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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Reborn ...

  •   夕阳的余晖渐渐沉寂。整个城市的光明逐渐褪去,黑暗从四面八方染着由浅到深的渐变色缓慢包围。
      下班的车流和人流如成群结队的蚂蚁般缓慢滑过纵横交错的街道,宽阔到狭窄,整齐到脏乱,文明到颓败。
      “Reborn”的地理位置在旧城区的灰色地带,这里鱼龙混杂,残砖旧瓦下暗影与粉红共存,欲望与血腥同在。
      她嫌恶地走在这条肮脏杂乱凹凸不平的小路上,路边的乞丐一如既往的斜靠坐在一边低沉地□□,染着五颜六色杀马特发型的不良青年,三五成群的抽着烟对着穿着丝袜短裙的站街女下流地吹口哨。
      她目不斜视地一路向前,尽头处是Reborn的霓虹彩牌,斜斜地挂在铁皮门上方,金属质地的朋克风一直被她不屑地鄙视着,粗制滥造般仿着西洋,却学得不伦不类,毫无美感可言。
      可它很红。
      Reborn很红,是旧城区最红的酒吧,没有之一。
      尽管它的入口处是这样看起来不入流且面积小的小气,但它的实际占地面积极大,有三层楼。
      一层是普通人的狂欢,二层是有钱人的天地,三层是...人间“天堂”。当然这是那些常人接触不到也想象不到的“上层”人的称呼,本质上,不过人间地狱。
      是的,它明面上的老板虽然看起来名不见经传,背地里的水却很深。
      她在一层工作,尽管二三层的工资是让她无法想象的成几何倍数的增长,但她却清醒的明白。
      人可以一时迷失,却不能永堕地狱。
      她是酒水推销,她的收入与售卖出去的酒钱息息相关。尽管这个工作也一样让旁人嘲讽与鄙视,但她无需彻底献出身体与灵魂。
      那些叫她厌恶不已却不得不依赖的金主们可以对她上下其手极尽语言的羞辱,却不能强迫她陪睡。
      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进门前,她卸去一身的冰冷与漠然,换上招牌式的魅惑笑颜,边走边对着门内的每一个熟面孔打招呼。
      熟悉的只是面孔,陌生的是灵魂。
      包括她自己。

      夜晚的时光,大多是上班族为了摆脱苦闷的俗世生活,买醉发泄的。
      她端着放置着酒水与酒水单的托盘穿梭在酒吧一层中,大部分人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只对着透明玻璃杯中半清冽让人短暂忘却烦恼令人迷醉的液体感兴趣。偶尔有一些下流的咸猪手揩油,她灵巧又不无刻意的躲避,对那些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保持着勾人的微笑推销端送着酒水。
      这些人不会给她小费,也不会购买价格单中昂贵的货,她也无需谄媚陪笑。
      临近午夜的时光,有家庭的,白日还要养家糊口的普通人群逐渐散去,寻欢作乐的夜生活拉开帷幕,这是酒店的主场狂欢时间。舞台上的歌舞也从流行乐驻唱换成了摇滚与脱|衣舞,她的工作才算正式开始。
      她倚着吧台,给略微有些发酸的小腿小憩时光,抬手看看表,十点半。还有半个小时,重复了几千个岁月的从吐到胆汁都空的反胃恶心到麻木不仁的“正式工作”,即将开场。
      她点了根烟静静地抽着,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有种无法言喻的颓废美感。来往醉酒的男人们对着她吹口哨,或者直接上前调戏,都被吧台旁的侍者一一“劝离”。
      她回头笑笑:“也就在这里,能安静片刻。”
      年轻的侍者回以一笑,低头红了脸,继续擦拭手中的玻璃杯,专注的近乎虔诚。
      她收回眼神,这个比她小上好几岁的孩子喜欢她,她早就看穿。
      视线望向人群,黑色的大眼睛在美瞳的衬托下,眼珠比正常大了许多几乎占满多半个眼眶,虽美却略显诡异。但却很好的遮住了眼底真正的情绪,深重的厌恶与不屑。
      不只是对别人,还有自己。

      她收回眼神,再度拿起托盘走向人群,敏锐的视线逡巡不断,寻找着真正的出手大方的作乐者们。
      扫视一圈后,她心底已有了大概的数。除了,那个刚进门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极寻常的衬衫牛仔裤,面容虽说不上多帅气却清秀的与这里格格不入,头发软踏踏贴在头上,有些凌乱,眼角泛红,似乎哭过。
      怎么看都是生活或者感情受挫的普通人,跑来大醉一场发泄情绪的低消费者,她本不该走向他的。那些金主们正挑选着合胃口的“下酒菜”,吧里的姑娘们扭着柔若无骨的腰用柔软的上身贴上那些“上帝们”,风情款款地推销着酒单上价格昂贵的酒水,娇笑着从金主们口袋里哄着一张、两张......数的清的红头小费。她也应该如此,这是她的工作不是么。
      可她走向了他,中邪似的,踩着如若云端的不真实感,一步一步走向他。
      “您好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她换上正式礼貌的微笑,将手中的酒水单递给坐在角落里的年轻男人。
      “谢谢...这个吧,来两杯,不,三杯吧。”男人犹豫着,最终指向了价格最低的那几种酒。
      “好的,稍等。”她微一弯腰,回吧台取酒。
      调酒师对她索要的酒水略微讶异一瞬:“嘿,这可不是你的水平啊,Reborn一层的小红人儿。”
      她托起托盘,转身侧着斜睨了调酒师一眼,风情万种:“这样的水平吗?”
      调酒师作了个夸张的迷弟表情:“你可真迷人亲爱的,下班要去我家喝杯茶吗?”
      她回应一个背影,调酒师对着她包臀及大腿的小皮裙目光炽热,年轻的侍者拿着托盘去收空杯,恰到好处的挡着调酒师望向她的赤|裸目光。
      她似有所感,回头对着侍者微笑。对方再度红了脸,低头匆匆而过。

      一整晚她都心不在焉,看着那个明明不会喝酒,却强迫自己一口一口灌下三杯烈酒的年轻男人,面庞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痛苦,忍了又忍才没有再度溢出的眼泪。
      身边油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捏着她的柔软,一只手端着一杯酒往她嘴里灌。她心底冷笑着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妩媚地笑笑,哄着对方喝下一杯又一杯。
      想灌醉她?想想就行了。
      桌上的两瓶酒很快便空了,中年男人看着依然笑得清醒无比的她有些抑郁,从钱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纸币,她伸出食指滑过男人脖颈挑起对方的下巴,在男人愈来愈兴奋地眼神中缓缓凑近,在离那张嘴0.1厘米的地方停下,暧昧勾魂地启唇:“我去拿酒,等我哟。”
      然后她快速起身拿起钱和空瓶托盘离开,男人伸手飞快在她身上揩了一把油,她微微一抖,背对着男人的眼底,一丝憎恨缓缓滑过。
      她绕了个圈走向那个年轻男人,轻声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先生。”
      他这样的顾客在午夜场极其少见也不会有人过去服务,多数都是自己去吧台买酒。
      男人抬起头望向她不说话,一双眼睛绪满了迷离将痛苦掩埋。
      醉了吗?她心想。
      然后对方慢慢慢慢地低下头,枕着一只胳膊趴在了桌子上。
      她收走空杯回身走向吧台,向调酒师要了一杯水,放在年轻男人的桌上,才反身走回金主身边。
      中年男人抱怨她去了那么久,她陪笑着解释酒没了去库房拿了一次。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将她拉坐腿上,开始上下其手,她逢迎着倒酒,一杯一杯送入他口中。
      也送入自己口中。
      再高度数的烈酒,也无法麻痹她的神经减缓这种屈辱感了。
      这样清晰明了却又无可奈何的。
      痛苦着。
      堕落着。
      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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