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43、第 43 章

　　黄昏时分，天色非明非暗，贴着墙根小步疾行的凌倩依并不显眼。一路来到长寿宫甬道路口，凌倩依先是扒着墙角探头探脑了半晌，确定左右无人经过，才战战兢兢地来到看门太监面前。

　　“可否麻烦两位公公，帮忙叫一下张嬷嬷？” 说着，凌倩依往他们二人手中偷偷塞了什么东西。
　　可谁知那两名太监并未太过关注手中的宝贝，直直瞧了凌倩依半晌，忽的憨笑起来，“原来是如兰姑娘，这点小事您吩咐就成，跟咱们客气什么。”
　　果然，凌倩依与皇上之事，整个皇宫早已人尽皆知。不知怎的，凌倩依竟有种自己上了微博热搜的同感。
　　凌倩依叹口气，“两位公公就拿着吧，我也有事相求。我来找张嬷嬷这件事，还请两位公公保密。”
　　“姑娘放心，我们就当今晚没见过您。您稍等片刻，咱家这就帮您去叫。”
　　小太监转身离去，凌倩依也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待，四下望了望，寻了个偏僻的拐角躲了起来。

　　不久，张姐果然跟着那名太监来到门口，凌倩依探出脑袋招呼了一下，张姐立刻会意，警觉地朝这边走来。

　　“你怎么来了？现在这时候，要是被人瞧见可就不好办了。” 张姐低声嗔怒。
　　“张姐，我有事跟你说。”
　　“前几日皇上为了你跟皇后翻脸？我听说了，整个后宫早就传遍了。对了，后来皇后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我不找她，她总不能来静延宫闹。”
　　“那就好，” 张姐舒口气，“你这次也是太危险了，万一皇上没去，你这颗脑袋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呢。”
　　“张姐，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凌倩依软了声音。
　　“你还想有下次？” 张姐两眼一瞪。
　　“哎呀，张姐，” 凌倩依适时地撒了个娇，“今天我来找你，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 话到嘴边，凌倩依仿佛又没法痛快地说出口。
　　“什么事？不会那万安澜又出什么岔子了吧？”
　　凌倩依摇摇头，那句话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尝试几次，都只是“我我我”半天，凌倩依也有点着急，所幸趴在张姐耳边耳语。

　　“什么？” 张姐瞪大了眼睛，肉眼可见地浑身一震，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大了几倍。
　　“你……你没在逗我吧？” 这下轮到张姐支支吾吾了。
　　凌倩依苦笑，“张姐，是真的。我想了很久，报皇上救命之恩还是其次，主要是皇上那句话，实在让我踏不下心来。”
　　“什么话？”
　　“他跟我说，‘朕想让谁消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凌倩依学得像模像样，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眼下张姐却笑不出来，她低头沉吟半晌，好不容易平静了心绪，“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你和万安澜的事了？照理说不能啊，你们两个也没干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得也没错，在这宫里，确实没人敢触他的逆鳞。”
　　张姐点点头，“那……那你真想好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事到如今，我也没别的选择。” 凌倩依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逐渐暗下去，那片深蓝的天空原本无边无垠，但从这宫墙中望去，却怎么也逃不出这暗红色的四方城。
　　被皇上看中的人，要么一步登天，享荣华富贵，要么跌入谷底，苟延残喘。自古以来，这样的女子就从不可能平凡一生。

　　“好吧。其实换个角度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当了妃子，总比做宫女强，起码不再是谁都可以捏死的蚂蚁了，我也放心些。这后宫虽乱，但现在皇上宠你，也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不过以后，你可得机灵点，别轻信他人，能信的只有你自己，明白吗？” 张姐紧紧握住凌倩依的手。
　　凌倩依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张姐，我越来越觉得，你像我妈。” 凌倩依笑着，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刚好擎住突然涌上眼眶的泪水。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被人如此关心牵挂着，这种幸福难以言喻。
　　张姐一手狠狠拍了一下凌倩依，“这丫头，乱说话。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好不好。” 仿佛为了调节气氛，张姐略有些夸张地嗔怪。
　　凌倩依笑着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好了，张姐，咱们在这儿站太久也不好。我今天来就为告诉你这事，好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行了，你赶紧走吧，有什么委屈尽管和张姐说。对了，下次见你，是不是要叫兰妃了啊？” 张姐坏笑。
　　“张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那样我得别扭死。”
　　张姐笑着挥了挥手，“不说了，赶紧走吧。”
　　凌倩依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渐渐隐在了夜色中。

　　被黑暗笼罩的皇宫静悄悄的，让人不安、让人绝望，甚至有些骇人。
　　凌倩依暂时不想会静延宫，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万安澜，也没有精力去应对如意的大呼小叫。在七横八纵的甬道上闲晃，不知不觉便晃到了听音阁。这座早已废弃的庭院没有设置宫灯，只能凭借暗淡的月色勉强看清路。凌倩依寻了处环廊拐角坐了下来，侧身依上廊柱。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听音阁寂寥无人，颇有一番恐怖片的味道。可凌倩依却觉得，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未有这里才能寻得内心的一片安宁。

　　人在夜深人静时最容易伤感。凌倩依一会儿想到万安澜，一会儿想到皇上，一会儿想到多年前的学校时光，一会儿又想到家里的宠物狗胖胖……仿佛自打穿越过来，所有美好都逐渐离自己远去。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无处释放，凌倩依忍不住大哭起来。双腿蜷在身前，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凌倩依并未哭出声，只是双肩不断颤抖着，似乎怕打扰到夜色的宁静。

　　不哭还好，她这一哭便似开了闸门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夜深，弯月高悬，泪水才看看流干，只剩止不住的哽咽。
　　忽的，只听一阵“沙沙”声响，凌倩依猛然抬头，整张脸红彤彤的，满脸泪痕。这时候整座皇城都进入了梦香，又有谁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小动物，凌倩依这样安慰自己。可那声音再次响起，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顾不了许多，凌倩依轻轻跳下回廊，矮身躲在一堵墙脚后，心脏狂跳不止。

　　“沙沙”的脚步声停止，一个人声传来，“别躲了，我早看见你了。”
　　这声音熟悉得很，凌倩依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缓缓探头出去，在瞧见长脸的一瞬记忆明朗——四皇子，万安恒。

　　既已被抓包，凌倩依只得讪讪地站出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万安恒微微一笑，“都是难以入眠之人，不知如兰姑娘，可否赏脸和我聊聊？”
　　凌倩依尴尬地点点头。和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四皇子，她实在不知道可以聊些什么。可眼下这状况，又不能当场跑掉。

　　万安恒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凌倩依坐回长廊之后，他也在凌倩依对面坐下，背靠廊柱，一条腿曲起踩在廊凳上，一手极为放松地搭上膝盖。

　　“四殿下也睡不着吗？” 凌倩依其实并不好奇，只是不希望气氛太过尴尬。
　　“经常睡不着，喝了多少安神汤也不管用。每次夜深人静还未入眠的时候，我都会来着听音阁听听蝉鸣，赏赏明月。没想到，你也发现了这密所。” 万安恒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凌倩依身上。
　　听万安恒这么一说，凌倩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生出一种鸠占鹊巢之感，“我……奴婢不知，还请四殿下原谅。”
　　“别自称奴婢了，反正过不了几日就是父皇的妃子了。”
　　“你怎么知道？！” 凌倩依大惊。自己答应皇上这事，除了如意和张姐，旁人她可只字未提。
　　“别怕，我猜的。那日父皇为了你和皇后翻脸，意图再明显不过，结果也不言而喻。”
　　再次被识破，凌倩依只得认命地点点头。而且就算四皇子提早知道也无妨，反正过不了几日，这事便会昭告天下。

　　“方才瞧你哭得那样伤心，我都没舍得打扰你。究竟为了何事？”
　　凌倩依怔了怔，最终还是摇头，“我不能说。”
　　“既然来了这听音阁，便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会说出去。听音阁，听音阁，恐怕就是用来听人心声的。”

　　确实，当下的凌倩依十分需要一个闺蜜来倾听她的心路历程。可这人不应该是某位皇子，这地方，也不应该是密不透风的皇宫。
　　“多谢四殿下好意，其实我现在好多了。” 凌倩依苦笑。

　　万安恒低头笑了笑，“好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才那通哭，是为了嫁给父皇。” 说着，万安恒看向凌倩依，将她那掩饰不住的惊慌收入眼底。
　　不等凌倩依答话，万安恒继续说道，“嫁给父皇不算什么，世上哪个女人不愿成为皇上的女人？只不过你早已心有所属，而这个人，正是我六弟。是也不是？”

　　万安恒目光如炬，凌倩依吓得差点摔下回廊。这人实在太可怕，凌倩依只觉自己在他面前，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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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