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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   两人在胡玉楼后的小台阶上坐了许久,久到身后的屋子里想起了女子打水洗面的声音,胡玉楼掌灯了。
      “咱俩来这么早也进不去,平白的晒了一天日头,还不如撵个诀去看看那些金吾卫的尸体。”活动一下早就坐麻的双腿,白乐天可不像空海定定往那一坐便没了声响,这一下午过路的几只小蛐蛐被他弹了个遍。
      “在凡间是不得使用法术的,停尸处戒备森严咱们进不去。”空海示意他稍安勿躁,“那些尸体都一个样,没什么可看的。”
      “那你觉得胡玉楼有问题?”
      “我只是不确定会不会有事发生,提前来守着而已。”空海也站起身来,“这么多天,除了那些个死了人的地方,我只在陈云樵身上感觉到一丝尸气。”他抬脚进了胡玉楼“所以跟陈云樵走得近的都需要注意。”
      白乐天理了理发鬓也进去了,“你指那陈云樵要娶胡玉楼的玉莲这件事?”白乐天想起了这两天听到的传闻,除了长安城有邪祟以外就剩这个了“你觉得那个邪祟会找上玉莲?”
      胡玉楼乃这长安城内名气极盛的风月场,能歌善舞容貌绮丽者比比皆是,是达官贵人间有名的销金窟。空海一僧人进来,难免的被来去的姐妹们打趣,但他倒是一脸淡然的笑着,越往里走,丝竹舞乐声越清晰,转上楼梯便见纱门隔断内陈云樵几人和胡玉楼的姑娘们围坐在一起,旁边有一女子合着充满异域风情的曲调回旋起舞,那女子妆容妩媚,带着金片嵌的流苏头饰,臂上套着金钏儿,重工金丝绣的舞裙边上还坠了一圈小铃铛。
      空海看了看这衣着华美之人问道:“那是胡姬玉莲?”
      白乐天看了看周围女子皆没她容色艳丽衣着亮眼“应该是。”
      玉莲瞧见靠边站定的两人,身姿俏皮又不失妖娆的饶了两圈在两人身前定住,瞥了一眼身后之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丝乐响起,女子顺势往后一倒,还未有所反映便贴上一层粗布麻衣,有淡淡的檀香味传来,与自己身上的脂粉气截然不同,舞姬舞步更迭裙摆飞扬铃声繁响,僧人洒脱自在动作行云流水,两个本格格不入的人此时却着实显的相得益彰。
      一舞毕有叫好声络绎不绝,白乐天看着依旧云淡风轻的空海笑道:“你倒是不动声色尽风流。”
      “不比白兄轻车熟路的就带我进来了。”空海也打趣着白乐天。两人相视一笑,空海道:“刚才搭袖,此女身上确是沾染了与陈云樵一般的气息。”
      两人退去纱门后不久,便见一女子袅袅婷婷的端了酒向陈云樵走去。
      白乐天驻下脚步,“你有没有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空海顺着白乐天的目光看了过去,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怎么了?”
      白乐天疑惑的抬手指了指那女子,那女子似有所感应回头看了看他俩轻轻一笑,“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好熟悉的感觉。”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穿着不像玉莲那般却也十分讲究,妆容厚重口脂艳丽。
      空海疑惑道:“哪里熟悉?”
      “脂粉味,我好像在哪闻过。”白乐天犹豫道。
      空海笑了起来,“在满是脂粉的胡玉楼里说脂粉味。”
      “你怎么不信,我好歹也是浪迹过各大花....”
      “嗯?”
      “...坊。”白乐天一噎,“你怎么不信呢,你看。”白乐天抬手捏诀,同在陈府一样的白光泛起,但这次还没等看出来什么白光就突然消失了,“怎么回事?!”白乐天不相信的又试了一次,这次也同刚才一般无二。白乐天刚要张口,空海抬手打断了他,“你看那女子在干嘛。”白乐天闻言看去,那女子走到陈云樵身边坐下,倒了酒却没敬陈云樵,侧身递给了玉莲,“妹妹,姐姐敬你,舞跳的真好,有空教教姐姐。”
      玉莲没接,“姐姐过谦了。”她小心的瞥了眼陈云樵,陈云樵已是醉了点的,倒也没多想就准玉莲把酒喝了。那女子见玉莲喝了酒却没动作,手里端的酒杯松了力道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层白沫。
      “有毒!”众人乱做了一团。
      待两人看清时玉莲早没了气息,尸体迅速失水干瘪,皮肤灰黄肚腹凹陷,做工精美的金丝裙现在更像一层裹尸布,陈云樵那点酒气被惊的片滴不剩,抱着刀往后一滚站了起来,舞姬哪见过此等变故,更是花容失色罗裙凌乱的往后缩,众金吾卫纷纷拔刀后退,与那女子成对立之势。
      “你是谁?!”陈云樵怒道。
      “我?”那女子低着头勾着裙带,语气十分的委屈,“官人不识得奴家了呀。”
      “这个声音!”白乐天和空海对视一瞬,异口同声,“春琴!”两人欲进门但却发现根本迈不进去,“怎么回事?!”白乐天向前摸索着,一层光晕严实的附在了房间外面,“它附了春琴的身,竟然还下了屏障!”
      内里有拔刀的摩擦声响起,尖利刺耳,只见那女子放下裙角抬起了头,那张陌生的脸慢慢幻化成了春琴的模样,她掩唇轻笑,“官人日日把奴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奴家无趣的很。”
      陈云樵大喝:“是何妖物!竟幻化成我娘子的模样来为非作歹!”
      “我本就是这般模样啊”春琴抚了抚鬓角,“还是,我这般模样吗?”话音落下,春琴的皮肤迅速失水变干,一双眼睛突出眼眶,恍如行尸的抬手抓着自己的发髻刺啦一声,拽掉了自己的头。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乐天停下奋力砸向屏障的手,“那是...”白乐天不相信的揉了揉眼。
      空海终于靠近了那层屏障,“她的债,合...”
      白乐天一把拉过空海,“快想办法进去啊!能传消息告诉白龙也行啊!”
      空海没动,“我和你说过,在凡间不得使用法术。你在做,天在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白乐天想和他说什么,却见里头陈云樵已经一刀砍向了春琴,他恐惧惊慌到手抖,这一刀并没有伤到春琴,春琴依旧拿着那颗头,“这把刀,当初也是这么砍向我的家人的。”那颗头在笑,裂开的嘴角上染着的口脂像血一样粘在那。
      “你到底是谁!”陈云樵踉跄道。
      “十年前,张家。”
      人群里有窃窃私语声响起,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可是城西被金吾卫满门抄斩的罪臣张太尉张府。”那说话之人刚落了话声,便见刚刚还在众人围堵中心的那颗头已经在了自己眼前,众人退开半圈,那人一抬头就对上那双瞳孔已经散开的浑黄眼睛,还未惊叫那人便被拽掉了脑袋,伤口齐如刀砍,身体迅速枯萎干瘪。
      “对啊,你们金吾卫做的事,自己还不记得么。”目光依次扫过众人,那颗头又飘回身体边,“我们家每一位,都是这般被砍掉了脑袋,又受了烧灼之苦啊。”
      “那是你们张家罪有应得!”说完,陈云樵不知哪来的气势,再次向春琴攻去,金吾卫虽平时散漫了些但到底也是正经皇城护卫,陈云樵一动,各金吾卫纷纷接上,呈围剿之势向春琴攻去。
      一时间觥筹皆乱,雕花木梁被砍得碎屑翻飞,舞姬们早就瑟瑟发抖的蜷在角落,屋内兵刃交错屋外却无一人惊动,只余白乐天与空海二人在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对劲。”空海看向外面,人群纷扰依旧,并无半点异常。
      白乐天急得不行却无能为力,他贵为仙身现在却和常人无异,根本破不开这结界,他看空海发现了什么,便凑了前去,“可是有了办法?!”
      空海也不确定,他不再看向门口的结界,而是转身离去,白乐天看他要走,刚想拉他就见空海没离开几步远便又被拦住了。
      “回型禁制。”空海停下了脚步。
      “怎么可能!区区十年,她怎么可能修炼到能够下这种禁制!”白乐天自是不信的,回型禁制一般都是那些修仙散人自己闭关的时候才会下的东西,没个近百年的道行根本做不到,结界分内外两层,除非内里的事情结束或者布界之人死亡,结界自破,不然内里任何人和物都不会受外界干扰。
      空海抬头向外看去,“若是需要那邪祟有这般道行呢。”
      白乐天自是知道空海何意,除了天道,没人能让那东西做到这般,“没必要吧...”
      空海看着白乐天:“她的债,合着该她来偿...”
      有穿过血肉的声响传来,两人回身,便见陈云樵身边一手下被横穿了胸膛,而趁这个空挡,陈云樵的刀穿过了春琴的心口。
      春琴大笑“你们的刀是伤不了...”话还未说完,春琴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金吾卫首领的刀,代代相传。”陈云樵双手用力,刀刃又进了寸许“上供朝庙受万家香火,下斩奸佞平四方动乱。”他抬眼,双目赤红声音颤抖“尔等区区邪祟,能奈它何!”
      结界应声而碎。
      有黑气从她身上散去,春琴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就是心口的窟窿怎么也堵不上了。春琴颓然倒下,望向空海与白乐天“别埋...我,一个人,我害怕。”她勾了勾嘴角,模糊中好像有漫天的羽毛飘落,就像她儿时见过的一般,又好像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郎。她好像只见过他一次,又好像处处都是他的身影,他好像送过她什么东西,他好像还嫌弃过她挑的瓜不甜,他好像一直都在她身边,他好像...她已是想不起来了。她努力抬手,像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无力的垂下,弥留之际她轻声道了句什么却也已听不分明。
      白乐天颓然地松开手,“我们做什么都无用了。”白乐天半点法力也无,而空海早在白乐天下界前就被封了法力,现在两人连帮她聚魂的机会都没有。
      结界破碎,外界终于能感知到这里的种种,空海抬眼看着终于乱作一团的胡玉楼,又看了看天边的滚滚黑云“陈云樵怕是活不长久了。”
      有破空的闪电划过,本该下雪的日子,落了场大雨。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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