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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梦中浮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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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本不是什么阴霾，而是无数多像是虫子一般的妖怪，盖过了大半早已晦暗的天空。
奇犽拔足狂奔，踏过幽暗的竹林，径直从木护栏一跃而过，往人群所聚圝集的岚桥而去。
“……神霄五雷，降光行风……凶秽消散！”
符圝咒随着他手中切印画出的五芒星掀起一阵强烈如暴风般的气流，雷声隐隐于其中浮动，雷火所形的文圝字在高空中结起防护，银光将那些还未临至的妖怪阻挡在外，响起“砰、砰”不断接连而来的剧烈撞击。
小杰飞掠向前，化回了原形将正缠在人们身上的妖怪给一口咬开。人们簌簌发圝抖，看到有只大狗般的怪物靠近更是惊吓地尖圝叫奔逃。
“不要乱跑──”奇犽回身怒极大吼，却无法阻止盲目慌乱的人群，“我是阴阳寮的阴阳师──！想活命就全都给我留在原地不要乱动！”
也不知道多少人听了进去，但他也已经无暇顾及。
“……南无萨满哆，伐折罗，赧！战！拏！”
他所架起的结界当然有范围上的限圝制，要想加以支撑将满天飞舞的怪物全都阻挡在外绝对是相当的负荷。而且他还必须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施展咒语试图救出那些已被怪物捉住的人群。
“这里居然有阴阳师吗，真意外喵。”
一道女声自天空中响起，令奇犽心下一凛。
他抬头一望，瘴气已然随着群圝魔乱舞将整个天空所遮蔽，除了燃圝烧着的青幽磷火看不见一点光芒。隐约只见虫子般振翅疾飞的妖怪之间矗立着一抹长有猫尾的女子身姿，并露圝出了一双与逢魔时刻同样不祥的橘红色圝眼睛。
袍袖在空中无风自动，女子穿着一袭黑色僧衣，显得一头竖圝立起猫耳的白发更加突兀。
不只形容外表有猫的特征，就连动作也是。她舔圝了一口手背，妖异的目光越过了奇犽，看向小杰，红艳的唇角绽出奇诡的笑意，“嗯……没想到主人死了，你居然还活着啊……”
“……小杰？”奇犽愕然道。她知道他！
什么主人……？
小杰瞪大了眼，露圝出了难得戒慎而恐惧的表情，“你是──”
“忘了么，真可怜啊喵。”
女子呵呵笑道，旋即目光一冷。
“那就让我──……帮你想起来吧──！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大作。女子振袂，黑衣猎猎飞扬，此间响起了奇异的铃铛声。
狂风伴随而来的音声震荡，尖利刺耳，同样对奇犽的结界造成强烈的冲击。他不得不更加施以灵力回挡，人们见此地狱景象更是惊恐嚎哭悲鸣不已。
“……小杰──？”
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抵御下来。但回头只见小杰眸光闪烁不定，浑身狂冒而出的灵力紊乱，仿佛滚圝烫的热水蒸腾地发出烟气。
“呀啊──啊啊啊啊啊！”
“小杰──！”
“啪啦”数声，他胸前配戴的勾玉尽碎。愤怒染红了眼睛，它突然就化成圝人形，黑发少年抱头喝声狂啸，目光里涌现出惊人的恨意，“是你杀了凯特，是你──！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在下一瞬，他又猛然化为巨大的黑色妖物冲着天际扑了上去。
奇犽失声呼喊：“小杰──！”
“哈哈……你有本事，就来啊？”女子抱臂微笑，朝身边众妖命令道，“把它抓回去，献给我们的王！”
奇犽感觉到心脏就像被掐紧，恐惧爬满咽喉令他窒圝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杰撞入空中无数有如潮水般的妖怪之中，遭其抓挠噬咬，受了一下又一下更重的伤，瞬间像是被吞没进去消失了踪影。
牙龈被他咬得出圝血，他却似是毫无知觉。腥红滑落嘴角落到了地面上拓成一圈暗渍。
灵力过圝度消耗之下，全身都像是有刀在割。疼痛混乱圝了他的五感，汗水浸圝湿圝了整件衣衫。奇犽手里的剑印正在松动，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拉扯着欲将其给扳圝开。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维持这个咒语。
结界不能撤，撤了的话这些人们必死无疑！
但是小杰他……
可恶──！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这些家伙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小杰──！他父亲在那座宅邸下了结界不让他出去，除了保护葵夫人和奶奶之外，便是不想让人找到他；勾玉也是压圝制他能力的咒护之一，而他却迟至现在才明白。
这些蚂蚁的巢穴，早已深及广布这座城市了吧！一点一滴地渗透，他们才会懵然不觉！
“啊啊啊啊啊啊──”妖海里涌现出暴圝涨的金光，小杰的灵力像是失控一样，登时消灭了一大群怪物，然而又再次被前仆后继地给填满。
根本没完没了！
“……小杰──！”
听见小杰痛苦的咆哮声，奇犽惊吼道。贴近在胸口的地方再次感到灼圝热，是他送给他的勾玉响应似地发出震荡与哀鸣。
眼角依稀闪过那些琥珀碎片落在空气间残留的微弱光芒。
『开什么玩笑啊……不想让你受伤的。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还没那么窝囊──！』
少年猛一咬牙，嘴里再次念起咒语。
“……恭请奉迎，敕召雷神。炎炎烧空，速速应明。”
“出为疾风，迅为霹雳。飞圝天欻火，神极威临……”
雷光划破天幕。
“──电光石火，急急如律令！”
轰隆──……！
无数道雷鸣砸落在底下的群妖身上，结界里外的妖魔被银白的光刃刺穿并受天火燃圝烧化为灰飞，彻底湮灭。猫女冷冷看着银发少年在灵力用罄下依然苦撑着施展出这个咒语。
这么想死么。
她伸出了如猫一般的手，正要再次召来妖怪往下方攻击。但在这一刻，只觉颈后一凉，她赫然回头。
什么时候……！
原先应该在底下支撑结界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她身后，几绺银发垂在泛着森寒雷光的蓝眸间，他只手高举。
“怎么可能？”
就像是下意识为了确认一样，女子错愕地将目光投向下方，瞠大了眼。结界依然存在，少年跪在地面，捻在额间的法诀与手势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停滞。
──明明还在下面的！是灵圝体脱离？
“去死吧──”仅仅造成这一刻错乱就足够了。少年高挥刀印，爆裂的雷光犹如游曳的白龙从天而落，“──落雷（ナルカミ）！”
轰隆隆隆隆隆隆──……！
“啊啊啊啊啊啊……！”
被击中的猫女发出惊叫。但天火并未将其烧灭，雷电缠绕在她身上只造成了短暂的麻痹。奇犽还不及打出第二道咒语，猫女已瞪大双眼，暴戾的妖气霎时间倾泻而出，“找死……！”
她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喉圝咙。
“奇犽……──！”
在失去意识以前，他听见少年惊愕的吼声。
***
像是坠入梦境。
相当久远以前的梦境。
他想起来，他好像到过一座桥。
桥上有人在哭。
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抱着一件染血的衣服坐在地上哭。他前面则俯身蹲着一名穿着和他手里那件白色狩衣几乎一样的年轻男子。他并未戴乌纱帽，任一头未束的灰发披泻在肩头。
男子摸圝着他的脑袋，比起安慰，更像是厉声训斥，神情无奈。
在他走近想听清楚内容以前，男子便已警戒地抬起头来，看到他时却是讶异地挑圝起眉毛，原先死气沉沉的一双狭长眼睛中流露圝出抹光采，“你看得到他？”
他点点头。
男子沉吟一声，“小小年纪，灵力就如此高强啊……”
奇犽一直盯着那个哭得伤心的男孩，他嘴里呜咽不断，隐隐约约只听得出：“不要走……”这使他忍不住奇怪地问向男子，“你不留下来吗？他在哭吧？”
而且哭得很伤心。那是无助而悲伤的眼泪，祈求谁能来改变这一切。
男子摇摇头，无奈地说：“你也看得出来吧，我已经死了。最多只能逗留七天，我很快就要走了。”
“这样啊。”
“但是──我很快会再回来的。”
男子承诺道。
“所以，不要再哭泣了……”
一阵风吹过，白色狩衣拂起漫天艳红的唐棣梅。男子即刻消失了踪影，只余渐弱的回音杳然远去。
“在那之前，‘……’就交给你了。直到再相见之日。”
『……』是男孩的名字么？奇犽没有听清，只得提步走向那仍在哭泣的男孩，“喂，不要哭了。他说会回来的吧──一定没事的。”
听见了他的话，男孩顿时止住了哭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他，“真的吗？”
“没错，他把你交给我了。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所以不要哭了。”
奇犽又想更加走近，却突然一抹人影再次出现于眼前。这一次吹来的风所带起的是金黄耀眼满目灿烂的葵花。
就像那男孩的眼睛一样。
距离近得他不得不抬手遮脸。但当风寂静下来时，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只黑色幼兽般的柔圝软物事乖顺蜷缩在一名男子的怀中，尽管依然不停发出抽噎似的呜呜声。
并非刚才身穿白色狩衣的那人，而是另一名身形较为矮小的短发男子。他凝目注视着奇犽一眼。
“小圝鬼──你还太弱了。想要役使这样强大的式神，等你变得更强一点再来吧！”
他是……
奇犽还来不及看清那人面目，便已从梦中醒来。
***
小杰只觉胸口像是被撕圝裂一样，又或像是被某种器物给生生贯穿。
猫女捏住奇犽的咽喉后，奇犽就像是应声粉碎，灵圝体所化的躯壳陡然消散于空中。底下随即传来“砰”一声，是少年倒地的响音。
啪啦。
自他颈间应声掉落出碎裂的勾玉，闪耀着惨淡的金色微光。
结界随少年的法圝力消失了，原先被结界抵挡在外的群圝魔得而再次猖狂作乱，猫女得意地笑了起来。
“奇犽！奇犽──！”
小杰疾起步伐奔向地面，在前蹄触及地上时便瞬化回人形，同时周围形成一道坚圝实牢固的金色屏障，得而护住倒在地上的少年以及惊慌失措呼天抢地的人群，将众妖再一次阻隔在外。
“奇犽……”
他又喊了几声，手里的少年犹仍温热，却对他的呼唤毫无响应。
不会的……不会的！
不可能！
──不可能！
泪水自目框重重坠落，模糊刺痛着视线。他抬手擦了又擦，还是只看见那张毫无血色双眼静闭的面容。
地面上反射着残芒的勾玉碎片就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圝能为力。
“奇……犽……”
他抱着奇犽开始发圝抖。
『你真的要这个？』
『这可是好东西啊！不会吧……？你一直戴着居然不知道？勾玉是日和月结合的形状，带有两者的力量，所以可以带来幸圝运，在一些神话中也被当作是神的信物，具有消灾解难的能力……这对阴阳师来说不是正合适么？』
他还记得奇犽从他手里拿过时一副爱不释手，马上就把它挂到脖子上的那个表情。
“骗人……”
什么幸圝运，什么消灾解难──
“你骗人……”
他再也看不见那双像大海一样深邃的蓝眸，再也听不到他那无奈又满是宠溺只对他一人温柔的嗓音。
“奇犽……”
──醒来啊，奇犽。求求你。
为什么。
明明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骗子……”
你说过要陪我的──
“骗子！”
为什么总是要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奇……犽啊……”
当冰凉的指尖触及了他热圝烫满溢泪水的双眸，小杰屏住了呼吸。
“你说谁……骗你了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低语。
原先被雾气混淆的视野就像是身处无尽黑圝暗之中被点亮了一线光圝明，在此刻渐渐恢复了清晰。
“奇……犽……？”
奇犽张圝开了眼睛。带着他所熟悉的表情，斥责他的软弱，“笨圝蛋……就告诉你不要哭了啊……不是说好会陪着你的吗。”
『在那之前我会陪着你──所以不要哭了。』
他想起来了。他也是。
“奇犽──！”
小杰用圝力地抱住了他。奇犽怔了怔，也将他更拥入自己的怀中。
原来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凯特将他交给了他。
──他是他的式神。
“居然还活着喵……！”
妖怪仍旧试图冲破防护，却被金色障壁毫无罅隙地挡御在外。猫女见到奇犽醒来也不免惊愕，她又扬起手，黑色僧衣再次被风吹得呼啦响，瘴疠之气凶猛大作，下一瞬她的身影也已随众多妖魔撞击在障壁上发出极为骇人耸圝动的响音。
结界将要破除。但小杰却无惧怕，他退开奇犽的怀抱，望向群妖那金乌般的眸光沉寂了下来，却好似有一簇炽焰燃圝烧于其中。
“奇犽，命令我吧。”
“──”
奇犽有一瞬的迟疑。
但小杰只是定定地对他说，“放心吧，我很强。”
“我该怎么做？”他还未曾与式神缔结过契约。但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役使其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小杰笑了笑道：“呼唤我的名字啊。就像你平常做的那样。”
──那是最短的咒语。
奇犽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微启唇，一如既往带着笑意温声唤道：
“……杰（ゴン）。”
少年额前一闪黯淡的梅花瓣咒印，下一刻竟紫光大作，化为了盛开的藤花。
同时少年的身影也骤然变成庞然巨大的黑色妖物。
空气就像是冻结一样，那是比起瘴气还要可怕的东西。不是妖怪的气息，也非纯粹的灵力。而是远远凌圝驾于这一切的，能够将此人圝世圝间所有邪祟都于顷刻间毁灭的……
来自黄圝泉的异风。
奇犽早已知道小杰是非圝人之物，却从未料想过它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胸口前所未有地大力扑腾着，就像浑身都被这分惊人的灵力所浸透，震荡着全身。
感受到与式神间的连系，他颤巍一笑。
原来如此。他突然明白梦中那男子的话中寓意。
如果阴阳师本身不够强大的话，是无法承受与式神之间的连结的。
他的式神……很强。
这是属于他的式神。
奇犽凛声令下：“小杰，将它们全都消灭──！”
黑色妖物应和似地长鸣一声，接连暴起的金芒唤来的黄圝泉之风，吞灭了所有上空的妖物。就像黎明初升，苍穹一瞬间便被如朝日般眩目的金阳彻底掩埋。
“──落雷（ナルカミ）！”
轰隆──……！
奇犽早已手结剑印，念毕咒语，在小杰扑向猫女的同时振袂劈落天雷。
“……呀啊啊啊啊啊啊──！”
群妖惨嚎，与猫女的尖鸣声一同随雷声响彻天际。
就像是跌入两人梦里的葵花轰然绽放。电光与金芒一同照亮黑夜，将所有可见之物，尽都送入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