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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泥小火炉 ...

  •   借七皇子十个胆儿,也不敢明天真的再跑去蹭一顿饭。“青竹,灯笼打仔细了,我怕太子哥哥真往地上泼水。”
      十一月中旬,长安城迎来第一场雪。自从司鹿给临珏做了菊花羹开始,临珏总是想法设法让司鹿学习些其他的技艺,比如女红。绣工不比厨艺,牵针引线没什么问题,难就难在各种针法图案。薛莹教了最简单的一种平针,至于图案,司鹿想学一个简单又有意义的,思来想去想起当年被临珏讨去原本挂在璎珞鞭上的那串璎珞,临珏平时都把那串璎珞与那只飞鸟玉佩挂在腰间,从不离身。
      司鹿想给临珏一个惊喜,时隔多年,她记不清那络子具体的样子,自是不能当着临珏的面要来画纹样。只能五更天起来,点了蜡烛,又罩上灯罩,悄悄地绘。那络子的纹样不难,司鹿画了几次不满意,每次不敢画太长时间,怕临珏起床时发现。连着偷偷忙活了四五个清晨,才把纹样画满意。画成后交给薛莹做了些处理,便成了绣样。这样的小动作瞒不过临珏,临珏每次看到灯前坐着的那个人影,都想上前阻止,又不忍糟蹋司鹿的一片热心。想着下次找个轻松点的法子。
      司鹿先找了块帕子试着绣了一次,成品还不错,不至于难看。还来不及藏起来就被临珏抢过去,临珏宝贝得不得了,又翻出一件云锦披风,指着兜帽说:“绣到这里,比这个再大一点。”
      这不,长安初雪,这天又恰是休沐日,一大早,临珏吵着要出去玩雪。大冷天的,司鹿要他穿着着狐裘大氅,他执意要那件云锦披风,那披风单薄,只适合初冬,司鹿拗不过,便由了他。
      薛莹和她说过,当今圣上共有七子,前面四个皇子都已出宫开府,临珏是老五,六皇子十五岁,七皇子十三岁。有八位公主,七公主和八公主还未嫁,留在西宫的生母身边。这东宫里只有六皇子居住的流芳殿,七皇子的永川殿还有太子的春归殿三殿皇子。西宫也不见得热闹,如今只剩了五位后妃。后宫佳丽三千,这大明宫并不是一直这么冷清的。五年前宫里发生过一件巫蛊之祸,惹怒圣上,彻查之后,大皇子被贬为庶人,二皇子留在封地,没有诏令不得回京三皇子和四皇子早早地便出宫立府,只有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还小,便继续留在东宫内。西宫之内,除了皇后,当时四大妃位赐死和五位仪位的发落到尼姑庵。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噤若寒蝉。至此,大明宫相安无事。
      一月不曾上门叨扰,七皇子憋不住了,和青竹两人到太子殿来。今日下雪,司鹿给外殿的宫女都放了假,太子殿只有薛莹和罗潭两人在火炉旁酌酒飞花令,飞的是“雪”字。
      “雪”字应景,也是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之一,自古便受诗人的追捧。这雪的诗句,张口便来,还是最应景的一句。罗潭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七皇子解下貂皮大氅递给青竹,抢过罗潭的诗句接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薛莹头都不抬:“太子和太子妃一大早便出去了,去了哪里,殿下叮嘱过奴婢不便告知。劳烦七皇子空跑一趟了。”
      七皇子装作没听到这逐客令,找了个凳子也围坐火炉旁:“那我在这里等,午膳总是要回来吃的吧。到你了,薛莹姑娘。”
      薛莹没好气地道:“绿儿,给七皇子拿个酒杯来。”
      “我去吧,今天太子殿下高兴,准她们都出去玩了。”罗潭起身,从殿内拿出两只杯子。
      “青竹姑娘,你也一起吧。”青竹正要推辞,薛莹是个喜欢热闹的,太子殿下不待见七皇子,没说过不待见青竹,她欢欢喜喜地便拉着人坐在火炉边。“到我了,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罗潭盛了一杯递给青竹,“果酒,喝点暖暖身子。喝完要说一句带雪的诗哦。”
      青竹脸色一赧,“我读书不多,可否说成语或其他的?”
      薛莹道:“一起玩图个开心嘛,可以说成语或诗,但是说不上来可就要喝酒了。”
      一杯酒下肚,青竹脸色生动了些,举着杯子道:“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罗潭道:“看不出来,青竹姑娘喜欢这么豪迈的诗。那我也来一句,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
      七皇子嚷道:“本皇子是不要输给你们姑娘家了。”低头想了一会,得意道:“大漠沙如雪,鹰山月似沟。”
      这边围着火炉红火。那边临珏和司鹿两人在太液池清静。太液池的水面结冰,临珏准备了冰车,司鹿盘坐在冰车上,临珏在后面推着,司鹿第一次在冰面上玩耍,太惊喜刺激,她总担心冰面开个窟窿会掉下去。
      “阿祚,你不玩么,净逗我开心。”司鹿受惊,下意识地叫出临珏的名字。
      临珏听她终于叫自己的名字了,还玩什么,就这一声“阿祚”,够他乐半年了。“姐姐肯定没玩过这么新奇的玩意儿,我小时候就玩过了,不稀奇的。”临珏在后面时而快时而慢地推着,时不时再来个急转弯。
      司鹿紧紧握着兵车两边的扶手:“是你母妃带你玩的吗?”
      “我母妃身子弱,雪天基本是呆在殿内的,她怕我无聊,仿照民间的工艺偷偷做了一个冰车,便让她的宫女带我来太液池玩。”临珏顿了一下,停下车子,蹲到司鹿面前。“那时太液池被人做了手脚,玩了几圈,冰面裂开,”说着,临珏打了个寒颤,“我呆在湖面不敢动,听着那冰面裂开的声音,一寸一寸扎得我耳朵疼,我害怕得哭都哭不出来。那名宫女拼尽全力将我推向岸边。等在岸边的母妃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回头眼睁睁看着那名宫女挣扎着掉进湖里,最后像一片红叶浮在湖面。”
      司鹿看到雪花飘下,临珏的眼里只有她一人的倒影。她扑到临珏怀里,察觉临珏的表情不对劲,道:“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临珏抱起司鹿。每一步走得铿锵有力。“我不是当年那个小宫女,你也不是你母妃。你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太子了。”司鹿靠在他胸口说道。
      临珏自顾自地说道:“母妃是父皇众多嫔妃之一,总也盼不来父皇,母妃的死,有多少是因为父皇的视而不见呢?”
      司鹿想了想,道:“话本里讲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身在大明宫,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司鹿能听得到临珏有力地心跳,一下一下,莫名让她安心。
      到了岸边,临珏依旧抱着司鹿,没有要放下的样子。思虑良久,他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打算长留大明宫。你要的一心人,我可以给你一心,却无法给你一人。”
      司鹿无法回答,临珏又道:“我也不喜欢这里,只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要站在那个位子才能保护你,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一定不要悄无声息,我可以为你抛下这一切。”说完又喃喃道:“一定不要悄无声息。”
      回到春归殿,四人正玩得开心,现在飞“冬”字。一向谨言慎行的青竹已半醉,脸上两坨酒红。
      七皇子见临珏抱着司鹿回来,摇摇晃晃站起来,“太子哥哥好狡猾。”
      七皇子是临珏最相熟的一个皇子,七皇子的母妃位份低,不够格抚养,在七皇子六岁时便早早去了。四年前自己路过永川殿,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门前,眼色稍微温和些,这小子便缠上了自己。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甩脸子,都是装看不懂:“下雪了,早点滚回你的永川殿。”
      酒壮怂人胆,七皇子仗着一点酒劲,死赖着不走:“别呀,我的永川殿哪有太子哥哥的春归殿热闹,你说是不,太子妃嫂嫂。”
      看着和临珏相似的表情,司鹿也不忍心拒绝,开口帮腔道:“阿祚,就让他留下吧,人多热闹点。”
      七皇子一看有戏,又看到今天大雪,太子哥哥却只披了件云锦披风,这样单薄,仔细瞧了瞧,便看到兜帽上露出的璎珞刺绣,与他日常腰间佩的别无二致。心里明了。“太子哥哥,你兜帽上的刺绣可真漂亮,谁给你绣的,改天帮我也绣一个。”
      司鹿看七皇子打哑谜,自己的绣工如何还是有点底的,偏偏临珏就吃这一套。得意道:“这是昭音绣给我的,世上别无二样,你想要让青竹给你绣去。今天也凑到午膳时间了,就允许你就留在这里吃吧。”
      七皇子一看,又道:“不给做,看看总可以吧。”那巴巴地劲儿,给足了临珏面子。临珏摆摆手,“不给,不给。”
      正闹着,御膳房便送来午膳,永川殿的份儿也送到这里。大雪天,御膳房送来许多肉食御寒。
      那张三人的小桌子坐不下,罗潭拿出原来的那张大桌子。六个人一桌子菜,没有主仆之分,七皇子拽了一只酱鸭腿啃起来。
      临珏看着最后一碟放上桌的风干鹿肉,问道:“这菜是谁选的?”
      承隆帝身边的掌事汪聪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这风干鹿肉是西戎进贡的,陛下分开赐给各宫。其余的菜是按照去年春归殿的口味送过来的。不知哪道菜不合殿下口味。”不过是赐食,何必派亲信过来。
      临珏闭上眼睛,再睁开,里边是一股杀意,汪聪看了也觉发抖。好在临珏道:“无事,退下吧,告诉父皇,就说我已知晓他的心意。”得了话,汪聪引着底下的宫人便离开了。
      迷迷瞪瞪的几人无所察觉地狼吞虎咽。临珏不好登时发作,扫了众人的意。悄悄将两碟风干鹿肉撤下桌。直觉胸口憋着两团火,发不出来。闷头喝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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