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逢时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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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真的要放任奇犽和那家伙在一块？他可不是一般的式神啊！”
揍敌客家的宅邸内，寝殿外头匆匆响起笨重的脚步声，廊上的木板因而发出了吱呀晃动的哀号。
“揍敌客家的继承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和外面的妖怪订立契约啊！娘也说了，像那种不三圝不四的式神，奇犽根本就不需要！”
那是一名身披宽大薄紫色外袍却依然掩不住其体态过于丰圝腴的年轻男子。他自东北对殿出来便一路追随在身穿海松袭（表布为青黑色，里布为白色）狩衣的白发老人身后。
但不管他说什么，负手于身后缓缓踱行的老人始终没有回应。
“我也不赞同。”
藏身在屋檐下一角的青衣男子也突然无声无息地现出了身影，跟着冷声附和一句。
那是伊尔谜．揍敌客。作为阴阳权博士，事情发生的当下他自然与父亲和祖父都在宫圝内，远在京圝城郊外突然涌现的妖怪，同样也遍布整个平安京的天空。当他们勉力将众妖怪击退，随后赶赴至嵯峨野之时，只见满身是伤的黑发少年抱着昏圝厥过去的奇犽仓皇寻求他们的帮忙。
少年额上有常人看不见的藤花印，那是奇犽灵力所形的印记。
他成为了奇犽的式神，而且身上的灵力深不可测，似妖非妖，甚至隐约弥漫一股淡淡的，来自黄圝泉之国的气息。这令他们都是惊愕不已。
──他是谁？何来拥有这样的力量？
越强的式神为主人带来的灵力损耗也就越重，是一把双面刃。像那样不明身分，却能够唤来黄圝泉之风的妖怪，身具此等毁灭性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危险了，不知道会为奇犽带来怎样的麻烦。
臃肿男子闻言，又再踏一步上前，“爷爷！您看吧，就连伊尔谜大哥也……”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这才停下步履，转过来看向兄弟二人。他捋了一捋胡须道：“这是前宿之缘。而且奇犽是未来要继承揍敌客家业之人，即便他今日并未碰上此物，落在他人手里造成的灾厄也必然将由他来解决──都是注定好的啊。”
与其落到他人手里成为日后未知的威胁，不如纳为己用更为有利是么。伊尔谜沉默半晌。
“……我明白了。”
那抹青色狩衣的身影一下子便干脆俐落地消失了。
“──什么啊？”男子却犹仍不解。
什么前宿之缘？奇犽那小子什么时候跟一个妖怪结下的缘分他们会不知道！
老人摇了摇头，喟然而叹：“糜稽啊，这就是为什么你不适合当阴阳师，而奇犽则为继承人的缘故啊。”
“爷爷……──？”
话末老人瞇眼看向云雾掩映之中冉冉升起的红色星子，有趣地扯了扯嘴角，又再次举步前行。
“……快走吧，今圝晚来了不得了的客人呢。”
糜稽一愣。
客人……？
***
奇犽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
几乎是一张圝开眼，随着叫喊映入眼帘的少年身影就惊惶地凑近到了他面前。
“奇犽！你没事吧──！”
看见那人满脸是伤，他气便不打一处来，撑起身来便朝他怒喝道：
“你这个，笨圝蛋──！”
尽管突来的晕眩很快就令他扶着脑袋浑身虚软圝下来，气势登时减弱不少。少年也没料到会被他这么劈头就骂，被吓退了一会，但见他不适又忍不住靠了过来，伸出手想搀他。
“奇犽……”
“有事的到底是谁啊！”他却没给他机会，死瞪着他全身都是包扎过的模样，疾言厉色地怒斥，“你要是再敢乱来──”
“我没事的，奇犽，这些一下就能够恢复──”
奇犽又是打断他道：“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是式神，也会受伤、也会死的──！”
一想到当时他被那些妖怪围圝攻得遍体鳞伤，奇犽就气得发狂。说到底，他其实是在气自己吧。如果再早一点变得更强的话，他的式神就不会受伤，他也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可恶──！
但小杰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反省，还忍不住大声反弹：“奇犽自己还不是一样──！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让灵圝魂圝离圝体，一不小心是真的会死的啊！我怎样都没有关系，但是奇犽不行──！”
“你……”奇犽简直气结，朝着他又是怒吼：“你在说什么蠢话──！你如果是抱着这种想法当我的式神的话，那我才不要──我不需要靠你牺牲来保护我！不准你这样你听到没有！”
小杰也吼回去：“不管奇犽要不要！我就是！就算你解圝开契约，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你──”
他们就这样荒谬地吵起架来，引得外面仆从纷纷紧张地在门外逡巡探看。
奇犽气得浑身颤圝抖，正想再狠狠骂他几句，但见对方早已倔强地红了眼睛，令他不禁心软圝下来。话在出口时已经是带有几分柔圝软的安抚，“你这个……笨圝蛋──谁会死啦！你以为你为了我受伤我会开心吗！”
小杰只是捏起拳，眼泪就啪哒啪哒猛一往下掉。看得奇犽噎住了。
“……我只是想起了凯特，就一点也控圝制不了……”
他柔声安慰：“一定会再相见的。他答应过你了不是么？”
小杰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一定会！我相信凯特！”
见他目光又恢复了熟悉的明亮，奇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圝他的脑袋；若不是身上带伤之故，小杰大概也想和先前一样，化为原形就这么扑进他怀里。
这时房间外响起一名男子的足音与跪坐声，“打扰了，奇犽少爷。”
“什么事么，梧桐？”
“有您和小杰少爷的客人。”
二人愣了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客人？”
仆役先自门外走进，架起了屏风，奇犽讶异地看着一抹穿着繁复的娇圝小人影坐了下来。
“庞少纳言？”小杰不禁讶道。他唤的是那小人旁的侍女。
女子闻声掩起桧扇笑了起来，“杰公子，还有奇犽君是吧。我家小圝姐一直很想见你们一面，今日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见我？”
想见光君不足为奇，想见小杰那可就很稀奇了。
“小杰。”
那人一开口，小杰就猛然呆住了。
“喂小杰……！”
“──呀啊！”
他忽然就弹起身来推圝倒了屏风，朝那开口之人寻去，使得庞少纳言发出一声惊呼。奇犽阻止不及，只见那里端坐一名不过六七岁，披着层层迭迭的高贵细长，身上带有淡淡梅香的女孩。她还有一头泛着殷圝红色光泽的长发。
“凯特──呜哇啊啊啊啊啊……！”小杰扑上前去将那女孩给一把抱住，便径直大哭了起来。
庞少纳言见状大惊失色，“公……小圝姐！”
“没关系的。”原先淡漠清洌的神情流露圝出一丝温柔，女孩拍了拍少年因放肆哭泣而抽圝搐不停的脊背，只是笑道：“没有人会知道的。”
奇犽这才恍然大悟，指向她的手也不由颤圝抖了起来。
“你就是……”
女孩抬起头来，朝他嫣然一笑，“好久不见了，奇犽君。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吧。”
“啊啊，啊啊──你，你是……”
仿佛和梦中那袭白色狩衣的身影重合了，奇犽说不出话。
“我乃今皇与梅壶女御所出的第九皇女，恺子内亲王。”
只见女孩俯身行了一个礼，眼中微微亮起道不符其年纪的深沉与湛湛精光。
“前世为藏圝人所的阴阳师，是金大人的徒圝弟，名为凯特。”
──原来梦里梦外，葵花都早已盛放。
***
叶月十五，望月之夜，正是宫里举办赏月之宴的日子。
每逢此时，清凉殿上自少不了赛和歌的活动。奇犽一家因身分特殊，即使官圝位不到也都是今皇特准的殿上人，此等节日是必定要出席的。不过这一天奇犽以养病为由不克参与，但也没有留在家里休息反而偷溜出去找小杰。
小杰难得没有出来迎接他。奇犽也就慢慢地自大门走进到庭院里头。
原先这里荒草弥漫，繁花也肆意生长，不过这些日来，已然修剪一新，变得干净齐整多了，显露圝出胡枝子、兰草与桔梗等秋草的踪迹，甚至还辟出一条小径，供人行走不致被叶露沾湿。这是他和小杰一起努力的成果。
成为了他的式神以后，小杰也就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隐藏在这个地方。并且有了九公主的照料，宫里时不时派人过来打理日常生活一应所须，他们不再如往常那样匮乏，这座宅邸多处也跟着重新翻修起来，变成如今右京难得一座重现昔日堂皇繁华的屋宇。
虽然也想过要搬离此地，但他们一直深信着金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尤其是葵夫人，更是不愿离去。倒是小杰经常来他家里作客。
作为一个式神，跟在主人身旁那是理所应当。不过揍敌客家里却都当他是个人，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尽管除了奇犽和他父亲、祖父，其他人对小杰并不友善，奇犽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小杰自是同样。
“奇犽──你再等我一下，再钓几条我们就可以烤来吃了。”
奇犽很快就在钓殿的位置看到小杰在钓圝鱼。他旁边放着水桶，里头早已有几只香鱼在游，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他嗯了一声，没打扰他，就这样静静圝坐在一旁以手支着下颚于膝上，看他神情专注地钓圝鱼。
不一会，又有鱼儿上钩了。
“有啦有啦──这条够大啦！”
他看着他的式神眉飞色舞地跳起身来，与钓竿的另一端角力。在他顺利将一只肥鱼从池塘中钓起来时，满月辉光恰好倾落在本就已锋芒难掩的那一张脸上。
奇犽不由怔然一会。
“奇犽！我钓完了，鱼就交给你烤！”
“……你这臭小子！”
二人将烤完的鱼送进寝殿给葵夫人一同享用以后，便坐在外廊上一同仰望头顶上的月亮。正如同他们于庭院初见时的那一个水无月的夏夜。
“凯特说，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妖物开始作乱。”小杰忽然道。他的神情可以说是难得地严肃。
“嗯。”奇犽只是应了一声。
那些早已渗入到平安京里无数多蚂蚁般的妖怪，绝对不会因为这次失败而就此消失。他们所除掉的，不过其中一只猫女，或许还会有更多更强的怪物再次来袭。
老爸他们的结界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失灵，才会导致这一次它们得以大规模地入侵。尽管在这次事圝件发生后，他们又将京圝城里的结界到处又再次整顿翻新。
但谁也不知道它们实际上躲藏在哪里。
“反正不管怎么样，把它们全都给打圝倒就对了。”奇犽抱起后脑杓，半躺靠在廊柱上，遥望这片星星位置早已混乱得难以预圝言未来的夜空。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和奇犽一起！”
“那不是当然的嘛。”
他只是横他一眼，见小杰冲着他笑得高兴，不禁又把视线给移开。那双眼睛又令他想起了破碎的勾玉，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可惜。小杰不明究理，只是将手伸圝入衣服内，取出一样东西，道：“奇犽，给。”
“什么？”
他愣愣地伸手接过。微温圝的触感随即自掌心里传来，晃目的金珀色令他心一动。
“勾玉……？”他愕然道。
小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笑着解释：“我请凯特帮我用法术把它复原了，虽然大部分都碎光了，只勉强拼凑出一个。但是奇犽说过很喜欢的吧？而且是奇犽生日时送给你的，下次等我找到更好的礼物再──”
“不用。”
“……嗯？”
“就这个，不要别的。”
这就是他的宝物，和这有着相同颜色的眼睛的家伙也一样。都是他的。他珍之无比地再次将它用绳子系起，挂到了胸前，又忍不住捏在指腹间抬起手来，任满月盈辉温润地越过勾玉照映在他的脸上。
小杰怔怔地看着他一会，才望向天空，忍不住赞叹一句：“今晚月色真美啊。”
奇犽又是一呆，转头去瞪他。
不不不，这家伙一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希望我能够和奇犽一直这样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笨圝蛋，说这什么啊，恶心死了！喂……你干嘛──！”
小杰不满地化为黑色妖怪，冷不防便将它的主人掀翻在木地板上。本就柔圝软的乌帽瞬间塌了下来，露圝出一缕缕银亮的发圝丝，衬得少年困窘的颊面更是通红。
“为什么啊？我是真的这样想的啊！”
“好啦我知道，你走开──不要压着我！”
“奇犽你干嘛脸红，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谁害羞了啊你不要靠我靠这么近──……小杰！”
算啦，反正他们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明白──
“奇犽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圝瓜，会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式神踩在他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眸金灿如炬，更胜于方才他手里勾玉的光芒。令他不禁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原，原来你知道？”
“米特阿姨和凯特都教过我啊，这是说给最重要的人的‘咒’。”
“……”
奇犽为之语塞。
什么咒不咒的啊！
所以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月が绮丽ですね。
『今晚月色真美啊。』
──我想永远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逢时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