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41、第 41 章

　　好在凌倩依没再折腾，微微蹙着眉，在床上扭动着，不时发出小声□□。万安澜将她脏了的外袍脱下，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也将外袍脱下扔在一边，起身去斟了杯温热的茶水。

　　待回到床边，只见凌倩依趴在床上，不断哼唧着。
　　“兰姐姐，兰姐姐，” 万安澜拍了拍凌倩依肩膀轻声哄着，“喝点茶，解酒的。”
　　凌倩依仿佛听见了万安澜的呼唤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难受……”
　　“兰姐姐，起来喝点茶，就能舒服些。” 万安澜说着，将凌倩依身子扳正，却听凌倩依又道，“心里难受……”

　　万安澜举着茶杯的水僵在半空，一时没了话。他明白凌倩依在难受什么，却无能为力。
　　默默地将凌倩依扶起来放在自己身上，一手轻拍她通红的面颊，一手缓缓将茶水喂了进去。没喝几口，凌倩依不知怎的又哭了起来，一口气没倒顺，开始剧烈的呛咳。万安澜赶忙放下茶杯，轻拍她后背。然而凌倩依的咳嗽却没有停止，咳得撕心裂肺，两眼通红，咳到最后竟然难受得又吐了几口。

　　万安澜瞧她这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和懊悔。倘若当初没有对兰姐姐动心，倘若这份心动能深埋心中，那么今时今日，兰姐姐也不必如此痛苦。
　　扶着凌倩依双肩，轻轻将她放倒，万安澜复又拉过棉被，掖好被角。

　　待整个房间都收拾妥当后，已接近寅时。床被凌倩依占据，万安澜恰好也没半点睡意，便所幸办了张凳子，坐在床头。
　　此刻，凌倩依已经逐渐停止了折腾，皱着眉头昏睡过去。
　　万安澜瞧着凌倩依那张因一整壶高粱酒而醉的通红的脸，不禁有些呆了。仔细回想，他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兰姐姐。如此一想，万安澜不由得抬起屁股，弯腰凑近了些。两张脸相距不过几寸，凌倩依身上传来的热气和淡淡的胭脂香，都让万安澜心里痒痒的。

　　探身在凌倩依额头上轻轻一啄，万安澜立刻缩回了身子坐在椅子上，目光瞥向别处，生怕被凌倩依发现。堪堪缓过一阵急促的心跳，万安澜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只见凌倩依依旧是那个姿势睡着，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

　　如此作为，万安澜都觉得自己有些猥琐。可心之所至，也实难控制自己。
　　万安澜两肘杵着膝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床上那熟睡的人。再过上几日，眼前这人就要彻底搬离静延宫，到时候能见上一面恐怕都是奢侈。

　　皎洁的月光毫无保留地从窗外洒进来，照得石板地面清白一片。万安澜就独自坐在夜色中，时而莞尔，时而哀叹，不知不觉，窗外已破晓。

　　迷迷蒙蒙中，凌倩依逐渐恢复了意识。右手手背搭在脑门上，随着意识而来的头疼，让她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就着月色喝下了整整一瓶高粱酒，迷迷糊糊仿佛有人坐在了自己身边，之后的事便彻底没了印象。
　　凌倩依不常喝酒，更极少喝醉，上一次喝断片，仿佛还是多年前的毕业party。

　　疲惫地睁开眼，这张床不是家中舒适的棕垫，也不是静延宫偏房中那坚硬的土炕。微微测了头，眯起眼睛环视四周，这房间布置、家具摆设都眼熟得很——静延宫正殿，万安澜的房间！

　　“万安澜，万安澜……” 凌倩依压低了声音轻唤，整间房却静悄悄地，除了窗外偶尔鸟鸣，无一点声响。
　　掀了被子坐起身，只见床头的矮几上，脸盆、毛巾、茶水一应俱全。凌倩依顾不得其他，抓起茶杯一口灌了进去。茶水不凉不热，刚好解了宿醉的口渴。伸手摸了摸铜盆，铜盆边缘也是暖暖的，凌倩依一时间有些恍惚，竟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床尾一件素色外袍整整齐齐地叠着，凌倩依穿在身上，虽说大了些，却别有一番韵味。那袍子散发着淡淡檀香，应是万安澜的。想到这，凌倩依不由得脸上一热。

　　推开门的那一刻，凌倩依才真正确定，这不是梦。前一日，跟踪程太医、在太医院对峙、皇后为难、皇上搭救……记忆全部涌了回来，也却也将凌倩依的心一点点砸了下去。同意皇上的请求，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抬手遮了遮略微刺眼的阳光，只见偏房房门紧闭，也不知如意是否已经起床。方才床头那些贴心的准备，八成不是如意之作。自己在万安澜的床上睡了一晚，倘若被如意瞧见，那现在必不会是这般安静。
　　那么除了如意，静延宫便只剩下一人。那人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情境下，将自己方上床的？凌倩依脑中一片空白。

　　缓步向后院走去，远远瞧见那口水井。凌倩依隐约记得，昨晚自己坐在井边，对人说了很多话，只是具体说了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转至房后，果然见万安澜正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看书。
　　见是凌倩依，万安澜抬头笑了笑，“兰姐姐，醒了？”

　　那笑容正如凌倩依第一日见他一般和煦，这反倒让被冷淡多日的凌倩依有些不适应，“那个……对……” 凌倩依低下头，两手没出可放，无端端紧了紧衣襟。
　　“昨晚兰姐姐喝多了，外袍也弄脏了，我就帮你换了一件，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万安澜说得有些羞赧，凌倩依更是愧不可当。原本也猜到了是万安澜给自己换的衣服，可这话当面说出来，总免不了尴尬。
　　“哦，那多谢你了……对了，我昨晚……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吧？” 凌倩依试探着问。
　　万安澜抬头想了想，“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当时兰姐姐好像反复念叨着没有男朋友，哭得挺伤心的。男朋友是什么？我可以试着帮兰姐姐去找。”

　　万安澜一脸真诚，凌倩依却只想跑过去堵住他的嘴。这种事情被别人当面说出来，本就羞愧至极；可这人还偏偏是万安澜，凌倩依就更体会到了被扒光衣服示众那种没脸。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万安澜，而是学弟程南。

　　“没，没什么……是小时候的玩具，后来丢了就再也没找回来过……” 凌倩依随意编造了几句。
　　可没想到万安澜却认真起来，“什么样的玩具？我可以托宫外的熟人帮兰姐姐去找。”
　　凌倩依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现在也不需要了，可能是喝多了想起小时候的事，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万安澜微微颔首，也不再追问。合上书，来到凌倩依面前，“兰姐姐身子不爽，今日就不用干活了，在房里多歇息歇息吧。”
　　凌倩依点点头。但今日她休息不得，也没有时间休息。昨日傍晚回静延宫的路上，心中早就打好了算盘，今日便去给皇上一个答案。
　　似乎昨夜自己并未将这事说出来，凌倩依也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她曾想和万安澜当面告别，可眼下却又提不起勇气，所幸装作淡然，让一切自然发生。
　　然而她不知道，对面这人亦同自己一样在演戏。

　　“那我先回去了，昨晚谢谢你。” 凌倩依迈步向偏房走去，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万安澜站在原地，直直望着凌倩依的背影越走越远，那人仿佛再也不会回来一般。

　　回到偏房，只见如意正坐在桌前，对着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画眉。见凌倩依进门，直接撂下手中那一小截墨石，冲到凌倩依面前，“你去哪了？我今早一醒来就不见了你人影，到处都找不到，还以为你被皇后抓去了呢。”
　　“没去哪，睡不着，出门转了转。” 凌倩依随口说着。
　　“出门？出门去哪？” 如意显然不信，“你这衣服又是哪来的？好像有点眼熟……” 说着，伸手掀了掀凌倩依的衣袖，反复查看。
　　“是我的，只不过之前没穿过。” 凌倩依继续编着，生怕被如意敲出了端倪，“对了，如意，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好啊，你说你说。” 如意瞬间来了兴致，不再去纠结那件外袍。

　　凌倩依拉着如意做到炕上，清了清嗓子，“我说了，你可不要太惊讶，一定不能叫出来。”
　　“好！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如意凑近了些。

　　其实，凌倩依也并不需要用这个秘密去转移如意的注意，只是现在不说，等圣旨下来，如意还不知要吃惊到什么程度。

　　凌倩依压低了声音，在如意身旁耳语了几句，只见如意一双眼睛越瞪越大，几次要发问，都被凌倩依压了下去。
　　语毕，如意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你……没框我吧？” 如意一脸呆滞。
　　凌倩依摇摇头，表情凝重。
　　“我的老天……我这是交了哪门子大运，能遇上如兰你啊！” 如意兴奋得抬高了声音。
　　“小点声！”
　　“哦哦，那主子他……” 如意试探地问。
　　“他还不知道。”
　　如意夸张地叹了口气，“主子要是知道了，一定要伤心死。”

　　提到万安澜，凌倩依立时没了话。如意瞧她闷闷不乐，使劲拍了拍她大腿，“别想那么多，皇上的旨意，怎么都得从啊。就算主子不高兴也没有办法。”
　　是啊，圣旨难违，但一想到万安澜，凌倩依心中那股子忧愁，却怎么也无法排解。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这阵子实在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