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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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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双手颤抖,从衣兜里摸出烟,重新点上一根。
今晚在便利店,陈楚还没有出现之前,他在前台拿了一把美工刀,藏在口袋里。
他打算下去陪她。
西瑶,多普通的名字,在他眼里,却是心头宝,手中肉。
胡杨抽烟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烟就烧到了手指。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微微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
刀是新的,锋利得很。
轻轻在指头上一划,血顿时涌出来,顺着他的手腕,滴到地上。
感觉不到疼。
她走了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喜怒无常,自暴自弃。
“胡先生,我很想你。”
就在那么一瞬间,胡杨忽然想起了陈楚。
想起她红着脸,眼里落满了天真的期待,当时大雨滂沱,她以为他看不清自己满脸的红潮,实际上,她的失落,她的憧憬,她的爱慕,胡杨全都瞧在眼里,而且瞧的清清楚楚,一点没漏。
“你知道桃花镇吗,我在那儿长大。”
“你看我多可怜,两个月的时候被亲妈抛弃。”
“我打算在我最快乐的时候死掉。”
“……”
胡杨手顿了顿,刀尖停在手腕上。
雨似乎小了一点,天气预报有误,今晚没有雷电。
窗户敞开着,对面街上有户人家正在做晚饭,青椒肉丝的香气飘进房间,钻进胡杨鼻子里。
下面某家店在放歌,歌声混杂在沥沥小雨里。
是一首日文歌的中文版——
我曾想死是因为,有你灿烂的笑容
一味想着死的事,一定是因为活得太认真。
我曾想死是因为,我还没和你相遇。
因为有这样的你在世上,我稍稍喜欢这个世界。
因为有这样的你在世上,我稍稍对这个世界有了期待。
……
胡杨沉默了会儿起身,去洗手间把血迹冲干净。
然后折回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创口贴,撕开,贴上。
脑海中浮现着少女冲他灿烂一笑的模样。
胡杨顶着一身潮湿,坐进沙发,拿起抱枕,塞入怀里。
黑暗里,眼角渐渐湿润。
因为遇见了你,我稍稍对这个世界有了期待。
……
第二天起床,窗外晴空万里。
陈楚耷拉着眼皮,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整个人昏昏沉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吸不进来呼不出去。
她撑着床沿坐起。
婉清推门进来,见陈楚面色苍白,连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
呀,温度高得厉害。
婉清扶着陈楚躺下,弯腰,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根温度计,拿在手里甩了甩:“今天不用去学校了,我跟你们班主任请假。”
陈楚没做声。
昨天挨过打的脸肿了,上面还添着些许淤青。
婉清皱眉,用手轻轻地碰了碰:“疼吗?”
陈楚嗯了声。
婉清气愤说:“做操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也不至于肿成这样啊,楚楚,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陈楚不做声,她喉咙疼得厉害。
见她不说话,婉清叹了口气,把温度计塞进陈楚腋下:“叔叔也不在家,没人送我们去医院,妈妈还要急着上班,楚楚休息会儿,家里有退烧药,自己吃好吗?”
陈楚用余光瞟了婉清一眼,点头。
“我的乖宝贝儿。”婉清揉了揉陈楚的鼻头,笑“妈妈等你把体温计量出来再走…奇怪,我早上明明给你放了伞,怎么不见了?”
陈楚面无表情,对着天花板发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婉清轻手轻脚拿出体温计,然后从书房取出退烧药,放在床头,上班去了。
等陈楚睡醒,已是下午一点。
脑袋还是疼得厉害,她边揉太阳穴边起身,把脚伸进拖鞋里。
四五盒退烧药胡乱地堆在床头柜上,陈楚拿起来看,发现都已经过了生产日期。药的旁边还贴着一彩色便利贴,上面写着——
宝贝,妈妈今天晚点回来,记得按时吃药哦。
陈楚冷笑了声,把药摔回原位。
脑袋疼得更厉害了,陈楚支撑着身子往客厅走。
她决定自己去医院挂号。
陈楚摇摇晃晃进了书房,从小抽屉里取出手机,这是张文康送给她的开学礼物,陈楚觉得自己还是学生,心思应该用在学习上,便干脆把手机扔在家里,只有放假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看。
她开机,点开百度地图,搜索路线。
记清楚公交路线,然后出门。
昨晚下了暴雨的缘故,今日天气格外好。
地铁上人挤人,里面虽开着空调,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没抢到座位,陈楚只能强忍着难受,一路站到医院。
陈楚小时候体格差,经常去医院打针。
后来长大了,爸爸去世,奶奶腿脚不方便,她便学会自己挂号。
她还记得桃花镇医院的模样,矮矮的一栋小房子,门口摆了张长木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那里,先面诊,然后再到后院的护士站那儿挂号取药。
出了地铁,陈楚跟着地图,一拐又一拐地进了医院。
刚踏进楼,陈楚就傻眼了。
一楼大厅的休息区里挤满了病患,有些没抢到位置,买了几张报纸,垫在地上,直接歪着墙边午睡,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皱着眉,在病患群中穿来穿去,休息区对面就是挂号处,硕大的玻璃窗把外面跟里面分隔开来。
陈楚迷茫地在原地打转。
几个小护士从旁边经过,陈楚跟上去询问。
“请问,在哪里买退烧药?”
其中一个停下脚步,“你发烧了?”
“昨天淋了点雨。”
护士解释:“我们这里没经过面诊,是不能随便开药的。”
“那……请问在哪里面诊?”
“你这应该就是普通感冒,上三楼,找呼吸科。”
“谢谢。”
电梯门口等了一堆人,陈楚赶紧挤了过去。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她皱着眉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旁边有个抱孩子的母亲,见状下意识地把身子往旁边扭了扭。
陈楚:“……”
出了电梯,陈楚顺着指示牌,很快找到了呼吸科。
科室的门敞开着,她往里瞟了眼。
只有一个医生,旁边还候着三四个病患。
房间有些小,许多医用杂物积在角落里,陈楚在门口站了会儿,决定去转角处的长椅上休息,她现在难受的很,整个人摇摇欲坠。
等了差不多三分钟,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
陈楚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来自汪老师,内容是感冒好些了吗。
她手指顿了顿,没有回复。
继续往下翻,还有几条秦朗的未接电话。
陈楚回想起吴艳芝那张狰狞地脸,长叹一口气,把手机收回衣兜。
不远处有人在抽烟。
风一吹,烟味全飘了过来,钻进陈楚鼻子里。
她瘪瘪嘴,下意识地朝那儿望了一眼。
就看见胡杨穿着件深颜色的短袖,站在窗边抽烟,下巴上的小胡茬似乎更深了些,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倦色。
他来医院干嘛?
这是陈楚第一个想法。
他生病了?
这是陈楚第二个想法。
胡杨还没发现她的存在,他狠狠把烟掐灭,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点上,继续抬头对着窗外放空。
陈楚眯起眼,她猛然瞧见黏在胡杨手指上的创口贴。
他受伤了?
陈楚心里揣测着,起身,凑到胡杨背后,准备拍他的肩膀。
谁知胡杨反应迅速,还没等陈楚拍上去,他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猛地侧身,一把捏住陈楚的手腕,动作粗暴,力气极大。
陈楚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皱到一起,牵扯到肿胀的脸颊。
“是你。”
胡杨反应过来,皱眉。
“松手,快,好痛——”陈楚脑袋发晕,挣扎着手腕喊。
胡杨哦哦了几下,连忙松开手。
陈楚把手抽回来揉揉,发现那儿已经红了一大片,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像开了朵红色的花。
陈楚有些委屈:“胡先生,你手劲太狠了吧?”
胡杨淡淡笑了下。
“你怎么在医院?”
“感冒了。”陈楚耸了耸鼻子,问,“胡先生你呢,也生病了吗?”
胡杨盯着她:“没有,看望一个朋友。”
陈楚试探:“女朋友?”
胡杨愣了愣,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以前同个部队的同事,病了。”
陈楚盯着他突然瘪下去的嘴角,有些懵圈。
“严重吗?”她问。
胡杨:“还好吧,不严重。”
陈楚笑:“胡先生,你脸色好差,昨晚没睡好吗?”
胡杨没做声,只是淡淡盯着她,安静数秒,问:“今天不上学?”
陈楚摇头:“请假了。”
胡杨又不做声了,他垂着眼,眼睛瞧着脚尖,有些心不在焉。
陈楚问:“出什么事了吗?”
胡杨抬头,目光不咸不淡,让人捉摸不透情绪:“你去看病吧,我要回家了。”
说完就要走。
陈楚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胡杨回头,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陈楚顿了顿,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她就是想叫住他,和他说说话,仅此而已。
胡杨抽回手臂:“你看完病,早点回家休息吧,我——”
话还没说完,陈楚忽觉得天昏地暗,两眼一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