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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四皇子万寿宴进汤,久故人天香阁重逢 ...

  •   雕栏玉砌中,绣锦金銮上,红烛琉璃盏,玉屏龙涎熏。大殿午门外,骖騑齐整俨置,金瓜铁卫巍然,筵席大殿内,西首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依次为席,百官拱手端行,威仪整肃,入得东首殿中,文臣武将,权列尊卑,序齿排班,按次得席中。一干贡礼彩币,由内庭府差人送入西殿珍宝阁中。
      内监司早进上金花朱赤大红榜,并百鸟朝阳凤凰衫,上书一十五个鎏金滚银边大字:“姬永韬烈武皇帝万福延禧降诞圣寿天地宴”。但见得筵席大殿北向正中,汉白玉阶高踞一金漆雕龙銮凤椅,上卧坐一人,你道他是谁?
      头戴珊瑚玛瑙瑞云琉璃冕,身着五爪九龙天行金缕袍,足登草龙黑边翔凤玄金舄。须发尽白鬓毛衰,沟壑尽满历沧桑,气缓缓若渊底鳖鳌,颤巍巍似枯藤老桑,闭目含首不能言,耳充蚊蝇闻不见。正是老皇帝姬永韬。身侧两名侍女执御扇缓缓摇着,又有一名小太监奉绢巾时时拭去老皇帝淌出口涎。
      嘉宾落座,众人都定定地望着那无人的太子之席,战战兢兢,等待良久,无人敢哗,老皇帝立下王法,筵席宾客有缺不可开宴。约莫又经半时辰,乐府自嘉宾落座已将欢迎弦番了三番,那尚膳监在殿外奉好了菜品不敢进又不敢退,只寻些凉菜顶在前,将热食一遍一遍地回御膳房烫。
      一干王公大臣各怀鬼胎,琢磨不透老皇帝心思,那平北候墨峙渊凝眉,太傅李衡书磨箸,忠显校尉包宸顾盼,少卿陈笠隆捋须,四皇子姬梓琊闭目养神.......唯有佥事凌聿专心赏曲。
      今日此景,斯诚可怖,他姬家天下自两百年前夺龙族一统,立轩辕为号,編兽、龙、蛮、荒外各族为九黎,分天下八十一郡,其间多少腥风强谋便在小小筵席上掀起?莫见那老王八穿个龙袍只剩半口气吊着,少年时候亦是文成武就辟引盛世一代明君,万一......回光返照了呢?
      宾客各自思忖间,却见司礼离席而出,朝服严整,扑通拜在御前:“陛下圣恩永固,万寿无疆!”
      老皇帝睁开一只眼:“嗯.......”
      “陛下大寿,百官齐到,妃嫔俱全,太子明收御帖,无故缺席,数次怠慢王公贵胄,贪赃舞弊,僭越礼法,跋扈嚣张太甚!于天道欺君,于人道枉父,身作皇子王孙之嫡却无可表率,兴纵不法之风!若以姬家江山相传,黎民涂炭,是自毁基业啊!臣今以死谏之,愿陛下严惩,废黜其位,另选贤良!”说罢,将手中奏折掷在御前,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鲜血横流,长拜不起,那洋洋洒洒连奏折玉阶铺开,字字铿锵。
      群臣大惊,那陈司礼一向明哲保身,晓进知退,怎的今日竟为此举?
      李衡书厉喝道:“可笑!废长立幼,荒唐之至!今日圣上大寿,岂容汝撒野!陛下明鉴!太子温良敦厚,宽仁有节,绝非此陈司礼口中类!还不来人,将他带下去!”两个司戈闻声来拉,哪里拉得动,再用蛮劲一扯,那司礼额骨破碎,脑花横流,却是早毙了。
      姬永韬又睁开另一只眼:“二位....卿.....方才.......道些......什么?.......朕......听不清.......近前些说.......”李衡书怒视一班王子皇孙,正见得四皇子离席出来,同太傅跪在御前:“父皇明鉴,大哥无意怠慢,实为要务在身,无暇抽离,儿臣皆一片赤胆忠心,望父王不要降罪大哥。”
      百官闻言皆面色古怪,太子南巡人尽皆知,那南巡是往何处?汉阙,闽川,东陵......便是最为荒蛮的闽川,也存个锦裕作耍子去处。所谓“要务”,则为日日听闻阿谀奉承,天天饮好酒美酿,玩山赏水,与其说南巡,不若作南游。
      李衡书冷笑:“玖灵王伶俐得紧,如此为自家兄弟大哥开脱,不愧为四皇子。”愤然拂袖而去。“血浓于水,手足至亲,岂有相害之理,德笃之言,总胜过旁家奸佞离间......”
      “咳咳!”却见龙椅上九五至尊重重清了一声嗓,众人正襟危坐,噤若寒蝉。又过半晌,姬永韬声如蚊蚋道:“呐.......尚善监........为何.......还不进膳?......饿杀......寡人矣......”
      众人闻言大喜,是早饿得坏了。四皇子即叩头谢恩道:“多谢父皇!儿臣此番进献万寿五蝠汤,愿父皇万寿无疆,五福常聚!”当下丝竹变曲,尚善监进上瓜果美酒,美味佳肴,宾主欢娱,把盏祝寿,乐府又奉上弓腰舞姬,一舞未尽,众王公大臣赞不绝口。
      唯有李衡书望向陈司礼尸首远去方向,脸罩寒霜,停箸不食,姬梓琊啊,究竟如何才能使一个人任人摆布至此?老夫是越发看不透你了。
      罢了,一步三策,太子之位已定,老皇帝已不可理政,谅那四皇子也不能如何。心结自解,太傅长叹一声,将面前小鼎中五蝠汤一饮而尽。

      不多时,那夜已至了,华灯初上,万户千家灯火辉煌。
      汉阙,南国商贾云集,名士遍访之地,于夜幕之后大显其非同白日喧嚣之另一种繁华。飞阁走檐间,溢出一派歌舞升平;瓦肆勾栏处,煎茶酒沸人醺。
      时人赞曰:“何处繁花盛?此间绽华英。万里福运聚,汉阙金凤鸣。”
      张凝牵马行于市坊花楼其间,耳畔身侧,劝酒行令,说书捧彩,更添戏子斗台,男欢女笑之声不绝于耳。
      他只冷冷一观,快步疾行,一袭黑衣并晚风猎猎,腰间双刃——冷月,清风贴身不离,便如一掠黑影,穿行于灯火阑珊之间。
      他于一处灯火通明之高阁突然止步,于玉质拌马桩上将那马拌了,掀翡翠珠帘大步而入。
      阁内众女子知他来意,见了张凝,那应门儿也不多礼,只望楼上叫声:“姣儿,那官人又来啦,你且下楼领他去罢。”
      但听楼上答应一声,便有一半裸女子从楼上匆匆下来。
      张凝取出一锭银子,往那应门儿手里一放,便随姣儿而去。那接客儿姣儿迎上张凝,便先挽了他手,身子又是一酥,软绵绵依上张凝,那脂粉红香,风烟狐媚之气一时涌上鼻息,张凝冷冷道声:“快走。”便扭头望向别处。
      但见那天香阁内,尽是春意盎然。
      商女弄弦,歌伎唱春,其间又夹轻佻放浪之语,翻云覆雨之声。几处颠凤倒鸾,几厢水乳之欢。
      张凝却视若不见,耳畔姣儿轻轻嗔道:“也不知那戚姑娘有何好?偏生有钱的官人都口儿心儿总念着她。官人生得俊得紧,何必与那肥头大耳的金主一般见识,倒不如从了姐姐,也省得那贱人劳力费神伺候着。”
      话音未落,但见一道华光爆闪,好似这烛火辉煌的天香阁赫然升起一轮新月,那万千烛光顿时黯然失色。却见张凝左手将腰刀冷月抵在那带路接客儿涂脂抹粉的颈上,右手缓缓将一块碎银子拍在刃上,那冷月顿时又逼入了几分,吓得接客儿粉饰苍白的脸上更是面无血色。
      “银子赏你,闭嘴带路。”
      那接客儿自然不敢多言,抖着手收了银子,又领着张凝上了三层,望里喊声:“戚姑娘,那官人又点你了。”便飞也似地退下了。
      三层乃是一个独间,翠幔高悬,珠帘摇曳。四角各摆了一只青铜兽首香炉,缕缕青烟正缓缓从那兽首状炉口生出。其正中乃是一张丝床,隐隐倩影正由各色花烛映在那素色丝帐上。
      床前侧乃是一具书案,上陈文房四宝,侧倚瑟琴鸣筝,案头一幅长画,乃是画的山夜草虫鸣。金主所赏玩物珠玉珍宝杂然而设,将此间衬得珠光宝气。
      张凝轻卷翠帘而入,见屋中有一方火盆,便傍火盆席地坐了,又瞥见案头长画,怔怔地望着火盆出神。
      半晌,却听丝帐中缓缓传来声娇滴滴的嘤咛,那倩影动了动,懒懒嗔道:“你这官人好生奇怪,既点了奴家,又不曾碰得一下,莫不是迷了这屋里的金银奇宝,拿去便是。”丝帐轻起,却见其中女子一袭白衣,肤胜凝雪,唇比丹朱,青丝巧挽,朝云百花髻饰一支累丝云凤纹金簪,桃花眼流波,勾魂摄魄,正俏生生望着张凝。
      见张凝望望长画,又望望火盆,女子素手轻掩桃唇,吃吃笑道:“奴家道是官人中意哪件奇妙有趣之物,忙中取闲挥金散银地频频来看,竟是奴家所作这幅拙画么?”见张凝不语,又笑道:“不是这拙画,莫不是这暖手的火盆?想不到这火盆竟有如此奥妙,竟赚得官人青睐?”这一笑,竟落得个花枝乱颤,便是连涕泪也笑将出来。
      “松间生云雾,山夜草虫鸣........”张凝怔怔地望着那火:“姐姐不如坐下,吾与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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