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青梅竹马》zu

13、第 13 章

　　“滴滴答答”，有泪水滴到纸上，信纸晕染了开来，杨墨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
　　字字句句，尤在耳边，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些话的样子。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怎么就没关系了呢。
　　一开始，他对她又可怜又不屑，还活着的水家人怎么会有好的？后来他为了达成目的也为了水铣的嘱托才半真半假地对她好起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半假也成了真。明明相处的日子也不多，却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年，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都被他拉长，生命里的其他岁月显得那么轻浮无趣。
　　他从不知，日子还能这样过，有些人能够这样亲近。
　　跟她相处的时候，琐碎小事都变得有趣起来，她好像天生就有把所有日子都变成重要的一天的本事。
　　他的生命里，过去没有，将来大概也不会再有一个这样的人出现了。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他可以抓住，他却眼睁睁地任凭机会溜走。
　　上天不会持续馈赠不惜福的人。
　　他以为，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如果他能早一点明白，如果他能早一点面对自己的心，他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啊。
　　“杨墨，你以后多来看看我好不好呀？”
　　——好。
　　“杨墨，我有一颗真心给你，你肯不肯要呀？”
　　——我要。
　　“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了王爷的心？”
　　——你这样的。
　　“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呀？”
　　——好。
　　“杨墨，你爱我吗？”
　　——爱。
　　“杨墨，你爱我吗？”
　　——我爱你，很爱，很爱。
　　多可笑，他曾经却把这些归结为身体的病征，脑子的病征，如今，他真的病入膏肓，却已经无药可医。

　　“王爷！”尘明焦急地敲着门。
　　屋里只有灯光，却没有人回应。
　　“王爷！娘娘不见了！府里的人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
　　“.…..”
　　“知道了。你吩咐下去，不用找了。就说娘娘已经回来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照我的话去做！”
　　“是。”

　　虽然别苑的下人谁也没有看见娘娘是何时回来的，但是既然王爷这么说了，他们也就这么信了，反正不用他们承担责任了。

　　杨墨第二天反常地没有像以往一样出门忙活。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谁也不见，也不要人伺候，只有尘明能进得院子，不过也进不去屋子。
　　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偶尔不经意一抬头似乎还能看得见。
　　这一天，他把这封信翻来覆去地读。
　　夜里他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他甚至连一点留恋之意都没有在字里行间找到。她说她命不久矣，她让他不要找她。她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却不愿意有他相陪。他想，他除了成全她还能做什么呢，他已经灰了她的心，难道还要违背她最后的心愿吗。
　　人也真是奇怪，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的心态下看法完全不同。
　　按照他所受的教育，侧妃逃离简直是不可接受的一件事，这是对皇权和夫权的双重蔑视。可是现在，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如果离开他是她所愿，那么他成全她就是了。

　　“王爷！您开开门，吃点东西吧。”尘明又在外头聒噪了。
　　杨墨听见尘明的声音，想起了她信中交代的事情。
　　“进来吧。”一天没进食水，声音沙哑得厉害。
　　尘明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进屋，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跳脱。
　　将食物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
　　杨墨从床上坐起身来，摆了摆手：“先不忙，先说说你的事。你不是一直想娶翠鬟吗，本王准了，你可以加紧预备起来了。”
　　尘明“哇”的一声哭出来：“王爷，娘娘她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听着像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杨墨顿了顿才开口：“你在胡说些什么。”
　　“您就不必再瞒我了，翠鬟也不见了。”尘明抽泣着。
　　杨墨竟然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至少，他想，还有人陪在她身边。

　　杨墨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从明天开始，对外宣称娘娘病了。翠鬟是个忠心的，日日守着，寸步不离，每天就由你负责抓药煎药送药。”
　　尘明愕然：“不，不找了吗？”

　　三日后，王府别苑传出消息，三王爷的侧妃，当朝宰相的独女，水氏，病逝。
　　别苑已经挂起了白幡，淳安附近的大小官员士绅都前来祭奠，哭声响彻天际。

　　尘明这两天瘦了很多，此刻正往来张罗着丧事，往日的活泼劲儿一点也不见了。
　　突然间，他在往来穿梭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使劲眨了眨眼，没错，是她。
　　一瞬间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极力按捺住惊呼，急速走过去，拉起他的袖子就往僻静处走。
　　刚刚站定，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翠鬟姐姐，你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以为我跟娘娘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翠鬟略带苦涩道。
　　尘明虽然比翠鬟小两三岁，但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发育得极快，已然比她高出一个头去了。鬼使神差地，尘明忘记了羞涩和害怕，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喜悦，忘情地抱住了翠鬟，胸口抵着她的脑袋，反反复复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翠鬟却沉默不语。
　　平静下来的尘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多么失礼，赶紧放开她，没话找话道：“翠鬟姐姐，既然你回来了，那娘娘是不是也回来了？”
　　翠鬟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你带我去见王爷吧。”

　　应付完前来吊唁的人的杨墨已经回到了他们曾经共同的居所。
　　尘明敲了敲门：“王爷，翠鬟姐姐要见您。”
　　正在发愣的杨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道：“快让她进来！”
　　翠鬟打开门，走了进去，在杨墨跟前跪了下去。
　　“水泠她人呢？还好么？你怎么不陪着她？还是她也回来了？”
　　翠鬟的头低垂着，缓缓摇了摇头，泪水打在地面上，“啪嗒、啪嗒”。
　　杨墨的眉头皱得死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翠鬟深吸了口气，勉强将情绪抑制住：“娘娘走前托我给您带句话，她说，她觉得挺对不住您的。”
　　不知怎的，杨墨觉得有点心慌：“走前？她走去哪儿了？怎么这回连你都不带？”
　　翠鬟的左手死命掐着右手，平静道：“王爷节哀。”
　　怎么可能？怎么会？她信里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会这么快？
　　杨墨觉得有点生气，这种事情怎么能浑说呢！
　　“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个葬礼不过是掩人耳目！”
　　翠鬟仍旧重复着这一句话：“王爷节哀。”
　　“是不是！是不是她为了不让我找她故意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
　　“王爷节哀。”翠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泪流满面。
　　杨墨脑袋一晕，身体一晃，倒在了地上。

　　四日前，也就是丁荔逃到业和钱庄的当晚，杨墨回到别苑之时。
　　由于钱庄后院房间有限，平时都是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在住，这下子平白多了三个人，水获是东家自然是要独占一间的，丁荔是水获的唯一的亲妹妹，自然也不能怠慢。于是乎兄妹二人各自占了东西厢房，翠鬟跟着丁荔同住一间，掌柜的和伙计们只能哆哆嗦嗦在剩下的房间里挤挤了。条件所限丁荔和水获只能共用大堂了。
　　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水获、丁荔、翠鬟三个人正在大堂坐着闲磕牙。
　　丁荔跟水获表达了想去乡下买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过上种种菜、养养鸡鸭的日子。
　　兄妹两个就“到底要不要过那种苦日子” 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屋外寒风呼呼吹着，丝丝凉气往屋里钻，好在火盆够多，两个人吵得也很热火朝天。
　　翠鬟看着丁荔不畏严寒指点江山的手，加快了手中拼缀鼠毛手套的速度，这是水获从北边带来的，先就便宜了她俩。
　　水获气势汹汹：“我不同意！你个千金小姐种什么田，你哪能受那种苦，大哥能养你一辈子！”
　　丁荔不甘示弱：“种田怎么了！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是劳动人民我骄傲！”
　　“你骗人！三王侧妃你都不当了，你还想成为哪个‘人上人’！”
　　“我的志向是当皇后还不成吗！”
　　“哪个人能在乡下种田成为皇后，你当皇帝是村东头李二家的吗！”
　　“那我的目标就是村东头的土皇帝！”
　　丁荔一激动拍了拍桌子，桌上的茶水——当然没有溢出来，倒是她的手高高肿了起来。丁荔“嗷呜！”就是一声哀嚎。
　　翠鬟默默起身去屋子里头找药油去了，并打从心底觉得这对高门贵公子和千金娇小姐组合的兄妹吵架的姿势真的跟村东头李二和虎妞差不多。
　　水获无语地瞅着她：“行了，田还没种呢，你倒别先把手给折了。”

　　等翠鬟找到药油回来的时候，兄妹两个又就“到底要不要带随从”吵了起来，都快赶上朝堂官员争吵要不要给皇帝死去的亲妈追封的热闹场面了，反正水获是没觉得轻松到哪里去。
　　“不行！你要去可以，但必须从我带来的随从里挑十来个带上！”
　　“哎哟，我的亲哥哎，带那么多人干什么，妹妹我又不是真的去造反——”
　　刚刚说完‘造反’俩字，丁荔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怎么，封建王朝连造反俩字都提不得么，老天爷都要惩罚我？
　　“妹妹！”
　　“姑娘！”
　　“啪”，是翠鬟手里瓷瓶落地的声音。
　　丁荔此刻的听觉分外灵敏，觉得有点刺耳，转过头调笑着说：“怎么连个瓶子都拿不住了。”
　　“噗”，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妹妹你怎么了！来人呐！快去请大夫！”
　　丁荔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再也支持不住，就要向后倒去，翠鬟扶住了她。
　　“叮~叮~叮~叮~叮~，任务完成，请客户提前做好准备，叮~叮~叮~”
　　？？？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让丁荔懵逼了一秒钟，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意识到她作为水泠的时间不多了。
　　“哥哥不必白费了，望哥哥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你我兄妹缘分至此大概是尽了。”
　　水获目眦欲裂。
　　她在翠鬟的怀里，微微仰起头，这个动作似乎已耗尽了她的力气，微微喘息着，看着翠鬟：“好翠鬟，你是个好姑娘，好好为自己活吧。你要是想自个儿过，就带着我剩下的银钱去吧；你要是挂念尘明还回去王府，帮我给杨墨带句话——”
　　“倒计时，十、九、八、七——”
　　“杨墨，我觉得怪对不住你的。”
　　“时间到。”
　　丁荔眼前一黑，就过去了。
　　她也是电光火石间才明白，如果她的任务完成了，那也就是说，杨墨他，爱上了她。
　　唉，扰人姻缘，终究还是不能单纯把他们当作游戏里的NPC啊。

　　丁荔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她没有任何一个载体承载而存在着。
　　她正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混沌中，接着，一个大屏幕凭空出现在半空中。
　　屏幕上出现了一只粉嫩嫩的长耳萌兔子手里正拿着电视新闻里记者采访常用的那种麦克风，熟悉的冷冰冰的机械性的声音从半空飘了出来，屏幕下方还贴心地打上了字幕，丁荔运目一看，乐了，还是中英双语的，合着人家这事业都走向国际化了啊，失敬失敬。
　　“亲爱的客户丁荔，您好，首先，兔叽要恭喜你完成了任务。由于您提前完成任务，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另，兔叽欢迎您提出问题，您的宝贵意见就是我们前进的动力，下面进入答疑时间。”
　　丁荔：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何处下嘴…….
　　“第一个问题，你们这字幕都整个双语的，我能见见国际友人吗？”是在想象不出来，国际友人搁玛丽苏世界谈恋爱，难道任务期间还给配备实时翻译？不能搞区别对待啊这个，老娘看繁体字也没有那么顺畅啊！
　　“目前国际业务还在开发中。”
　　好吧。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任务完成的标准到底是啥，有没有准儿啊？”
　　“任务完成以任务目标自承心意为准。”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关于您的疑问，兔叽查阅了一下历史数据，所谓五个阶段只是兔叽根据普遍现象总结出来的一般套路，并不具有普适性呢亲，对给您在任务期间造成的困扰，兔叽深表歉意。为了弥补对您造成的损失，兔叽这边可以给您一张任务满10000天换1天生命的优惠券哦。”
　　“第三个问题，我能投诉你吗？”
　　“不行的哦亲，暂时没有这项功能呢。”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个客服是不是外包的？跟滴滴用的同一个公司？”
　　“这里是人工智能兔叽为您服哦亲。您可以在休息好了之后随时进行重生，心中冥想就能看见尘世入口了。感谢您的宝贵意见，我们非常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