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撩》何棋

8、第八章

　　陆家的事如同那个夏季的阴雨天，乌云散了，雨不下了，就不再有人注意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那个充满腐烂气息的七月。小昆虫的尸体、被雨打落的树叶、冲到下水道里的污水……都随着那个夏天的结束消失的干干净净。

　　枫林幼儿园学前班的孩子们升了小学，陆至臻被奶奶送到小学门口，陆奶奶替他整理好书包，理了理他的领子，和蔼的摸着他的头，“在学校听老师的话，晚上奶奶再来接你。”

　　小男孩懂事的点头，但是其他小朋友就没有这么听话了。

　　校门口不少孩子抱着家长的腿，死活不肯放开，双手双脚缠在上面，一旦把他们的手拽开，扑面而来的那就是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活像一个交响乐队在这里举行演奏会。

　　一年级的老师们习以为常的看着这一幕，笑眯眯的把孩子们从家长身上拖下来，“上学了就是大孩子了，怎么能哭鼻子呢？和老师去班里吧。”

　　同样的，校门口另一边，宋亦姝攥着妈妈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放开。

　　宋爸爸：“姝姝，不是你自己说要跳级来上小学的吗？现在反悔可不行哦。”

　　宋亦姝委屈的撅着嘴，她只是不想再和徐秋元那个大傻子一个班，不想再听到对方坚持不懈的喊自己“猪猪”，但是她也不想上小学啊，呜呜呜，她不想要上学，不想上学!

　　不管她怎么哭闹，幼儿园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懂了这个道理之后，宋亦姝蔫了，眼泪汪汪的跟在老师身边，开始了她苦逼的小学生涯。

　　枫林幼儿园。
　　乌安和徐秋元面对着面，清楚的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茫然和疑惑。

　　今天姝姝/猪猪怎么没有来上学？

　　两个小豆丁想了会儿，跑去问康老师，得到的回答让他们两个都愣在了原地。

　　“小学……”徐秋元捏着拳头，迈着小短腿慢慢的走回到座位上，“安安，小学是什么？为什么猪猪要去那里啊？”

　　鉴于自家隔壁就有个上小学的，所以乌安也算是知道一点，两颊的肉嘟起，看着他，严肃道，“小学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徐秋元惊恐，猛的站起来，差点把小桌子上的小碗打翻，“啊？那猪猪为什么要去那儿啊？”

　　他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像是拿定了主意，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乌安，“安安，我们去小学把猪猪救出来吧!”

　　乌安怎么也没想到徐秋元会冒出这么个办法，不过转念想到隔壁的陆至臻，夏天的时候他那么难过，现在又要去小学，肯定会更难过的。

　　她抿了抿唇，小手揪结的绊在一块，最后像是下了什么世纪决定，“我们一起去小学!”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现实给打碎了，原因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小学在哪里？

　　徐秋元偷偷去问了康老师，康老师也没有说不可以，只不过笑着问他们是哪所小学，这下子叫两个孩子傻了眼，他们只知道那个坏地方叫小学，哪里知道江市有那么多小学。

　　垂头丧气的被父母带回家，今天轮到乌国明来接她。

　　自从乌安愿意讲话后，乌国明那叫一个高兴激动，恨不得天天把乌安抱出去，逢人就让她说句话，好让别人知道他乌国明的女儿不是哑巴，最后还是夏慧严厉制止了他的这个想法。

　　不过乌国明还是不放弃，只要和乌安单独待在一块，总是想方设法的挑起话头，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不说话成了一种习惯，即便现在愿意说话了，她也很少开口。

　　乌安趴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像被太阳暴晒过的小花，他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抱着乌安，疑惑道，“安安，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妈妈已经做好吃的了，等会儿回去就可以开饭了。”

　　怀里的小姑娘摇头，隔了半晌，才小声开口，“爸爸，为什么要上小学呀？”

　　“因为长大了呀，等到安安长大，也是要去小学的。”

　　想到小学的可怕之处，乌安惊恐的抱住爸爸的脖子，“我不去!”

　　“为什么？”乌国明抱着人回了家，把书包放到沙发上，整个人顺势坐下来，“小学有更多可以一起玩的小朋友，还可以学很多的东西，为什么不愿意去呀？”

　　乌安把白天和徐秋元说的重复了一遍，乌国明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爸爸不要笑!”
　　乌安急得连忙拿手去捂住他的嘴，但是讨厌的笑声还是泄露了几缕出来。

　　“好好好，爸爸不笑。”乌国明使劲按压下笑意，原来小朋友是这样思考世界的，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新奇的很，“但是安安，小学可不是坏地方。”

　　“它是!”
　　执拗的小兔子压根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乌国明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妻子。

　　夏慧：“安安，快点过来吃饭了，吃完饭去臻臻哥哥家玩好不好？你可以问问他小学是不是坏地方。”

　　“好!”

　　小孩子的世界自成一套规则，当然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否定，与其在这里跟他们讲听不懂的大道理，还不如让她去隔壁听听同龄人是怎么说的。

　　“老婆，还是你厉害。”

　　乌安已经去了隔壁，乌国明从后面环着妻子的腰，亲昵的咬着耳朵。

　　“去去去，今天轮到你洗碗了。”

　　被赶到厨房的乌某人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勤勤恳恳的开始刷碗。

　　——

　　乌安进陆至臻房间时，对方正在换衣服，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对于她不敲门就进来的行为，对方表现出了炸毛的特性，三两下就把上衣套好。

　　“你你你!”
　　陆至臻大着舌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乌安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你什么？”

　　陆至臻叹了口气，瞬间觉得自己跟个奶娃娃计较些什么，“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上了一天小学有些膨胀的陆至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只比这个奶娃娃大一岁。

　　“妈妈让我过来找你玩。”

　　“玩什么？我们可是有作业的。”他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作业，厚厚的一叠。

　　乌安眼前一亮，“我也有作业。”

　　“我的作业和你的作业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的难一些，你的简单一些。”

　　“可是我的也很难。”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

　　陆至臻快要被眼前的人搞疯了，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圈套里，但是看了眼面前这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小家伙，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他哼了声，“我们一起做作业吧。”

　　“好呀。”

　　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他看着看着，也不知不觉笑了出来，笑完后又开始嫌弃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带偏。

　　陆奶奶送水果进来时，就看到两个孩子坐在桌前，认真的写着作业。

　　第二天，乌安认真的告诉徐秋元，小学不是坏地方。

　　本来以为对方会不相信，没想到对方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

　　她好奇的看着他，时间长到对方白净的脸都红了。

　　“你不要看我啦!”

　　“为什么不要看？”

　　“就是不要看嘛。”

　　“为什么不能看？”

　　乌安在有些事情上，总会表现出别人无法理解的固执，哪怕只是一些细微的小事，她却非得要一个结局。

　　家里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也没有办法，索性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在察觉到自己经常重复一句话时，就赶紧不说话。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的人眼里漫上了一层水雾，猝不及防的，金豆豆很快就掉了下来。

　　康老师走过来，“不哭不哭，发生什么了？”

　　“呜呜呜，老师，安安……安安……”

　　断断续续的话更加引人深思，康老师皱着眉，转头看向乌安，“安安，小朋友之间要好好相处，你和秋元不是好朋友吗，怎么可以欺负他呢？”

　　我没有!
　　等到康老师离开，她狠狠地瞪了眼徐秋元，她再也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徐秋元咬着嘴，低着头，眼眶还红红的，“安安，对不起。”

　　她才不要原谅他呢!

　　见小伙伴不理他了，徐秋元扁了扁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看着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上前来扯着乌安的袖子，“安安，对不起。”

　　乌安实在是被他哭怕了，加上小孩子忘性大，下午两人就又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块去堆沙子了。

　　康莉莉远远的看着，欣慰的想，小孩子之间的关系果然是最单纯的。

　　——

　　很快，乌安的幼儿园生涯也结束了，和徐秋元一块去了陆至臻他们所在的小学。

　　小学六年仿佛也只是转眼，这边小豆丁们才刚入学，那边就已经到了毕业的年纪了。

　　陆至臻和宋亦姝成绩好，去了江市最好的初中——江市一中，乌安经过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后，也考上了这所初中，但是徐秋元却不行，成绩差了点，去了三中。

　　小学毕业那天，他抱着乌安，呜呜呜的哭个不停，徐父徐母也认识这个从幼儿园就和他们儿子一块上学的小姑娘，本来还有点伤感的气氛，被自家儿子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哭了一场，伤感是没了，想要揍他一顿的想法倒是有了。

　　徐父向来主张男孩子应该硬朗些，可以流血流汗就是不可以流泪，没想到却生了个哭包儿子，还能怎么办，只能后天教育了，又不能回炉重造!

　　夏慧看着女儿，偷偷的抹眼泪，乌国明搂着妻子，“哭什么，安安只是小学毕业，又不是嫁人了。”

　　“我只是想到当初她还那么小，我甚至还担心她以后都不会说话了，没想到现在都小学毕业了。”

　　“小学毕业了，那离初中、高中毕业还远吗？”

　　“都高中毕业了，离你女儿上大学谈恋爱还远吗？”

　　“都谈恋爱了，离结婚生孩子还远吗？”

　　“我的安安，都这么大了……”

　　乌国明听着，也跟着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