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32、第 32 章

　　云禧宫虽不在内六宫中，却在皇城的东南独居一隅，清净得很。熟识剧本的凌倩依对宫中地形甚是熟悉，穿堂过巷，很快便来到云禧宫门口。还未入内，便闻到一阵阵浓郁花香。根据剧本设定，漱嫔未入宫之前就十分爱好养花，入宫之后因着皇上宠爱，于是被赐了这么一座不慎豪华、但院子宽敞的宫殿，供她施展身手。

　　此时云禧宫大门虚掩，通过缝隙可见门内郁郁葱葱，各色花卉交相掩映。凌倩依向门口的太监报上名号，一名太监刚要进门通报，就见一粉衣宫女怀抱一个小包裹，从门缝中闪身出来。

　　“这位姐姐，我是静延宫的如兰，有事想找漱嫔娘娘，可否代为通报？” 凌倩依客客气气，拿出了那块梅花手帕。
　　那宫女接过手帕看了半晌，突然恍悟般笑了，“哦，我记得你。娘娘前几日还念叨呢，说静延宫的那个宫女跟她缘分不浅。你跟我进来吧。”
　　宫女刚要转身，却被凌倩依叫住，“这位姐姐，有件事我想打听一下，咱们云禧宫，可有一位名叫浣梦的姐姐？十分擅长刺绣。” 尽管此事张姐早已打听过，可因着自己的言行改变剧本这种事，凌倩依还是难以相信。
　　那宫女笑了笑道，“这倒真没有。这位浣梦，是你认识的人？用不用我让其他宫的姐妹帮你打听打听？”
　　凌倩依略带歉意地笑笑，摇头道，“这倒不必了，多谢。”

　　云禧宫是个二进院的宫殿，凌倩依跟着宫女穿过满是花草的前院，来到那间半敞着的，整个皇宫独一无二的听雨阁。而此刻，漱嫔正身着一身鹅黄色锦缎，捧了本书坐在藤编摇椅上，就着温和的日光自在地读着。

　　“主子，方才奴婢刚要出门，就见到了这位如兰姑娘。” 粉衣宫女说罢闪到一边。
　　漱嫔轻轻将书放于腿上，抬眼见凌倩依站在不远处，忙起身招呼，喜色溢于言表。

　　“如兰姑娘，你终于来了。红鹃，再拿张椅子来……对了，前几日皇上赐的白茶也上一些。” 漱嫔侧头吩咐道，角落里的宫女应声而去。
　　虽说凌倩依对云禧宫的一砖一瓦都像自家客厅一样熟悉，可这份惬意她倒从未享受过。今时今日，并非不想坐下来晒晒太阳，与这位剧中女主聊聊天，可今日前来身肩重任，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休憩。

　　凌倩依福身行礼，“漱嫔娘娘，今日奴婢前来，是有要事告知。”
　　漱嫔见凌倩依正色，却不知她所说的要事究竟多紧要，“好，那我们坐下说。”
　　“娘娘，此时过于重大，还请屏退左右，我们进屋说。”
　　漱嫔渐渐垂了眼，点点头，吩咐了句“你们在这候着”，便带着凌倩依进了自己寝室。

　　漱嫔的寝室陈设不多，却无一不是精致典雅的。凌倩依转身关上房门，又逐一检查了所有窗户后，才站到漱嫔面前。
　　“漱嫔娘娘，奴婢接下来要说的，可能让人难以置信。但奴婢敢用人头担保，这之中无半句虚言，并且奴婢也并无颠倒黑白之意，一切为了娘娘好。” 凌倩依说得郑重，漱嫔也没了嬉笑之色，轻轻点头，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好，我信你。来，坐下说。”

　　料想这次攀谈怎么也不是一两句的事，凌倩依倒也不客气，与漱嫔隔了一张小几，一屁股坐下。紧接着探身向前，凑近了低声道，“这些日子，还请您多留心，注意提防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见皇上对您独宠，心里不爽已久。”
　　漱嫔愣了半晌，嘴角一弯道，“这个我知道，自打入了后宫那天起，我就一直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深思熟虑，如兰姑娘不必担心。”

　　凌倩依不禁腹诽，你若什么都知道，什么危险都能安全避过，那这《漱玉传》也不用拍了。
　　“事情没有您想得那么简单。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据我所知，您有咳嗽的旧疾，三日之后会有位年轻的程太医前来诊治，而这位程太医却不简单，他早已被皇后娘娘收买，借此机会来陷害您的。” 说到关键，凌倩依不知不觉将“奴婢”的自称都省了。而漱嫔听了这话，神色愈来愈讶异，一时间也不在乎这些称谓。

　　“等等，”漱嫔忽的抬手，神色紧张道，“你怎知我有旧疾？又怎知我打算请太医来看？这事我谁也没说过，若不是近些日子咳得有些频发，我也从未想过要请太医。”

　　凌倩依一早料到她这反应，神色如常地继续道，“您听奴婢说完。到时候，这位程太医会在诊治时偷走您的一个肚兜，几日之后再假意被人揭发，无奈之下透露与您的私情。”
　　凌倩依顿了顿，仔细观察漱嫔的表情。只见漱嫔小嘴微张，呆呆地愣在原地，显是受惊不浅。凌倩依也不催促，静静等她消化这些无异于天方夜谭的消息。

　　“如兰姑娘，你我缘分不浅，我理应信你。可方才说的一切，我，我实在没法相信。若说皇后娘娘有意陷害，这倒有可能……可你刚刚说了这么一大堆有鼻子有眼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漱嫔满脸疑色。

　　这个问题，凌倩依思考已久。若说自己在长寿宫有眼线，那么这眼线是何人？自己为何要帮漱嫔？不用想，各种问题定会接踵而来。与其啰嗦半天，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漱嫔无条件地信任自己。
　　“不瞒您说，我打娘胎里便开了天眼，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

　　凌倩依一脸严肃地突然道出了这么一句，若非情况紧急，恐怕她自己都要笑弯了腰。“开天眼”这种封建迷信，身为坚定唯物主义者的凌倩依向来嗤之以鼻；如今这名号却要被冠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当真成为了“先知”，凌倩依不禁感叹世事多变。

　　漱嫔歪歪脑袋，皱了皱眉秀气的双眉，显是对这话一点不信。
　　凌倩依又道，“漱嫔娘娘您是己亥年五月初三生人，家中还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您出生那日，细雨霏霏，故而取名‘漱玉’，是也不是？”

　　漱嫔睁大了眼睛，缓缓点头。还未开口，凌倩依便继续道，“在您三岁那年，患了场大病，也因此落得咳嗽这毛病。之后算命先生说您命中缺木，需与花草树木多接触，所以您才开始侍弄起花花草草，是也不是？”
　　漱嫔捻了手帕，轻轻捂住嘴，只顾点头，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倩依腾得起身，三两步走到多宝格前，指着一只象牙雕刻的小船道，“这摆件，是您入宫头一年生辰，皇上送的，” 说罢，凌倩依走向床边的梳妆台，拿起一盒胭脂，“这胭脂产自扬州的点妆阁，颜色唤作玄都，是专门为漱嫔娘娘您制作的，” 放下胭脂，凌倩依一步跨到漱嫔床边，不等后者惊呼上前，便一手指着摆于床头的枕头道，“这枕头下面，常年藏着一块玉佩，是您母亲亲自去灵泉寺求来的……我所说的，是也不是？”

　　漱嫔突然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凌倩依方才所说，没有一句不是真的。漱嫔原本也不信先知的存在，若世上真有如此神人，这江山局势，皇上疑问便知，又何苦每日挑灯夜读，批阅奏折？

　　但今时今日，确有这么个人站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漱嫔暗暗平复了心绪，终于开口道，“若如兰姑娘真是先知，那么可否说出那玉佩上的花纹？”
　　“那玉佩上不是蝙蝠，也不是吉祥纹，而是一朵待开的桃花。”

　　这下子，漱嫔彻底傻了，也彻底信了凌倩依。她说得一点不错，那玉佩上的桃花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图案，不为别的，只为祈求被选入宫的女儿，可以获得皇上的垂帘。

　　“如兰姑娘竟真如此特别……方才我还怀疑如兰姑娘是骗子，是我目光短浅了。” 漱嫔微微颔首。
　　“娘娘您别这么说，都是人之常情。” 凌倩依摆摆手，语气倒真似先知一般淡然。

　　“今日多谢你了，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会小心的，若当真需要宣太医，也避免那位年轻的程太医。” 漱嫔低头思忖着如何躲过这一劫。

　　凌倩依见她沉吟，突然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凑近了道，“娘娘，逃避不是办法。你逃得了这次，那下次呢？我虽能知晓未来，却也不能预见所有事。”
　　“那你的意思是？”
　　“我瞧皇后娘娘并非善茬，你越是受宠，她就越是妒忌。我们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压压她的戾气。” 凌倩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昨日夜晚，凌倩依半宿没睡。一则为万安澜烦心，二则在思考此事的解法。万安澜未能如皇后所愿英年早逝，近日来又在皇上面前大出风头，料想皇后定然怀恨在心，指不定正谋划着什么。此次借肚兜风波，若真能反将皇后一军，倒不失为一举两得的妙计。

　　漱嫔见凌倩依似乎有了万全之策，不禁好奇道，“你说说看，要怎么做？”
　　凌倩依半挡了嘴，附在漱嫔耳边，开始将自己那一石二鸟的办法，讲与漱嫔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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