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偷亲

3、第 3 章

　　“喂——”
　　隔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挡在男人跟前。
　　“你在干嘛？”
　　他的声音很低，嗓音有些沙哑。
　　好事被人打断，男人很生气，嚷嚷道：“你谁啊，多管闲事。”
　　那人没动，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你在干嘛？”
　　男人气急败坏：“都说了别多管闲事，坏老子好事！”
　　陈楚躺在地上，肚子疼得厉害。
　　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根。
　　厕所臭气熏天，她捂着肚子，挣扎从地上坐起来。

　　“既然你不听，那我只能叫警察了。”
　　那人开口，字里行间透着冷冷的威胁。
　　陈楚扭过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高大的背影。
　　听见警察两个字，男人瞬间酒醒了一半，瞪着眼，虚张声势：“你有本事就去报，我是你们这儿的大顾客，VIP会员，你要是敢得罪我，你们这个小KTV不用开了。”
　　那人听后没再做声，似乎是在考虑话的真实性。
　　陈楚含着泪，脸色苍白，抱着那人裤腿乞求地摇了摇。

　　男人见状得意的笑了声：“在KTV做事，没有点眼力劲儿怎么行，要是服务员个个都像你这样死板，那老板还做不做生意了？”
　　说完还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小伙子，听我一句劝，多干活，少管闲事，拿着工资混口饭吃就够了，别处处逞能，想着做大英雄。”

　　那人依旧没说话，像是被人点了哑穴。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在男人的肚子上。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男人两腿一软，摔到地上。

　　“你——！”
　　“可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他冷冷开口。
　　男人青筋暴起：“你不用在这上班了！”
　　那人笑了笑，把挂在胸前的服务牌取下，扔到地上：“也好，我早就不想在这儿干了。”

　　服务牌落下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陈楚下意识往那儿看了眼，上面用黑字写着他的名字——
　　胡杨。
　　再往下看。
　　是服务编码，他是44号。
　　陈楚皱眉，觉得这数字不太吉利。

　　“还能站起来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陈楚猛地抬头，刚好撞进那人漆黑的眼眸里。
　　他的五官并不好看，野生眉，古铜色皮肤，眼睛不大，嘴唇很薄，下巴上还有少许没刮干净的胡茬，盯着陈楚时目光冷冷的，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还有些颓废。但很奇怪的是，这些并不完美的五官组合到一起，却意外的顺眼，甚至带了点与众不同的帅。

　　胡杨等了几秒，见她没说话，抿着嘴，直接俯下身，一个横抱，把陈楚搂进怀里。
　　“抓紧了。”
　　陈楚愣了愣，乖乖伸手搂住他脖子。
　　他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打在陈楚的脸上，她的心尖颤了几下。
　　她从没跟异性这样接触过，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身后男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胡杨有所察觉，过去又是一脚，男人尖叫了声，躺在地上不动了。
　　陈楚吓得气不敢出，小声问：“他会死吗？”
　　胡杨微低下头，下巴刚好擦在少女的发丝上，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味儿…很好闻，他愣了愣说：“不会。”
　　陈楚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哦了声。

　　经过刚刚那么一阵折腾，陈楚吓得浑身是汗，现在又被人抱着，陈楚热得慌，舔了舔嘴唇，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我们去哪儿？”她小声询问。
　　胡杨眼睛直视前方，开口：“去休息室，就在二楼。”
　　说着胡杨用余光瞟了陈楚几眼，她红着眼眶，发丝凌乱，白皙的脸上挂着一道清晰地巴掌印，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只小兔子，听说要去休息室，少女皱了皱眉，后知后觉地留意起自己的伤口，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疼吗？”他忍不住问。
　　“疼。”陈楚如实回答，语气夹着哭腔。

　　胡杨抱着她往二楼走。

　　陈楚细着声音：“我妈妈还在和朋友唱歌。”
　　胡杨：“哪个包厢，待会儿我让服务人员去叫她。”
　　陈楚：“103。”
　　安静几秒，陈楚忍不住继续开口：“那个男人会被抓起来吗？”
　　胡杨点头。
　　陈楚松了口气，对他感激地笑笑。
　　她心想，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一点。

　　上了二楼，往左拐，第三个房间就是休息室，以前有客人喝得烂醉，失去意识，直接倒在大厅大睡，为了不影响生意，工作人员会把客人送到这里休息。
　　陈楚进了屋，环视四周。
　　屋子不大，有点像酒店的单人间，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床，上面放了些杂七杂八地东西，乱糟糟的。胡杨让陈楚靠边坐下，他先去把床收拾干净。
　　都是些吃剩的零食袋子，胡杨一开始还好着性子把塑料袋对折，扔进桶里，最后失了耐心，手一扒，全都推到地上。

　　“吓到了吗？”胡杨问。
　　陈楚盯着他的侧颜，轻轻嗯了声。
　　跟外面那些男服务员相比，胡杨实在是太特别了。
　　他脊背直挺，站立时会下意识的手贴裤缝，看样子是当过兵。
　　收拾完床铺，胡杨掏出手机，走到墙边打电话：“喂，麻烦叫一下103的顾客，就说她们女儿出事儿了，嗯，对——”似是察觉到陈楚的目光，他扭过头，拿眼睛盯着她，“厕所里的那个人被我踹了两脚，力道我心里清楚，估计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你们叫人去看一下，顺便报警。”

　　说着他走过去，勾起陈楚下巴，端详片刻，然后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脸肿了，膝盖上也有伤。”

　　陈楚顺从地抬头，表情有些懵圈。
　　她的目光往上挪，最后落在胡杨的手腕处——
　　那里有几条很明显的刀疤。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胡杨垂下手，走到床尾坐下，眉头紧皱，语气不太好的说：“老王你几个意思，VIP客户就了不起？我踹几脚怎么呢，又没残废——我怎么意气用事了？”

　　安静几秒，胡杨低沉着嗓子开口，口气又恢复到最开始的平静：“行，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说完他起身，猛地把手机狠狠摔到地上，只听见啪的一声，屏幕碎了一地。

　　胡杨揉了揉太阳穴，脑袋疼得厉害。
　　他扭头，见陈楚脸色煞白，缩在床角里，小小的一团。
　　胡杨身形顿了顿，盯了她几秒，便收回目光。
　　陈楚细声：“对不起。”
　　他扬眉：“说对不起干嘛，你才是受害者。”
　　陈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丢工作。”
　　胡杨听完，只是淡淡地哦了声，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搭在眼睛上，显得整个人郁郁寡欢。
　　他垂着头，只留给陈楚一个侧脸：“不关你事。”
　　陈楚突然有些自责，自责自己不应该乱跑，那样就不会遇见醉酒男，胡杨也不会丢工作，…她盯了他片刻，怯怯问：“那你以后怎——”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胡杨突然扯住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距离很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
　　陈楚吓得一哆嗦，惊呼了声。
　　胡杨勾起嘴角，目光直直盯着她，笑得很邪：“道歉那么多遍，顶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际的，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他呼出来的气息喷在陈楚脸上，她耳根一热，挣扎着手臂，眼睛不自然地瞧向床单，不敢跟他对视：“你想要什么赔偿？”
　　胡杨笑：“能来这儿的客人，家庭条件基本不错，我救了有钱人的女儿，再怎么说也要捞回点什么吧？”
　　这下陈楚明白了：“你要钱？”
　　胡杨嘴扬得更厉害了，但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你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
　　陈楚捏了捏衣角，思索说：“我没钱，我妈有钱…我从小跟奶奶生活，今天刚来A市，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补偿你。”
　　胡杨抬眼看她，见少女红着脸，眼角含泪，模样可怜兮兮的，他犹豫了几秒，迟疑地松开手，起身，嘴角的笑容淡去，又恢复到了最开始那副不咸不淡地表情。
　　“算了。”他低声说。
　　陈楚揉了揉手腕，抬头：“我可以跟我妈沟通下。”
　　胡杨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无所谓。”
　　陈楚盯着他，男人嘴里咬着烟，神色淡然，跟刚刚那副找她掏钱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往前挪了挪身子，开口：“要不你在这儿呆一会儿，等我妈来了，你跟她谈。”
　　胡杨呼出一口白雾：“不用。”
　　说完，把烟狠狠掐灭，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直到人彻底从视线里消失，陈楚才回过神。
　　脸火辣辣的疼，她皱着眉，躺到床上，表情有些古怪。

　　……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回去的路上，张文康安静开着车，婉清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看几眼后视镜，镜子里陈楚正扭头看着窗外，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婉清张了张嘴，安静好一会儿，终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陈楚回过神，看了婉清一眼，没有说话。
　　婉清红着眼眶：“我没有尽好一个母亲的职责，那地方这么乱，我还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我怎么这么笨呀。”
　　张文康心疼不已，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搭在婉清肩上拍了拍：“你也别太自责，楚楚这不还好好的吗？”
　　婉清哭：“要真出什么事，我就不活了。”
　　陈楚依旧保持着沉默，她没有再看窗外，而是埋下头，阴影罩在她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回到家，陈楚累的精疲力尽，晚饭也没吃，简单冲洗了下，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午夜时陈楚从噩梦中惊醒，窗台上摆着几盆盆栽，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泛着暗光。
　　陈楚有些热，翻了个身，把被子踢到一边。
　　肚子饿的咕咕叫。
　　陈楚睡意全无，起身，踩着拖鞋走出卧室，摸索着来到厨房。
　　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月光洒进来，照的白瓷砖格外明亮，陈楚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根火腿肠和一包康师傅的方便面。
　　陈楚饿极了，从里面取出一根火腿肠，用牙齿咬开。
　　她火急火燎地吞了几口，直到一根吃完，打算拿第二根的时候，陈楚才意识到火腿肠味道不对。
　　周围黑漆漆一片，陈楚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灯的开关。
　　她有些绝望地靠着冰箱坐下，手里还捏着火腿肠的包装袋。
　　“或许只是过期了。”她自言自语。
　　“放在冰箱里，应该不会腐烂吧。”
　　窗外夏风习习，蝉声聒噪。
　　陈楚在地上坐了会儿，忽起身，急忙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哇的一声全呕了出来，连带着昨晚吃的方便面，和胃里的黄胆水，一股铁锈味在喉咙里蔓延，陈楚直起腰，精疲力尽地瘫在角落里。
　　房子安静的吓人，吊在客厅墙上的挂钟正滴滴答答响着。
　　陈楚鼻子发酸，她想奶奶，想桃花镇的老房子了。
　　黑夜里，思念在疯长。
　　陈楚呼了一口气，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起身，刚刚呕吐时，膝盖不小心磕在地面砖上，疼得厉害，她收拾好卫生间，决定去叫醒婉清。
　　经过刚刚这么一通折腾，她更饿了。

　　房子静悄悄地，陈楚穿过客厅，一股可怕的孤独包裹着她。
　　房间隔音效果不好，陈楚站在门外，听见卧室里两人熟睡的呼噜声，敲门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临走前，奶奶帮她收拾背包时说的一句话——
　　她只想要一个孩子。

　　毫不夸张地讲，婉清是桃花镇里最好看的姑娘，读书那会儿，学校三分之二的男生都喜欢她，甚至还有些胆大的，直接跑到教室给她送情书。
　　对此，婉清她妈，也就是陈楚的外婆很不满，老一辈的思想封建，认为女人太漂亮不好，红颜祸水，所以随便替她找了个家底厚实，为人靠谱的男人嫁了。
　　婉清喜欢听交响乐，喜欢看《飘》。
　　她满脑子的西方文化，自然看不上土里土气的丈夫，于是在生下陈楚两个月后，她闹着跟丈夫离了婚，收拾行李，远走他乡。
　　当时婉清走的果断，坚定，理直气壮。
　　镇上的人都说，这女人对家庭不负责，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以后要遭报应的。
　　于是现在报应来了，自婉清生下陈楚后，便再也没能怀上二胎。

　　陈楚垂下眼，放弃了敲门，她明白，婉清对她没有爱，更别说做母亲的职责，她只是渴望有一个孩子，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陈楚摸了摸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她寻思几秒，想起小区对面貌似有一家便利店，她决定去哪儿买碗泡面吃。
　　小区处于A市的正中心，地理方便，装修精致，安保到位。
　　小区按得都是电子锁，不需要用钥匙。
　　她还记得锁的密码，是0105。
　　陈楚回到卧室，从衣柜里翻出背包，里面放着几张皱巴巴的五块钱，是奶奶给的，陈楚把它们抽出来，点清楚，一共25块。
　　陈楚把钱对折好，又从包里翻出一件外套，上面散发着一股火车厢里特有的闷臭味，她把外套穿好，拿着钱出门。

　　值班的保安坐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陈楚走进，敲了敲玻璃。
　　保安猛惊醒，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小朋友？”他询问。
　　“我想出去买东西，你可以帮我留门吗？”陈楚十六岁，但因为个子矮，长相稚嫩，经常被人认成十三四岁。
　　保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一点，他柔声劝：“小朋友现在太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你的父母呢？她们会担心的。”
　　陈楚指了指街对面：“便利店就在那儿，几步路。”
　　保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街上空无一人，立在边上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对面，写着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敞开着门：“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哦。”说着按下按钮打开电门。
　　陈楚道谢，快步走进便利店。
　　夜深了，店里只有一位值夜服务员，见有人进来，她掀起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您好，请问泡面在哪里？”陈楚问。
　　“最后一排的中间。”服务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陈楚听后走向最后一排货架，这店面积不大，四个货架摆在一起，显得有些挤，陈楚把上面的泡面盒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最后挑了一桶酸菜味的。

　　结账时，一辆小型货车驶来，停在便利店门口。
　　几个男人从车上跳下，开始卸货，服务员盯着那几人忙碌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归我值班的时候送，又要看店，又要帮忙清点货物，累死了。”
　　陈楚顺着服务员的目光看去，男人们正有说有笑的工作着，他们并没有听见服务员的抱怨，陈楚弯了弯嘴角，刚准备收回目光，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定到跟前。
　　陈楚抱着泡面，走到门口。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