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青梅竹马》zu

12、第 12 章

　　等翠鬟退了出去，丁荔从荷包里掏出水获给她的东西。
　　守灵夜的第二天早上，她就将她知道事情都告诉了水获，临走前水获将这个东西交给了她，这是一把铜制钥匙，狐狸样式的，更像是个工艺品。水获说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拿着这个去找附近的业和钱庄。
　　丁荔摩挲着手中的钥匙，进城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业和钱庄了，紧挨着一家叫天一的酒楼，可是她还不确定要不要现在走，杨墨最近这么忙，要想走的话最好这几天走。
　　丁荔出神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形，她的身体告诉她杨墨是动了情的，可是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决定今天晚上最后再试一次。

　　杨墨果然如他所说回来得很晚。
　　这一次丁荔十分清醒，听见开门声，赤着脚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杨墨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杨墨伸手回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披散的头发，向右歪着头，想看清她的表情：“怎么了？不是不让你等我吗？”
　　丁荔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那就是做噩梦了？”
　　怀里的人瓮声瓮气道：“我梦见你说你不爱我，然后我就消失了。”
　　杨墨听她语气有异，伸手强行掰开她的脑袋，却见她已是泪流满面，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傻姑娘，哭什么，那不过是个梦。”
　　丁荔睁着她刚哭过的湿漉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杨墨：“杨墨，你爱我吗？”
　　杨墨给她擦泪的手顿了顿，随即叹气道：“别胡思乱想了，不早了，睡吧，啊。”
　　丁荔听他这样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明明杨墨的动作神态语气都能让她感觉到情意，可是他为什么不正面承认？害羞？难为情？系统为什么还是没反应，他们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她感到心慌意乱，几乎带着乞求道：“杨墨，你爱我吗？”
　　杨墨轻柔地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一个吻：“别担心。”
　　……这到底怎么回事！！！
　　搞不懂，惹不起，溜了溜了，爱咋咋地，珍惜生命，能活多久算多久吧。
　　丁荔暗暗摸着贴身放着的荷包，做出了抉择。

　　一夜无话。
　　杨墨一早仍然出门去忙他的事了，丁荔找出她的炭笔，写了封信，然后搜罗了些轻便易携带的珠宝放到荷包里。反正她的命也不过两三年，用不了多少钱，找个地方买个小院子自自在在度过余下的日子就行了。

　　临近午时，丁荔带着翠鬟在一大帮随从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去了天一楼。花血本，呃，反正记杨墨账上，点了几大桌子菜，每个人都被安排好了。谁能想到堂堂三王府的侧妃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要跑掉呢。
　　丁荔一向是不要人服侍吃饭穿衣这些琐事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安安心心地享受着娘娘慷他们王爷的慨。
　　于是乎，当他们吃饱喝足后才发现，娘娘她似乎中途去如厕就没回来过，赶过去一看，只剩一地衣裳，人却踪影全无。
　　众人五雷轰顶，他们把娘娘弄丢了！
　　一开始他们谁也想不到他们和蔼可亲的娘娘逃掉了，毕竟宰相千金、王府侧妃为什么会逃跑呢，他们觉得娘娘可能是贪玩溜出去找不到路回来，说不定她已经回别苑了呢？
　　于是一部分就近寻找，一部分人回别苑。
　　这一找就找到了金乌西坠，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浮现在众人心头，娘娘，怕是真的找不到了。
　　自从来了别苑，府里的内务都是丁荔在打理，丁荔没兴趣，就都交给了翠鬟。
　　众人纷纷跑去请示翠鬟，娘娘没找到，是不是该怕人去报告王爷知道。
　　谁知道这一去，却发现翠鬟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丢了，到处都找不到。
　　三王府的别苑此时可谓是群龙无首，端的是乱成了一锅粥。半个能出来主事的人都没有，毕竟谁都怕担责任。几个管事的就派谁去报告王爷吵得不可开交，丢了王府娘娘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一个小喽啰能担得起的。结果就是直到杨墨回来也没吵出个结果。

　　丁荔出门的时候穿了两套衣服，一套男装藏女装在里面，反正冬天穿得多点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趁着如厕脱掉外面的衣服，跑到天一酒楼的后院墙边，将堆在一边的笸箩堆叠起来，爬上了墙头。
　　业和钱庄的后院进进出出都是人，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住了进来，箱笼堆得满院子都是。
　　丁荔就是在这个时候爬上人家墙头的。
　　只听一声惊喜的呼喊：“妹妹！你什么时候挂上大哥墙头的？！”
　　丁荔大受惊吓，“叭唧”从墙头栽了下去，摔了一脸狗啃泥。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丁荔疼得龇牙咧嘴，站起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冲她大哥挥了挥爪子：“巧得很，巧得很。”

　　院子里仆人们仍旧训练有素地收拾着箱笼，大家分工明确，勤劳肯干，一声不吭。
　　屋子里，兄妹俩大眼瞪着小眼。
　　“妹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辞官了。”“我逃跑了。”
　　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
　　“你为什么要逃跑？”“你辞官干啥？”
　　“.…..”
　　大哥：心累。丁荔：心累。

　　糟心的兄妹俩在榻上盘腿相对而坐，就着掌柜送上的啤酒，呃，阔落，呸，茶水，垂头丧气地碰了个杯。
　　还没来得及互诉衷肠就听见前面隐隐吵闹。
　　掌柜的满头大汗跑了进来：“东家，前面有个姑娘死活要往里边闯——”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丁荔就看见了直愣愣闯进来的翠鬟。
　　翠鬟好似往常一样，安静地走到她身边，低头：“姑娘。”
　　“.…..”
　　合着前面的吵闹都是伙计们发出来的，翠鬟姑娘就负责淡定往里走。
　　丁荔看着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翠鬟依旧低着头，语调毫无波澜：“姑娘走了没多久，奴婢就出来找了，看见了地上的衣服，也发现了墙边的笸箩。奴婢把笸箩扔到墙角，又把院子里的痕迹毁掉，就回到席上了。等到大家都发现姑娘不见了，出来找时，奴婢才趁乱出来找姑娘。除了奴婢没人知道姑娘您在这里。”
　　丁荔无语半晌
　　“你可知道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什么？！妹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丁荔一眼瞪过去：“大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
　　兄妹俩各自扭开头。
　　丁荔看着翠鬟。
　　翠鬟还是那副样子：“奴婢不需要知道。”
　　丁荔一脸恨铁不成钢：“那你知不知道你是定了亲的人了！”
　　谁知道翠鬟却抬起头来，泫然欲泣，一脸倔强：“奴婢知道姑娘是恼了我了，所以走的时候不愿意带上翠鬟。翠鬟不敢奢求姑娘原谅，只求姑娘给翠鬟一个留在身边报恩的机会。”
　　丁荔自从出走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留住水泠的影子，最后的日子，她要作为丁荔而活。
　　听闻翠鬟这样说，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老子给你留了银子，把身契也给你要来了，你就是个自由人了。你当初求着骗着老子帮你，现在口口声声奴婢，奴婢，你是谁的奴婢！”
　　翠鬟不为所动，梗着脖子道：“既然翠鬟是自由的，那翠鬟就有权决定自己去哪儿。”
　　丁荔也梗着脖子，吼回去：“老子也有权决定不让谁跟着！”

　　水获瞧着两个人斗鸡眼的样子，目瞪口呆。
　　翠鬟姑娘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他家妹妹是直着脖子骂娘，还隐隐落了下风。
　　他不明白他家娇滴滴温温柔柔的妹子怎么变成这样了，然后愧疚地低下头，认为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让她不但在家受了委屈，看样子在王府也不好过。他太无能了呜呜呜，让生活把妹妹摧残成了这个样子。
　　不禁潸然泪下：“妹子，都是大哥对不住你！”
　　丁荔：……这是唱哪出？这都哪跟哪儿啊，一个都不省心。

　　丁荔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怪你，只是你这样做，想过跟尘明之间怎么办吗？”
　　翠鬟见丁荔态度似有松动，放下心来，静静道：“是翠鬟与明小哥无缘。他那么好，一定能娶到比翠鬟强百倍的人。”
　　丁荔见她意已决，也不再勉强：“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再勉强你。我也不需要你伺候，以后就做个伴儿吧，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需要跟我请示。也别姑娘姑娘地叫了，我比你大又行三，叫声三姐吧。”
　　翠鬟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好，三姐。”

　　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定了转过头去，用手拉了拉他大哥抱头的胳膊：“大哥，大哥，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
　　随即，丁荔恍然大悟：“你就是因为自责才辞官的吧。”
　　水获沉默了一瞬：“我不能踩着娘和二弟的尸骨往上爬。”
　　然后又补上一句：“你不想待在王府咱就不待，大哥能养你一辈子。你的亲事本来就是爹——”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丁荔打断了水获未完的话，微微笑起来，“还要麻烦大哥将妹妹好好藏起来。”

　　入夜，三王府别苑。
　　杨墨今天回来得比往常要早。
　　别院里黑漆漆的，院子里下人各个看起来慌慌乱乱的。杨墨直觉除了什么事，示意尘明去调查调查。他自己则径直往主院走去。
　　没成想主屋也一片漆黑，他突然有点没来由的心慌，顾不得沐浴更衣，直接打开了寝居的门。
　　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等着他的那盏孤灯，也没有某人睡着时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她跟他说的噩梦，想起她执着的问题。
　　“在梦里，你说你不爱我，我就消失了。”
　　他觉得胸口有点闷得慌，这屋子也太黑了些。他慢慢地挨着挨着点燃了屋子里所有的灯，跳跃的火光一下子冲淡了浓重的夜色。
　　明亮的火光把屋子照得纤毫毕现，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各处摆设也没有变动，床上的被子还没有打开。
　　他走到床边，预备像往常一样钻进被子里安眠，也许她正藏在被子底下等着笑话他被捉弄的样子。他微微笑起来，好像自己真的被她捉弄了，连他自己也觉得那样真的很有趣。
　　然而被子下面并没有藏着人，一个信封端端正正地摆在床上，上面用炭笔横平竖直地写着：杨墨亲启。
　　他坐了下去，伸手拿起那封信，一滴眼泪打在手背上。
　　他想：怪不得他总是看见她哭，难过的时候是应该哭的。

　　“杨墨，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走啦。
　　其实你想要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还记得出发前夜我邀你的理由吗，现在想起来还怪过意不去的。你没想错，我当时就是故意的，不过现在我决定真的将它交给你了，你应该能原谅我当时小小的私心吧嘿。
　　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途，既然你想要就给你吧，反正我也是慷他人之慨，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了。东西就在上次给你挽发的那根簪子里，将顶部向左拧三下应该就能打开了，你要是懒得拧直接掰断也行的。
　　我总觉得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可是每次问你你都不承认，真是让人脑壳痛，希望不是我在自作多情吧，嘿嘿嘿，不过也没关系啦。
　　你应该也不会想找我吧，千万不要找我啊，求求了，你就对外宣称我病死在江南了吧，反正这差不多也算是事实了。看在我主动上贡份上，帮帮忙吧，我知道这可能会给你带来点麻烦，可是对你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啊，真的求求了。我估计还有一两年的命了，想为自个儿活着。好在你对我感情不深，就当死了个亲戚或者朋友吧，逢年过节想起来就祭奠我一碗清水，想不起来就算了。其实我比较想要冰阔落哈哈哈，算了，不为难你了。
　　还有啊，你答应过我翠鬟和尘明的亲事的，不许反悔啊。君子一诺，重逾千钧，你是个君子，就不要跟我计较啦。
　　嗯，也不知道还能说点啥，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那就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子孙满堂一生顺遂吧。
　　再见了，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