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之处能够看到夕阳》十夜檀枫

5、心好累

　　我和乔惜阳认识一个多学期了，没吵过架，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表面如此，实际上，最近我不安的直觉愈发强烈。

　　面对一直都非常开朗，很温柔的乔惜阳，我心底的愧疚在慢慢扩大。不能像任何人透露心声的病，导致我藏在心里对乔惜阳说的话从未成功传达给他。这样的我，不配站在乔惜阳的身旁。

　　说实话，我这些天里失眠很严重。
　　我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当年洛浅浅的身影就会不断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有那辆永远都追不上的巴士。
　　顶着黑眼圈和没睡觉散发的压抑气场上学，自然会被乔惜阳发现我的不正常：“朝绮枫，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只是没睡好，我补个觉就行。”到了最后一节课，我终于撑不住打了个哈欠，趴在课桌上准备睡觉，为了突显出我对老师的敬意，还不忘在面前立一本英语书。
　　不到半分钟，我就睡着了。

　　“乔惜阳？”我的面前站着的人，是手里推着旅行箱的乔惜阳。
　　乔惜阳背对着我，在听到我得声音后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是朝绮枫啊，你怎么来了？”
　　“你在说什么呢，乔惜阳，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我的心开始发慌。
　　我害怕听到乔惜阳的答案。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乔惜阳的神情，就和那时的洛浅浅一模一样，“你昨天说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不要再联系。”
　　“不是的，我——我——”
　　我没有把你当陌生人，那些都是因为我不能说出来，你是我非常重视的人，无可替代的人啊！为什么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乔惜阳，不要啊！”乔惜阳向前走去，越走越远，我边跑边喊，“你快回来，不要走好不好，乔惜阳！”
　　无论我多么拼命地向前狂奔，都追不上乔惜阳的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惜阳离我越来越远，我却无能为力，瘫坐在原地。

　　“朝绮枫——”
　　将我从梦中唤醒的人，是一脸怒色站在我身旁的英语老师，“上课睡觉，你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昨天是不是熬夜打游戏了，啊？还敢在我的课上睡觉，胆子不小啊你！像你这样差劲的学生，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是头一回遇见……”
　　英语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严厉，说话也是最不好听的那个，我在位置上罚站，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梦，不安的感觉比以往都要强烈。肯定是因为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我都忘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正常人。
　　老师还在数落我，我就这么站了一整节英语课。下课铃响起，才宣告着我的处罚终于可以结束。

　　“啊哈，终于下课了。”乔惜阳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抱歉啊朝绮枫，我本来是想喊你起来，可是我怎么拍都叫不醒你，老师就来了。”
　　“没事。”
　　我和乔惜阳平时都是等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再去食堂的，我不喜欢走在人太多的地方，避开高峰时段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班上的人都走了，乔惜阳见我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一起去吃午饭吧？”
　　“我今天没胃口。”我浑身脱力，软绵绵地趴在桌上，不想做任何动作，“好累……我要睡会儿。”
　　乔惜阳认为吃午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饭必须要吃，下午还有课你这样到了下午说不定会更没精神，和我一去走吧。”
　　“我说了，不去。”我有些不耐烦。
　　除去不耐烦，还有止不住的愧疚。
　　乔惜阳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对不起他。
　　“这样吧，我给你带东西回来，盒饭味道大，你觉得面包怎么样？”乔惜阳没有发觉我的不耐烦，“我吃完饭去附近的面包店给你买。”
　　“乔惜阳……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会让我很内疚。

　　我本来是想说这句话的，谁能料到，张口却成了另一番意思：“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你知不知道你很烦我忍你很久了？”
　　不是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每次都自以为是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最烦你那张一直在笑的脸了！看上去很关心我其实你根本都体会不到我有多痛苦！”我起身推了他一把，“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讨厌你，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乔惜阳没有回答，背起包离开了教室。空荡荡的教室仅剩我一人，孤独感和懊悔涌上心头，我多么希望刚才乔惜阳能冲我大吼甚至是和我打起来也好。他什么都没做，离开的背影反倒让我更加自责。

　　我是个混蛋，我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有这个该死的毛病？
　　今天的我，依旧无法向任何人透露真心，并且对乔惜阳恶语相向，伤害了他，也让我自己陷入了自责之中。
　　我总是被迫做出一些我根本不想做的事情，我总是被迫失去我本该无比珍惜的人。
　　我明明不想这样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大脑隐隐作痛，一阵困意袭来，我带着乱成一团麻的思绪趴在桌子上陷入沉睡。我好像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枫，你怎么还在哭啊？”
　　“妈妈，爸爸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们，爸爸是个坏人对不对！他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可是，妈妈和爸爸已经不爱对方了，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就是个坏人！”
　　“小枫，不可以不懂事，你知道吗，你爸爸他——”

　　上课铃声响起，强行将我拉回现实。从迷糊中清醒需要不少时间，看着面前的教室和墙上挂着的时钟，才得知自己睡了整个中午。刚才的梦里，我似乎想起了已经忘记的事情，可是这些记忆片段游离在脑海中，想要捕捉它们却十分困难。
　　我的抽屉里多了一袋切片面包和两个羊角面包，还有曲奇饼干和一瓶酸奶。我不敢看乔惜阳的脸，更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构成的——被我骂了一顿还能帮我买午饭。
　　见我没有反应，乔惜阳先发制人：“那啥……朝绮枫啊，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挨饿会很难受。”
　　就好像刚才被我大骂了一顿的人不是他一样，乔惜阳的笑容依旧，话语里没有半分错怪我的意思。我本来不怎么吃面包，酸奶更是很长时间没喝过，我算是栽在他手上了，这人总是这样。

　　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是我难以克制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