坐,我若不自己寻些吃食,岂不要给活活饿死。今日记你大功一件,分你两块鸟肉如何?”
      原来那雪羽稚又名管饱鸡,盖因食之便终岁不思五谷而得名,这当然是传闻。但其极善隐匿,非神草灵药不食,偏偏生性机警,又生了两条善奔之足,最善于山中奔走,因而捕抓难度极大,向来被誉为天下至旨之稚卻是事實。那南宫凌自听闻这山间有此美味,殚精竭虑地思量捕稚之法,但屡屡遭败,今日方才出此妙计,终于一举成功。
      他嘴上不闲,手上亦动作飞快,顷刻间就地取材,生起火来。
      却听那黑鳞兽又阴阳怪气地嚎道:“好啊!你还偷了师尊的火折子!我定向师....... 诶你......”
      只见南宫凌拎起老左鱼尾,右手打开腰间一个一寸紫金玉双螭厌火瓶,生生将老左塞入瓶中,那老左身量远远大于紫金瓶,却被他指尖一撵,顺溜滑入瓶中。“偷火折子又如何?快去找你家师尊参我一状,数罪并罚看看南宫爷爷我是凌迟汤镬,还是诛连九族,”南宫凌正欲塞上瓶塞,忽然朝瓶内露齿一笑,面露疑惑之色:“咝........就是不知是他弟子准备的凝寒酿甜,还是老左你的嘴甜。”
      “你居然还偷了师尊的宝瓶!”不待椎心泣血的惨嚎出口,老左只觉两眼一黑,南宫凌已将瓶塞塞了个严实,收宝瓶入怀中。
      赤霞漫天,那日轮就着西山沉沉而落,林鸟倦而知还,呖呖上下一片。野火于暮色中哔啵作响,鸣虫于长草间唱晚有声。
      南宫凌箕踞斜卧于火旁,早将那雪羽稚白羽拔尽,往篝火上架住。他深知此物乃是山之极美珍味,断不可草草就火烤了囫囵而食,暴殄天物。来时便寻了些香草野果,此时扎个草包将那雪羽稚层层包裹,一并烤制。
      透过那稀松包裹的香草,依稀可见那白羽稚肉晶莹滑弹,透彻亮明宛如璞玉。受烈火炙烤,那剔透的稚肉蓬然阵阵鼓胀,而所包香草野果鲜汁经高温所激,汹汹渗出,正被那臌胀鼓动的稚肉全然吸尽。白羽稚肉本就鲜嫩多汁,此番更是锦上添花。
      不多时,浓厚醇郁肉香并芝兰芬芳逸散而出,南宫凌心中大痒,早已按耐不住,将穿稚树枝从火上移至身前,顾不得那热气蓬勃与余焰未熄,几下剥开裹肉草包,哈哈大笑:“不枉我挨冻受累冥思苦想!”
      一阵奇香轰然涌卷弥漫而出,但见那草包之内,雪羽稚肉如玉雕晶砌,焦黄松脆酥皮覆于其上,皮肉间鲜汁仍滋滋作响不绝。此等佳品若不立时消受,更待何时乎?南宫凌近几日最大心愿有以得偿,当下大快朵颐,那稚肉入口即化,又与喷香酥皮相得益彰,滑而不腻,一经入口,那喷香便于舌尖崩炸而起,霎时在味蕾攻城略地,周身又似是被绵绵春意拥住,说不尽的舒爽通畅,再细细品之又是一番唇齿留香。
      南宫凌只道是雪羽稚不负盛名,肉质惊奇也是情有可原,却不知那雪羽稚因所食神药灵草无定,终日奔窜山林,其肉并无肥瘦之分,却是肥瘦相融,那皂白的弹劲爽利,鹅黄的软糯可口,更因南宫凌烹调有方,兼着一股草木芬香与炙肉相伴,久经不散,美味绝伦。
      这一顿,吃得心旷神怡,瞬息间半只肥稚已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突然想起昨日换的凝寒酿除去孝敬那老妖怪的,还剩下半酒囊悬在腰间。南宫凌心中一阵大痛,烧鸡配酒,本就是人间一大乐事,这山珍雪羽稚配这凝寒酿,又更是不同。
      凝寒酿乃是山下苏家角店所卖醇酒,酒方出自何人之手,已是不详,众人皆传凝寒酿之方极为考究,有三“非”,非是初冬新雪不引为胚,非是终岁积雪之草不引以为药,非是凝寒聚冷之处不引以为藏。在红尖山又有这第四“非”:非是山侧谷初源仙人不卖。昔时有豪强强逼店主贩卖此酒,不想遭苏家举族之力于为商之业处处为限,最后豪右之家竟沦为闾左,苏家才就此作罢。
      “罢了罢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可怜了先前半只烧鸡。”少年解下腰间酒囊,正欲一品这红尖山第一醇酒,突听得林间一只黑鸟一声短鸣,那鸣声喑哑,不堪入耳,紧接只见漫山群鸟长鸣冲天飞起。
      众鸟疾飞,竟将西天最后一抹残霞蔽住,霎时间日月无光,只余南宫凌那一簇篝火闪烁跳跃。场景诡谲,南宫凌只觉心中发毛,亦是将身体紧绷,不觉冷汗岑岑而下。
      半晌群鸟飞尽,那日头正沉入西天,少年的心里猛然打了一个突,右手一把抄起烧鸡,下意识登身飞起。左掌如电,将那篝火余灰往漫空中一扬,那凝寒酿刚刚入喉,还未尝其味,便被他尽数喷于灰上,“轰!”漫天余烬爆起一团烈火,直将电光火石间他堪堪避过的黑影点燃。
      夜幕已落,他借着火光将那半空里落下的巨影瞧了个分明——那是一只斑斓白额吊睛猛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