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之处能够看到夕阳》十夜檀枫

4、不属于我的夕阳

　　某天早晨，那个被我备注为“最烦的人”又发来了没用的消息，我和之前的处理方法一样，不回复，不去看。

　　已经到了五月，路上的行人纷纷换上了短袖。我是耐热的那一类人，长袖是要穿到六月的。手碰到了裤子口袋里的儿几，才想起来自己许久未戴耳机上学了。谁让身边多了一个乔惜阳，根本不给我单独听音乐的机会。
　　今天，乔惜阳也一如既往地在门口等我。

　　“早啊朝绮枫！”
　　“哦。”
　　上学路上的话题，一般都由乔惜阳主动提出话题，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乔惜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面对我永远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乔惜阳，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朝绮枫，你为什么总是躲着班上的同学？”乔惜阳问我，“看得出来你在回避大家。”
　　我很怕告诉乔惜阳我的病症后，他会把我当成傻子：“你就当我有病，脑子有问题。”
　　“难道说，朝绮枫你其实是一个傲娇？”乔惜阳一副很懂我的表情，让人看着极度不爽，“我懂得，心里很喜欢大家，但就是不想主动说出来是吧！”
　　“滚，我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差点把秘密说出口，强行憋了回去，“你答应我听完不要笑我。”
　　看到我终于肯告诉他缘由，乔惜阳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做出了一个相对有些危险的决定：“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想安慰别人，想表达善意，可最后往往都与我的想法完全相反。我试过很多方法，可是每次都失败了，我永远都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明白吗？”
　　“那——”果然，他要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了。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开始计划着以后该如何和乔惜阳冷战，计划周密到高三毕业后的情况。

　　“那你喜欢我吗？”

　　前后反差过大，导致我一时间无法消化掉：“你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既然表达不出内心想法，我只要把你说的话反着理解就行了。”乔惜阳的笑容不怀好意，“你喜欢我吗？”
　　这种情况下，无论我说是或者不是，吃亏的都是我。好巧不巧，这老毛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犯，我无法控制自己，脱口而出：“你想多了，我讨厌你，离我远点。”
　　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见我的表情有些僵硬，乔惜阳很识相地说了其他事情，“果然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一直避开大家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因为你的问题伤心吧？”
　　“才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觉得我现在会信吗？”
　　出乎我的意料，乔惜阳没有嘲笑我，也没觉得我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你……觉得我说的话是真的啊。”
　　“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乔惜阳告诉我，“你身上有很浓的违和感，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才知道，乔惜阳早就发现了我的不正常，即使如此，他现在还愿意站在我的身边。我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无法开口。
　　就这样吧，我放弃抵抗了。
　　我已经习惯了和乔惜阳一起上下学的日子，现在看来，这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只要有乔惜阳在就完全没必要担心。

　　放学路上，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开一看备注姓名依然是那个“最烦的人”。我没接他的电话，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乔惜阳对来电的人有些好奇：“朝绮枫，是熟人吗？”
　　“不，广告骚扰电话。”我说的跟真的似的，“这种电话我才懒得接。”
　　“的确很烦人。”
　　没想到，话音刚落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我不耐烦地接起来：“喂？你烦不烦，我说了不要！”
　　再次挂断，如果还有第三次我绝对会把这个人拉近黑名单。
　　“酷啊，垃圾广告就应该这么拒绝！”

　　这个学期即将结束，到了六月末，白天被慢慢拉长，到了放学的时间，也见不到月亮的影子，尽管如此，我还是看不到这座城市的夕阳。我也习惯了没有夕阳的日子，最近学校附近的一块地皮又开始盖小区，以后连普通的蓝天都无法欣赏。
　　“你在想什么？”乔惜阳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其他地方。
　　我轻叹口气：“学校附近看不到夕阳。”
　　“真的诶。”乔惜阳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是山就是高楼，全被挡住了，不过你可以到楼顶看，站得高，有的地方没被挡住，你可以去那里看，风景也棒。”
　　可惜我不坐电梯：“我不乘电梯，也不喜欢去其他地方。”
　　“难道说——朝绮枫你从来没看过这里的夕阳吗？”乔惜阳一脸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我每天家学校家两点一线。”我证实了乔惜阳的猜想，“夕阳可不属于我这种人。”
　　我不怎么出门，除非家里缺了东西会到楼下小卖铺买好，偏大一点的物件则是选择用手机网购，现代生活对我这种宅在家里的人来说过于舒适。
　　乔惜阳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微微的鄙视：“你就是懒吧！”
　　“嗯。”我很大方的承认了，自打患上这么诡异的病症之后，我已经连家门都懒得出，随便别人怎么讲。
　　我们就这么继续走着，任由光线将我和乔惜阳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慢悠悠地散步式回家。乔惜阳一如既往地谈天说地，我则是他最佳忠实的听众。路过一个小卖铺，我刚好摸到口袋里有一块钱便来了根可乐味旺旺碎冰冰，一人一半。
　　乔惜阳叼着冰棍，看着挺开心：“想不到你会主动请我吃东西。”
　　“刚好有一块钱罢了。”
　　乔惜阳的相容令我有些愣神，他是非常美好的存在，乐意待在我的身边大概是我最新运的事。想到乔惜阳在班上和其他同学也有说有笑，我竟然会嫉妒。
　　“真可惜。”
　　“你在可惜什么？”乔惜阳听见了我的自言自语。
　　我望着天，说：“这是一片不属于我的夕阳。”

　　是啊，这是不属于我的“夕阳”，我又在奢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