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时代》青鸟婴勺

2、第二章：缘起

　　第二章：缘起
　　一夜无眠，到了白天，白艾斯和薛晓两人都已变成了“熊猫眼”，只能靠咖啡因保持清醒。
　　开着白艾斯的电动小跑，两人来到了警局，又是一阵弯弯绕绕，走过纵横交错的通道，来到警局内部。
　　王子琛和陆亦然早早地到了会议室，还一个比一个精神，这让薛晓无比羡慕，并且打心眼里怀疑他们俩昨天走后又折了回来，在警局过了一夜。
　　见到他们的时候，陆亦然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墙上的全息投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与昨日的懒散颓废大相径庭：不拘一格的刘海胡乱散在脸颊两侧，露出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而一旁的王子琛则没什么耐心地盯着和纸一样厚的平板，不时东张西望，看到来人，正想出声打招呼，白艾斯挥挥手，示意他噤声，凑到全息前。
　　薛晓好奇地跟上去，全息上是一份资料，标题是“昌盛未来”。
　　陆亦然突然开口：“这家‘昌盛未来’是全球第二大科技公司，只亚于盛世未来，实力雄厚，为家族产业。”
　　“出什么事了。”白艾斯盯着投影，淡淡地问道。
　　陆亦然仿佛梦游的人突然惊醒，全身一颤，猛地转过身，刘海又垂到眼前，盯着薛晓和白艾斯两三秒，才如释重负般拍拍胸口：“老白你俩来也不吭声，吓死我了！”
　　白艾斯没有理睬，只是用一贯冷冰冰的目光盯着陆亦然。
　　后者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清清嗓子开口道：“今天凌晨，昌盛未来的老总Andy报案称自己有关最新航天航空技术与人工智能的结合应用的数据泄漏,目前嫌疑人锁定在艺术总监Richard，技术总监Alex和法务总监Scott之间。”
　　一旁百无聊赖的王子琛突然插嘴道：“本来这事儿也不归咱机械警管，再怎么算也是刑警和网警的事儿。主要是这次泄露的程序有关敏感的人工智能，让咱们查一下这程序里有没有违规成分，结果师父偏要参与调查，还遭人家白眼，以为咱稀罕这次的功劳。嘤嘤嘤，一早上被师父拉起来，查这破公司。琅婳也早早在实验室分析程序。“
　　陆亦然反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说了多少次不要叫师父，还叫！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案子既然咱们经手了，就要负责到底！再说了，这个昌盛未来研究人工智能，指不定过去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违规犯罪，正好也借这次这次泄露查查他们的老底。”
　　薛晓问道：“人工智能不是有安全等级吗？他们开发到了一定程度，不就自然而然越线了吗？”
　　白艾斯：“划分人工智能，也就是俗称的机器人的等级有二：一是机械等级，二是安全等级。两个都分为三级。政府管控的其实是安全等级，机械等级没有限制。”
　　薛晓挠挠后脑勺：“这两个``````不都是一样东西吗？”
　　王子琛有些不耐烦地大声说:“说白了，机械等级是有多实用，安全等级是有多像人！”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响起了两声敲击声，往外一看，是叶琅婳，手里拿着一沓芯片。
　　陆亦然：“进来。”然后一脸兴奋地看向门口。
　　门口的人推门而入，冲着前者轻轻摇头。
　　陆亦然立刻就像打了霜的柿子，那独具特色的刘海也低垂几分。
　　白艾斯冲叶琅婳伸出手，后者立刻就双手将一个芯片奉上。
　　白艾斯打开阅读器，把芯片放入。上面立刻就出现了一行行在薛晓看来不知所云的代码，刚吃力地用大学时学的有限的代码知识解读完第一行零星的几个字节，白艾斯已经在往下翻了。
　　薛晓不敢置信地僵硬地盯着昨天还看上去普普通通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枕边人”。心里默念：非人哉。
　　那正被佩服的五体投地人丝毫没有察觉，几下手指翻飞，合上阅读器，扶了扶额，对着陆亦然：“确实没有越过安全三级，不过达到了机械二级。”
　　王子琛转向后者：“我说吧，师父，现在你还要查”
　　陆亦然没有吭声，面无表情地定制投影，但焦躁地揉着刘海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就连新来的薛晓都明白这沉默背后的左右为难。按理说，被泄露的程序没有违规，机械警就没有理由继续参与调查。可人人都知道这些有关人工智能开发的公司背地里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违规,特别是这种大公司,至少肯定在安全二级的边缘徘徊。
　　“平时去查时，这些公司一个个比白纸都干净,鬼知道他们背地里在搞什么。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陆亦然揉刘海的动作更狂躁了些。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后，空气中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查。”
　　众人望向那声音的主人。
　　“没有理由，我们可以找理由。比如说——程序里疑似有违反人类权益保护法的成分。”白艾斯的语调依然清冷，仿佛他说的只是像“回家吃饭”这一类的家常话，而不是明明白白想要无罪栽赃。
　　陆亦然皱了皱眉：“我只知道反人类罪的定义是研究超过安全等级二级的人工智能。但这个程序里没有，怎么说？”
　　“那是民间的片面理解。真正的定义其实很广——一切损害人类在地球食物链顶端的行为都被涵盖。”白艾斯拿起阅读器，重新启动，“在这个程序中，有一项是有关利用太阳放大功率的作用，从地球上传输超声波到远航的星际飞船上，从而达到信息更远距离的传播。但他们也可以借研究名义，把地球的位置资料通过超声波与太阳传到整个宇宙中，如果有外星文明，那么它们就有可能找到地球的位置，就有可能进一步产生星际战争。”
　　陆亦然慌忙拿起一个芯片，插入阅读器，看了一会儿，最终似乎是没看懂，无奈地摇摇头，把阅读器甩在一旁。
　　“白老师说得对。”叶琅婳沉吟良久，忽然恍然大悟地抬头，“程序里是有这项研究，也有可能按照白老师所说的发展。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汇报的话，就肯定能拿到调查权，届时，我们就有理由深入调查。”
　　“而且。”王子琛有些得意地笑了，“这还不算胡诌罪名。”
　　薛晓静静地听着自己的新同事们交流，心中有些疑虑。虽然这不算凭空捏造，栽赃嫁祸，但总觉得哪不对。
　　“不对啊``````”薛晓低语着，“以前早就有公司提出了超声波与太阳的结合运用，也没见政府以‘疑似反人类’实施管控啊。”
　　“有些东西。”陆亦然突然开口，露出了一抹胜利者的笑容，刘海不知何时被扒到了脸的两侧，“你说它有，它可以有;你说它没有，它也可以没有。”
　　王子琛低声叫好，像点燃了烟花的烟头，警局上下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人人都充满了斗志，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新的调查。
　　薛晓也不例外，在热血喷张之余，突然一眼瞟见那真正燃烧了气氛的人。
　　后者格格不入地靠在墙角，眼神阴冷，不是平常的那种淡漠，而带了几分嘲讽，甚至``````恨意``````
　　薛晓望着那双躲在黑框眼镜后的琥珀色眼睛，打了个寒战。

　　昌盛未来。
　　这幢大楼直插云霄，加上深埋地下的三十层，薛晓觉得如果在最顶层工作的人有一天突然遇上天梯停电，爬下来的时间都足够他饿死了。
　　大楼的外层似是玻璃铸成，但在艳阳下却不太刺眼，这才是低调奢华的地方，整座大楼估计都使用了防光污染的新型玻璃，这个炫富方法可以打满分。
　　走进大楼，里面一片井然有序，人们沉默着乘坐天梯上上下下，抱着各自的资料，安心坐着自己的工作。
　　但敏锐的陆亦然看出这和谐下的焦虑晃荡，人们脚步紊乱，面部带着怀疑与小心翼翼。想来是因为数据泄露的事，公司高层出了间谍，难免如此。
　　他带着自己的一干人马来到前台，那里的迎宾系统好像崩坏了，一个标准的金发美女在顶班。
　　“你好。”陆亦然凑上前，“我找Andy。”
　　迎宾员用她又高又细的鼻子轻蔑地发出一声轻哼，她早就通过公司天网监控发现了这几个外来者。他们是开车来的，一看就是那种千辛万苦攒了钱买了自家公司的智能产品，然后发现根本不会使用，就傻里傻气地找到公司本部来理论退货的下等人。
　　“Andy不在。”她看都不看他们，观赏着自己上周做的美甲。
　　“调查期间怎么会不在？”叶琅婳走上前，盯着迎宾员。
　　后者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人，长得还算漂亮，打扮也还算入时，当然跟自己没法儿比，但跟刚才那个糙汉子很明显不是一类人。她还说什么“调查期间”，不会是``````
　　“你好，警察。”
　　迎宾员蔫蔫儿地用指纹识别系统查验了这几个人的身份，迫不得已告诉他们老总在最高层的会议室，目送他们走后，她慌忙捂着嘴，开启了耳中的微型通讯仪。
　　“Andy总，警察来了，是机械警。对``````不是刑警。”她一边低声汇报，一边快速翻阅着那几人的资料，当看到最后一人“家庭信息”这一栏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Andy总，还有``````”

　　这家公司的天梯不得不说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秒直升三百多米，还没有什么耳鸣的感觉。
　　天梯门打开，呈现在机械警众人面前的是一层甚至说得上有些“荒凉”的楼房，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有些吓人。如果说公司楼下是浮动着的焦虑，那么这里就是潜藏着的焦虑。虽然说更难察觉，但也更容易渗透人心，使人癫狂。
　　这层结构很简单，四间办公室，一间会议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与之相对，会议室的门则毫无顾忌地敞开着，里面没有开灯，长桌的最尽头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头埋在双臂中，看起来很虚弱。
　　“欢迎各位``````“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就算是竖起耳朵倾听，也显得若有若无。
　　“久闻大名，比尔盖茨——Andy。”陆亦然脸上挂起微笑，缓缓走进会议室。
　　“陆局调笑了，请坐。”Andy艰难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你们来是``````案子查出来了？”
　　陆亦然坐下，摇摇头：“不好意思，辜负您期望，暂时还未查出来。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帮助调查。”
　　“如果是正当讯问，当然没问题。”Andy将重音放在了“正当讯问”这几个字上。
　　陆亦然的脸色凝固了几分。
　　Andy乘胜追击，语气中多了一分傲慢：“我那份程序，应该并没有越过安全等级吧，陆局还来干什么呢？”
　　门外的王子琛脸色一沉，快步走进来：“我们觉得您的程序中有一部分可以应用来违反人类权益保护法，故而需要您配合调查。”
　　Andy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无比丰富，若出现在电影中，妥妥拿下奥斯卡：先是迷惑，然后是阴沉，最后变成了讽刺，变成了挂在嘴角边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陆局好手段。”他阴阳怪气地说，“为达目的您还真是``````嗯哼？。”
　　“您说笑了，正当调查而已。”陆亦然拂拂衣袖，装出一脸满不在乎，但熟识他的人可以从那高高翘起的刘海看出其情绪其实早已紧绷到极点。
　　“我不信。”Andy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我既不信您的本意是调查这一份程序，也不信这个理由是您想出来的。说吧，是您局里哪位高人？我想跟他谈话，这个要求对您来说应该不难办到吧。”
　　陆亦然皱着眉，与Andy对视，良久，才头也不回地低声说：“老白，进来。”
　　白艾斯慢步走进去，眼神是那种令人胆颤的阴森。
　　他毫不客气地自己坐在一个椅子上，依旧是毫无起伏的声调：“基于发掘事实真相，还社会一个公道的目的，H特区机械警法医白艾斯希望您配合调查。”
　　“套话少说，白先生，请吧。”Andy摆了摆手。
　　白艾斯招手示意门外的两人进来，叶琅婳心领神会地拿出阅读器，打开，而新来的薛晓则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要开始记录，也慌忙拿出自己的。
　　“请问您是何时发现信息泄露的。”
　　“10月2日。”
　　“您是如何发现的。”
　　“我们公司有信息管理程序，可以看出一份程序被复制了几次，以及是什么时候被复制的。”
　　“所以是何时，几次。”
　　“三天前，9月29日，一次。”
　　“为什么您报警时称嫌疑人一定是您的三位总监中的一个。”
　　“因为这份程序的权限，我只给了我那三位能力卓尔的亲戚，不是他们还能有谁。”Andy环视了周围的机械警一圈，讥诮的目光在碰到叶琅婳时稍稍畏缩了一下，甚至可以说带上了敬畏，但随即又被讥讽填满。
　　“陆局，您和您局里的人才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如数奉上。”
　　前者轻蔑的轻哼一下：“感谢您的配合，希望您继续支持我们后期的调查。”
　　“一定一定，陆局您的话谁敢不听啊，一不小心就惹上反人类罪了呢，对吧？”Andy歪着头。
　　“你``````”王子琛握紧了拳头，上前几步，却被陆亦然拦住了。
　　“走吧，就不多打扰大老板日理万机了。”他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但嘴角都在颤抖，那神情似乎是吞下了一座火山还不能吭声。
　　薛晓看了一眼随着他们的话语而不断出现的一行行文字，叹口气，默默删掉一些，按下了保存。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