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古力齐尔的流浪者》跨过愤怒的豆豆

5、第 5 章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凶猛地向外冲撞。
　　嗡鸣。混沌。嘈杂的脚步。蓝色的瞳孔。
　　嘶吼。失衡。空白。
　　那一瞬间的暴虐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赤司听着黑子方才还剧烈的喘息声现在渐渐减弱，胸口剧烈起伏，叫人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哲也！看着我，哲也！”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赤司拿着他的衣服去压去堵，却好像怎么都止不住。“快来人帮忙！”
　　“怎么回事？前辈！黑子君受伤了！”“可恶！伊月去拿止血药！”“这是哪个混蛋干的！我杀了他啊啊啊——”
　　“够了。火神小金井你们两个守着这些人，我来帮他。”日向一边说着一边跑过去，谁知当他和抱着黑子跪在地上的赤司视线甫一交汇，日向突然莫名心慌了起来，他不自觉地顿住后退了半步，但看着黑子还是咬咬牙从腰上摸出一个酒囊。
　　赤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日向拔出囊口处的塞子朝他走过来，然后强行扳过黑子的身体，对着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就泼了下去。
　　酒液触及伤处，剧烈的疼痛激得黑子瞬间瞪大了双眼，他一把抓住了赤司的衣服，张着嘴撑了半天才如梦醒般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赤司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异动，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了。
　　“别这样看着我啊……”日向脸色难看地擦去伤处周围的酒液，刚要去接伊月递过来的止血药，手伸到一半却被赤司夺了过去。赤司把药粉倒了一点出来放在鼻子下，确认是草药的气味后才小心翼翼地往伤处上洒去。
　　那一刀没遇到什么明显的阻力，因此劈得格外重，，仿佛要把这个年轻人的肩膀生生斩开，刀口很深，血肉模糊中隐约可见断裂的白骨，然而黑子在这个过程中始终坚持着睁着眼，他一声没吭过，好像保持清醒这件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赤司上好了药，把黑子移向日向那边包扎伤口，自己则伸出右手，在日向等人惊疑不定的视线里化出锋利的爪，划破左手掌心，急急地递到黑子嘴边。
　　“哲也，龙血会让你强壮起来，很快痊愈。”少年的语调还是四平八稳，但微微颤抖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然而黑子却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赤司愣住了。
　　掌心的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下，滴到黑子的衣服上，和边缘已经微微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
　　他皱眉想要再次开口，可是龙族强烈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再多说一个字，黑子坚定的拒绝姿态在他眼前一遍遍回放，仿佛反复提醒着他种族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时，黑子抓住了他还在流血的手掌。
　　“你已经帮我，报了仇。不用……想着回报我了，”黑子艰难地说着，“况且，我不能……”
　　“为什么？”赤司刚开口就后悔了，他本不该问这一句，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样，结果都是一样。
　　这时，火神走过来说道：“我们加入流浪骑士团的时候都立过誓言，流浪骑士为万物而生，绝不主动伤害其他的族群或种族。赤司，龙血的神奇我们都知道，但这些年，因为它而被捕杀的幼龙不计其数。喝了你的血，我们与那些豪饮龙血的贵族又有什么差别？”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看黑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大概，这家伙就是这么想的吧。”
　　沙漠中的风难得柔软，轻轻地吹拂着黑子零散的长发。
　　黑子握着赤司冰冷的手掌，他的脸色此刻难看极了，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赤司君，你是自由的……离开这里，去帝国军……找不到你的地方吧。”
　　面前的少年明显一愣，随即就见他踉跄着站起身，面向黑子和流浪骑士团的众人后退了两步，像是难以置信般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却仍然不肯离开，而是张嘴急促地呼出一串与他平时音色差距极大的古语，声音雄浑犹如洪钟，每一个字句的声势也极其浩大，仿佛带着主人心中的怨怒朝黑子疯狂奔袭而来。
　　黑子的脸色变了，在场众人中，只有他听懂了这句龙语。
　　——信仰这种东西，龙族没有，也永远不会有。
　　他想以龙语回应一句，但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连气息也好像被阻断了一样。他就这样看着那个少年一点点解开身上的宽大袍服，然后自肩胛骨处生出巨大的暗红色龙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三个月后。
　　今天天气很好，古力齐尔酽蓝色的夜空中，能清晰地分辨出遥遥相望的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黑子等人刚刚从乌莫斯森林回来，远远地看到了这片熟悉的白沙漠不由都露出了笑容。自从之前成功阻止帝国军行动之后，流浪骑士团的驻地就搬到了古力齐尔附近，以便于之后应对帝国军的突然袭击。
　　一行人打着呼哨向着驻地的帐篷奔去，在夜色的映衬下，黑子突然发现帐篷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黑子——”那人却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朝他这边疯狂挥手。
　　黑子到帐篷前，微笑着下马，一边躲开了对方热情的拥抱一边点头：“好久不见了，黄濑君。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哈哈哈，我可是日日夜夜盼着小黑子给我来信呢！结果啊，没想到来了就是给我找活干，好过分~不过我还是赶过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是，非常感动。”
　　“好敷衍！”
　　黑子钻进帐篷坐下，盯着跟着进来青年淡淡地说道：“多年不见，黄濑君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浮呢。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会以为羽人是寡言又安静的一个种族。”
　　名为“黄濑凉太”的青年一合上帐篷的门帘就变作了一只金色的长翎鸟，从掉落在地的衣袍中钻出来扑楞着翅膀飞到黑子面前的矮桌上。“好伤心哦，小黑子一直当面说我轻浮什么的，其实我只是太久没见小黑子了，所以不知不觉话才多起来的。”
　　黑子没有搭腔，而是自行从桌下摸出一个精致的囊袋，解开绳子，从里面倒出一支断箭给黄濑看。
　　“……怎么样？还能修好吗？”
　　黄濑在桌上围着箭跳来跳去，歪了歪脑袋；“能是能啦……不过话说，你缺箭的话，我帮你重新做一些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修这个啊？”
　　帐外跳动的火苗突然暗了暗，黑子扭过头盯着火光周围的暗影看了好一会才不舍似的收回目光，轻声说道：“没什么，用惯了而已。”

　　哲也帮助了我，我不会忘记的。等我能够完全控制力量了，一定会报答你。
　　带我一起去吧。
　　带我一起去。
　　不是你让我相信你的吗？
　　——哲也要把之前射出去的箭捡回来吗？
　　是啊，这是之前……
　　之前救下的一个羽人为答谢我的救命之恩送来的礼物，箭羽是用他的羽毛做成的，你想学射箭吗？我可以教你。不过，龙族大概不需要这个。你喜欢吗？送给你一支。
　　记忆中的对话如烟又如雾，风一吹就散了。黑子看着化为人形围着断箭忙活的黄濑，又看了一眼那丛跳动的火苗，心想这些话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