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40、第 40 章

　　凌倩依身子猛的一震，将肩膀上那只手甩开，“什么回去？刚来就要走？这可不行。”
　　万安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脱下自己外袍，披在凌倩依身上。凌倩依也不挣脱，自顾自地开始念叨，“你说说，你选谁不好，非要把我弄到这儿来。我混了这么多年，今年终于做了导演。虽然是个B组导演吧，可那好歹也是导演啊！你这么一捣乱。我就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凌倩依垂着头，笑得凄惨。
　　万安澜，虽听不懂凌倩依在说什么，但结尾那句“都没了”却让他心中一震。
　　“兰姐姐，你还有我呢。”万安澜轻声道。

　　凌倩依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冷笑，“哼，别学那家伙，叫我兰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如兰。”
　　“那你是谁？”万安澜顺着凌倩依的话接下去。

　　凌倩依哈哈大笑，“你一个做老天的，反倒问我是谁。好我告诉你！我凌倩依，九二年生，北京人。正正经经的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足足干了五年跑腿打杂的活儿。现在快三十了，房子买不起，连个男朋友也没有……”说着说着，凌倩依开始啜泣。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可凌倩依的这个“真言”也未免太惊人。好在万安澜基本上一个字也没听懂，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三十了，兰姐姐没有那么大吧？”万安澜见凌倩依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便索性与她胡乱聊起来。

　　“三十”这个字眼对一个早已过了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实在太刺耳。凌倩依突然挺直腰身，正色道，“快三十不是三十！” 她认真地纠正，下一瞬又塌腰叹气起来，“要真三十了，可能也就没现在这么郁闷了吧……”

　　“兰姐姐在郁闷什么？”
　　凌倩依轻蔑地哼了一声，“你是在故意揭人伤疤吗？”转头看向万安澜，后者无辜地摇了摇头。
　　“呵，你怎么也跟那家伙一样喜欢卖萌？”
　　“那家伙？”
　　凌倩依不答话，抬头望向空中明月，思绪仿佛去了别处。万安澜也不追问，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凌倩依开口道，“如果他不是这边的六皇子，是我那个接不到戏的小学弟该多好。”

　　小学弟是什么人，万安澜不知；但却无比清楚，这个六皇子说的就是他。
　　“你说万安澜？”

　　凌倩依低头笑了，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往下掉，好像“万安澜”三个字打开了水阀。
　　“万安澜，万安澜……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他了呢。” 说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委屈涌上心头，凌倩依眼中泪水不绝地往外涌，好像永远也流不完，很快湿了一脸。

　　万安澜心中虽然有准备，知道凌倩依在说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这话说得凌倩依泪水决堤，同时也一下刺中了他的心。

　　万安澜一手将凌倩依肩膀搂过来，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给她依靠，轻声道，“离不开，那就不要离开。” 不知不觉万安澜声音也有些哽咽。

　　凌倩依埋头在他胸前，任泪水打湿他衣襟，“不行，必须离开，必须离开。”凌千亦无助的摇头。
　　“为什么？”
　　“皇上，皇上对我有恩，我不能知恩不报。” 凌倩依抽泣得话都说不完整。
　　万安澜一声轻笑，“呵，皇上......是恩是怨还未必呢，何必如此纠结。”
　　“你不懂，在这皇宫里，没有皇上办不到的事。历史上国君弑子的事情还少吗？”
　　作为天之骄子，几岁便被人诬陷，打入冷宫。皇宫中的权力斗争，恐怕没人比这位六皇子更清楚。自己的父皇，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莫说皇宫，整个天下都掌握在他手中。

　　万安澜见凌倩依哭得伤心，将她搂得更紧，歪了脸反复摩挲她额前碎发，喃喃道，“我懂，我都懂……”
　　“你懂有什么用？万安澜他不懂……” 提到万安澜，凌倩依心中忍不住又一阵酸楚。
　　“万安澜怎么会不懂，他比谁都懂。” 万安澜说着，抽了抽鼻子，抬手用袖口抹了把眼睛。

　　“那他为什么不理我？还摆臭脸……明天，后天，我就要去给皇上答复……没剩几天了，他就想不到吗？” 凌倩依委屈极了，紧紧揪着万安澜衣襟，不住抽泣，活像个丢了糖的五岁小童。

　　万安澜抬手替凌倩依擦了擦眼泪，又紧紧将她环入怀中，轻抚她后背，“他，他也没办法啊……他不想你带着遗憾走，还能怎么办呢？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苦……” 两行清泪顺着万安澜脸颊无声地留下。
　　是啊，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皇上看上的人，他一个被废皇子又何德何能将她留下？除了冷落，让凌倩依对自己彻底失望，仿佛还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只是一直以来，万安澜总以为只有自己在掩藏那满腔神情，却没想到凌倩依亦是如此。

　　“但是，但是过几天我就不在了……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这么笨！” 凌倩依声音发颤。
　　“对，万安澜他想错了，万安澜是大笨蛋……” 万安澜柔声地哄着，轻抚凌倩依头发。

　　凌倩依不再说话，放开嗓子嚎啕大哭。好在被万安澜紧紧拥在怀中，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正在偏房熟睡的如意未必能听到。可就算听到，醒来，来到后院见到这样一幕，又有什么关系？估摸没有几日，凌倩依就要搬出静延宫。最后这点在一起的时间，万安澜怎么也不想浪费。

　　凌倩依哭着哭着，突然开始咳嗽。也不知是呛到了口水还是被凉风吹着了，一声接着一声越咳约厉害，万安澜只好轻拍她后背。突然间，凌倩依使劲挣脱身边人的怀抱，还未等脑袋歪向一边，一口腌臜喷了出来，溅了万安澜一身，自己衣衫也没能幸免。
　　紧接着，凌倩依转身蹲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恶心，不时地吐出几口胃糜。

　　万安澜慌了神，顾不得被吐脏的衣摆，一手扶住凌倩依摇摇晃晃的肩膀，一手不停地拍她后背，急切地低声唤道，“兰姐姐，兰姐姐。”
　　凌倩依只觉头昏脑涨，为例也如被人拧了一般，抑制不住地恶心，又哪里有经历理会旁人的叫喊？

　　万安澜见凌倩依不吱声，只道她难受得紧。着急地左顾右盼，刚要张口喊如意，就瞥见水井旁边那只歪歪斜斜的酒瓶。酒瓶侧躺在草堆里，瓶口一滴酒都没有，显已全空。
　　独自灌了自己这么一瓶高粱酒，被夜风吹了一晚，再加上哭得精疲力尽，不难受才怪。想到这，万安澜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可见凌倩依吐得辛苦，又心疼不已，懊悔不已。

　　晚饭本就没吃多少，吐了这么半天早已胃里空空。可在酒精作用下，凌倩依还是不断痛苦地干呕，吐得没了力气，只得半歪在万安澜怀里。万安澜侧了侧身，为她挡住时不时吹来的阵阵凉风。

　　折腾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凌倩依才堪堪停了不吐。万安澜轻轻将怀里人扶了扶正，轻声道，“好些了吗？”
　　凌倩依双眼紧闭，眉头紧拧，无力地点点头。虽还是头昏眼花，好歹那股恶心劲儿暂时过去了。接着，便觉身体轻飘飘地浮起，上下微微摇晃，似是腾云驾雾一般。

　　万安澜把凌倩依打横抱在胸前，将她的两手搭在自己颈后，柔声道，“兰姐姐忍一忍，咱们这就回屋。”

　　昏沉中，凌倩依仿佛觉得自己被公主抱了。细数从小到大，她一次都没被公主抱过。虽然向来以女汉子形象示人，可内心却走不出女孩子的粉红。韩剧中见多了，不免也希望亲身体验一次。可无奈前两任男友都不是那种浪漫的人，已经是老阿姨的她也不好意思提，于是便留下了这么个遗憾。

　　如今眼前迷蒙，不知身在何时，亦不知身处何地，凌倩依用仅存的神志粗略判断了一下，终于得出结论——这一定是在做梦。既然是梦，那就彻底放肆一回吧。管这人是谁，先抱了再说。

　　如此想着，凌倩依紧了紧环在那人脖颈的双手，将头贴上他厚实的前胸。这人颈间传来的淡淡檀香，是那样暖心又那样熟悉，着实让人安心。

　　进了屋，万安澜弓着身，轻轻将凌倩依放在自己床上。被褥柔软，凌倩依四肢百骸都仿佛得到慰藉，不由得蜷了蜷身体。
　　万安澜轻叹，“兰姐姐，先别睡，脏衣服脱了再睡。” 说着，扒开凌倩依身前双手，将人扳正，紧接着伸手就要去解她腰间束带。

　　凌倩依虽已醉得昏沉，几乎没了意识，但隐约间只觉腰间一松，下意识地再次蜷起了身体。
　　“兰姐姐，实在对不住。但这外袍是一定要脱下来的。” 说着，万安澜一手压住凌倩依手腕，另一只手去解腰带。
　　凌倩依双手被束，便不由得两脚乱踹。人在危急时刻力气总是特别大，更不要说一个喝醉之人。万安澜毫无防备，一下被凌倩依踹出去半尺，后背猛然撞上衣柜，连带旁边的水盆架子哗啦啦直晃。万安澜顾不得后背的酸痛，忙不迭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伸手接住了铜盆。
　　惊魂未定，转头看向凌倩依，只见床上那人哼唧着翻了个身，并未瞧见这边的兵荒马乱。万安澜喘着粗气摆好水盆，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复又去帮凌倩依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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