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10、第 10 章

　　小心思败露，万安澜所幸捡起画放在桌上，低头不敢与凌倩依对视，“画的不好，还请兰姐姐不要怪罪。”
　　万安澜说得真诚，凌倩依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他这举动若是放到现代，那必是撩妹高手、老司机无疑。可现下万安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又似说的是真心话。

　　凌倩依也同万安澜一样，低头看画，心乱如麻，“无端端的，画我干嘛？”
　　“原本我是要做一幅仲夏图的，可一落笔，不知怎的就画出了你。”
　　不论万安澜是真心还是刻意，凌倩依心中的小船都随这话荡了几荡。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被男生这样“表白”过了。就算是套路，凌倩依还是被撩拨得心痒。

　　正思忖着如何接话，凌倩依突然发现万安澜半遮不遮的衣袍前摆后面，双膝竟绑上了那副“跪的容易”。厚重的护膝附着在万安澜修长的腿上，显得极为不和谐。万安澜随着凌倩依的目光看去，不好意思道，“兰姐姐的好意，不能辜负，所以我就先戴上适应适应。”

　　看着面前如此乖巧的“弟弟”，凌倩依方才准备的所有冷言冷语瞬间全部粉碎，一时语塞。“叱咤”影视圈多年的她，阅人无数，整日逢场作戏，没想到竟载在这个小男生手里。

　　凌倩依一矮身，伸手就要去解那贵的容易，“太丑了，我要拿回去改一改。” 凌倩依也不商量，直接摘下两个护，转身便要走。房间内气氛实在太过尴尬，凌倩依简直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谢谢兰姐姐。” 身后，万安澜温润的声音再次传来。凌倩依不回头也不答话，狼狈地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凌倩依没有停留，穿过前院径直冲进偏房，回身把门紧紧关上。

　　“怎么了？” 如意正坐在炕上悠闲地啃着苹果，满嘴果肉话都说不利索。
　　“没事儿。” 背靠着门板，不断深呼吸平静自己的心绪。
　　如意跳下炕，来到凌倩依面前仔细端详，“你脸怎么那么红？”
　　“热的……” 说罢，凌倩依提着尚未整理的包裹，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这个答案显然不足以满足如意的好奇心，她啃着半个苹果，盘腿到了凌倩依身旁，“哎，我说，你和咱们主子，是不是……？” 如意一张大脸凑到了凌倩依跟前，不怀好意地笑。
　　如意如此一说，凌倩依双颊发热。不用看都知道，脸上一定更红了。
　　“没有的事儿！吃你的苹果去。” 凌倩依假装忙于收拾包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就算有也没什么的。以你的姿色，被主子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看漱嫔，不也是与皇上偶遇，然后一步登天的。只是咱们主子……” 如意欲言又止。
　　凌倩依手上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听说过咱们主子的娘吗？”
　　如意一愣，“你说德妃？”
　　凌倩依并不知道万安澜母亲的封号，但如意这样问八成是德妃没错，于是点点头。

　　如意极为无奈地谈了口气，狠狠啃了几口苹果，最后抻着身子将果核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正色道，“这个你也忘了，是也不是？”
　　“是有点记不清了……“ 凌倩依含糊其辞。
　　如意啃着苹果，半嘟囔半抱怨，“我怎么觉得，自从上次你晕倒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凌倩依忽的一惊，手上的糕点也一下子滚到了炕上。自打穿越以来，自己的身份还从未被人怀疑过。就算在万安澜面前表现得完全不似之前的如兰，也从未被质疑过身份。此时若当真被如意揭穿，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意捡起炕上的枣糕，吹了吹灰，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你慌什么，不就是傻了点吗，不要紧，有我在……对了，你怎么想起问德妃了？”
　　听闻这话，凌倩依默默松了口气，看来她是多虑的。原本也是，一个古代的宫女，应该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到穿越这种事的。
　　“我听说他娘是病死的，感觉凄惨得很……”
　　“病死的？你听谁说的？”
　　“前几日主子无意间提到的。“
　　“……也难怪……所有人都知道德妃是自缢而亡，只有主子他自己不知道……” 说到这，如意不由得叹了口气。仿佛这段过往太过惨烈，不忍提及。
　　“自缢而亡？为什么会自缢？” 这一节，凌倩依倒是真没想到 。
　　“还不是因为咱们主子。一个做娘的，明明和孩子同住这宫中，却常年不得相见。换做是我，估计也受不了……”

　　如意的话语中含了淡淡的悲戚，而凌倩依感受到的震惊可不是一星半点，若万安澜得知真相，不知会如何自处。凌倩依着实替万安澜难过，一想起中午他对自己说那番话时的神情，心中便酸涩不已。倘若自己当真改变了万安澜的命运，帮他恢复地位，这些传言被他听到是早晚的事。凌倩依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会如何面对这残忍的真相。

　　夕阳西下，明月高升。凌倩依躺在炕上，双眼直直盯着窗外的弯月，一件件细数今日之事。与张姐重聚、见到“爹娘”、偶遇“女主”漱嫔、设计让二皇子入套，还有听到德妃惨死的真相……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凌倩依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见身旁如意已经睡熟打鼾，所幸披了件衣服出门。

　　主殿早已熄了灯，房门紧闭，无半点声响。整个静延宫院子，除了“吱吱”蝉鸣，风吹杂草的沙沙声。许是静延宫太过清冷，纵使在这仲夏之夜，凌倩依还是感到了丝丝凉气。她紧了紧衣服，向后院走去。
　　刚刚转过正殿墙角，凌倩依就见一人静静地坐在石凳上。那人听到声响转头，见到凌倩依却一点也不惊讶，轻轻唤了声“兰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 凌倩依在万安澜身旁坐下。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兰姐姐也睡不着吗？”
　　凌倩依点点头，但今日之事，大多是不能说与万安澜听的。
　　“兰姐姐，今日中午是安澜不好，不该与兰姐姐争执。”
　　“都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这事在凌倩依心中早已翻篇，没想到万安澜还记挂着
　　“今日晚膳时，我听如意说你要去教二哥骑木马轮？”
　　“这丫头，传话倒传得挺快。” 看来这古代女子的八卦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现代女生，凌倩依暗自腹诽。
　　“兰姐姐，万翔宫不比静延宫，人多眼杂，你去了那边要小心。” 万安澜认真地看着凌倩依，面色冷峻。
　　凌倩依从未见过这样的万安澜，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这个男孩一下子大了十岁。

　　见凌倩依不答话，万安澜有些着急，“兰姐姐，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一入宫就来了静延宫，外面的勾心斗角见得少，出去了千万要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己。”

　　一个从小身居冷宫的皇子为一个深谙宫斗剧套路的导演担心，无异于班门弄斧。这件随便想想就会觉得好笑的事，凌倩依却笑不出来。面前的万安澜太过真挚，凌倩依心中仿佛被重重一击。
　　“好，我会小心的。”
　　“若是受人欺负了，回来跟我说。”
　　“好。”
　　“若是被人扣住了，想办法找人告诉我。”
　　“好。”
　　万安澜想了想，解下腰间玉佩放到凌倩依手上，“若是找不到人，随便找个太监宫女，把这玉佩送给他。一个消息换一枚玉佩，对谁来说都是值得的。”
　　凌倩依扑哧一笑，没想到万安澜在正儿八经地教她贿赂。凌倩依反手把玉佩推了回去，笑道，“我也不是傻子，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
　　万安澜半信半疑地收回玉佩。
　　“不早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凌倩依转身往回走，留给万安澜一个温柔的回眸。

　　第二日下午未时六刻，凌倩依换了身利索的衣服便出了房门。静延宫前院，万安澜却早已等在这里。空旷的院子就只万安澜一人，多少有些突兀。如意原本跟在凌倩依身后打算送她到宫门口，见到万安澜后便匆匆行了礼，转眼不见了人影，临走时还不忘留给凌倩依一个坏笑。

　　凌倩依与万安澜二人面对面站着，半晌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凌倩依开了口。
　　“你站这儿干嘛？”
　　“兰姐姐这一身真好看。”
　　又来了。每次万安澜见自己，几乎都要提这么一嘴。“套路”老旧得很，可对于凌倩依来讲却百试不爽，每次都无法压制住内心的激荡。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凌倩依抬头看看天，尽管从那几片薄云中看不出时辰。
　　“我送兰姐姐去门口。” 万安澜语气温柔，言辞却十分坚定，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凌倩依也不推脱，二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向静延宫大门。一路上无人发话。

　　宫门外，李公公早已候在墙根下。见万安澜也跟了出来，起初是一愣，随即跪下行礼。万安澜虽被软禁在这冷宫中，但皇子这个身份却是改变不了的，尊卑贵贱仍在，礼数自然不能少。

　　“李公公，这宫女如兰一直在这静延宫中，鲜少去到内六宫走动。礼数上可能有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李公公多加照顾，万安澜感激不尽。”
　　这番话若唤作其他皇子来说，那李公公定会遵命照做，把凌倩依当主子供着都不是不可能。可万安澜今时今日说出这番话，也不知作用几何。一个被废皇子，能为凌倩依做的，恐怕只有这些。
　　李公公应声称“是”，拜别了万安澜后，便将凌倩依带走。
　　凌倩依跟在李公公身后，不时回头。只见万安澜如雕塑般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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