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21、第 21 章

　　魏公公上下打量了凌倩依半晌，“好 ，我倒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来。”
　　凌倩依微微一笑，“多谢魏公公。可否借几块冰来用？” 说着，眼神落向墙角的木箱。

　　提到冰块，魏公公也开始好奇。神色淡然地扬了扬下吧，身后两个小太监立刻会意，上前打开箱子，取出两块拳头大小的冰块放在盘子里，端到凌倩依面前。

　　凌倩依捧着冰块，延伸扫向四周，随即将冰块置于台面，拿了把尖刀开始戳凿。
　　冰块坚实得很，这刀又不够顺手，足有一盏茶时间，凌倩依却只收获了一碗底的冰屑。她转头冲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发丝垂落面颊，“麻烦大家再等一会儿。”
　　其余几人倒也不着急，就这样直直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怀疑与期待并存。

　　待冰屑满了多半碗，凌倩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旁边果盘中拿了只苹果，转头问道，“魏公公，这个可以借用吗？”
　　魏公公有点不耐烦地点头。

　　这些水果本是供给各宫嫔妃的，下人们无权享用。可主子们吃多吃少无法预估，剩下的果子又不能由它们在主子面前烂掉，所以每隔几天，都会有一批尚未腐烂的水果淘汰到御膳房，最终被太监们瓜分。当然，这些果子偶尔也会流入宫女之手，以表达帮忙“夹带私货”的谢意。

　　凌倩依将苹果切成小得不能再小的碎块，均匀地洒在冰屑上；复又加入几勺砂糖，拌了几拌，最后端到魏公公面前，“请您品尝一下。”

　　此时正值暑热之际，在这满是炉灶的御膳房站了许久，魏公公早已汗湿衣襟。方才见凌倩依捣鼓冰块，就已十分期待这成品；如今一碗晶亮的冰碎摆在眼前，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塞一口进嘴里。

　　思绪虽如此，可面子却不能失。魏公公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接过碗挖了一小勺冰碎放进嘴里。这带有果香的沙冰入口即化，咽下去的一瞬，五脏六腑一下子说不出的清爽，让人忍不住再吃一口。
　　身后的两名小太监看着魏公公仔细品尝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魏公公感觉如何？” 凌倩依期待地问。
　　“姑且能吃。” 魏公公依旧板个脸。
　　“那这锅……”
　　“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过关。你们两个，还有你们两个，” 说着，指了指凌倩依、如意还有身后两个小跟班，“现在开始做这个，然后给每一位主子都送去尝尝，说是我们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消暑点心。”

　　两名小太监应声，立刻行动起来。凌倩依与如意相视一笑，心知八成算是过关了。
　　待二十余份沙冰做完，已过了申时。前去西山跪拜求雨的皇上和一并皇子照理很快便会回宫，凌倩依和如意不敢耽搁，立刻动身回静延宫，临走还不忘讨一小碗冰沙。

　　申时六刻，凌倩依与如意就开始站在门口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们同为下人，没资格前去直武门迎接，只得站在门槛外翘首以盼。

　　不多时，一顶轿子出现在甬道口，周围被不下十个下人簇拥着，其中一个还着了官袍。如此阵仗，自然不是万安澜；可除了万安澜，又有哪位皇子会避开大道不走，专走这绕远的小道？

　　待那急匆匆的队伍走近，二人这才看清，为首的那名宫女，竟是皇后身边的彩碧。
　　“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儿？” 如意小声在凌倩依耳边嘟囔。
　　“八成是去接二殿下的。” 凌倩依目不转睛地望着彩碧。

　　一行人路过静延宫，彩碧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凌倩依，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后，便急匆匆地继续往前走。凌倩依却视而不见，与如意一起福了福身，算是对轿子中主子的请安。
　　“那个人，是谁？怎么会有个大臣跟着他们？” 待彩碧稍走远一些，凌倩依问道。
　　“有点眼熟……好像是个太医。”

　　若那人真是太医，那凌倩依也就能够猜到前因后果了。二皇子腿伤未愈，八成是跪拜中出了问题。他们母子二人挑了这小道走，恐怕也为了避人耳目，免得人家见到二皇子这幅窘相。

　　皇后娘娘的轿子离开后，狭长的甬道再次恢复平静。没一会儿，只听“嘚嘚”的马蹄声，随即一人一马出现在甬道尽头。万安澜高坐马上，温润中透着一股皇家贵气。只三日没见，凌倩依却觉得像过了一季那么久。

　　见万安澜翻身下马，凌倩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你终于回来了？” 太过热切；“回来了”又有些冷淡。她一言不发，只伸手接过了万安澜的包裹。终于，还是万安澜先开了口，“兰姐姐，这几日过得如何？”
　　“还好……你们在宁远寺这几天，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万安澜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咱们进去说。”
　　“你们先说着，我去把沙冰拿来。” 如意倒也识趣，话音未落人便跑进了偏房。

　　“兰姐姐，我来拿吧。” 万安澜伸手要去拿包裹。方才要不是碍于如意在场，万安澜怎么舍得让凌倩依拿包裹？虽然包裹中大多是轻薄衣物，并不怎么重，但不知为何，在凌倩依面前，万安澜向来只想展示最强大的一面。

　　然而，万安澜手指刚碰到包裹，凌倩依便一拧身，将包裹护在身体的另一侧，道了句“不用。”
　　万安澜只道自己做错了事惹兰姐姐生气了，事实只有凌倩依清楚，她只是沉迷在了包裹上的檀香味不能自拔。

　　“对了，方才如意说的沙冰，是什么？” 万安澜故意岔开话题。
　　“哦，是我们做的一种解暑点心。” 谈话终于恢复了正常，凌倩依也暗自松了口气。
　　万安澜忽然想起什么，三两步跨入正殿，一手夺过包裹，兴奋地拆开，“说到吃的，我也有东西要给兰姐姐。“

　　凌倩依一脸茫然，只见包裹被打开，除了一叠整整齐齐的衣服外，并无其他。万安澜沿着缝隙一手伸进包裹最底部，歪着身子左右掏了掏，终于抓出几颗龙眼放在桌上。万安澜复又一抓，一颗蜜桃被拿了出来。
　　如此反复掏了几次，最终，二十余颗龙眼和五个蜜桃摆满了半张八仙桌。

　　“兰姐姐，这龙眼和桃子都好吃得很。” 万安澜剥了一颗龙眼，递到凌倩依面前。
　　半透明的果肉丰厚且多汁，光线虽不充足却也显得晶亮晶亮的。凌倩依接过龙眼，突然扑哧一笑，“这不会是你去山上摘的吧？”
　　“兰姐姐说笑了，北方哪有种龙眼的。这是用膳时，宁济寺送的。我看都挺新鲜，就带了回来送给兰姐姐。”

　　凌倩依愣了一下，立刻收了笑。能时刻想着她的，除了自己的家人，恐怕就只有这万安澜了。就连两任前男友也都自我得很，除了生日，几乎从未送过礼物给她，哪怕是舍不得吃的一颗龙眼。

　　再一次，万安澜让凌倩依无言以对。

　　好在这时，如意捧了碗沙冰小跑这进了屋。经过了上次的“同仇敌忾”，如意也放松了许多，礼数能省则省，万安澜也不怪罪。

　　“哇，龙眼！” 如意放下沙冰，目光洒在满桌子水果上根本移不开。
　　“吃吧，这是主子给咱们带的，帮咱们改善伙食。”
　　“谢谢主子！” 如意夸张地一福。

　　万安澜微笑着点点头，倒也不气恼。这些水果虽是为凌倩依而拿，却不能让她背上个“吃独食”的罪名。万安澜端起那碗沙冰，仔细端详，“这可是兰姐姐做的？”
　　凌倩依还未开口，如意就抢先答了话，“是啊，如兰很厉害的，今天下午在御膳房露了这么一手，魏公公都说好。“
　　万安澜扬了扬眉，“那我可一定要尝尝了。” 说罢，拿着木勺挖了一块放进嘴里。他细细品着，表情淡然，瞧不出喜恶。凌倩依却紧张得要命，生怕他说出一句“不好吃”或“尚可”。

　　“怎么样？好吃吗？” 如意看起来比凌倩依还着急。
　　万安澜舔舔嘴唇，微皱了眉，“说不上来……”

　　尴尬了，还不如不让他知道是自己做的，凌倩依恨不得时光倒流，让这碗沙冰在偏房中默默化掉。
　　万安澜也注意到了凌倩依的表情，忍了笑道，“说不上来怎么个好吃法，总之就是很好吃。”

　　又来了。凌倩依简直觉得，眼前的万安澜与那个被陷害而病死的皇子判若两人。
　　“主子喜欢就好。” 凌倩依淡淡道，看不出是喜是怒。
　　“如兰做的，能不好吃吗？” 如意开始坏笑，其余两人均不接话，假装听不懂这言外之意。

　　凌倩依看了看门外，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准备晚膳了。”
　　如意应声，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水果，“这些……我们可以拿一点回去吗？”
　　“都拿回去吧，本就是给你们带的。” 万安澜大方道，目光却瞥向凌倩依。

　　凌倩依和如意将桌上的水果一点点敛进衣襟，万安澜在一旁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凌倩依只觉双颊被万安澜瞧得发热，手上的动作都笨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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