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记》白佛楼

10、与虎谋皮

　　与神族联姻，前所未有。神族与皇室地位平等。如今百年过去，安稳日子过久了，凡人渐渐起了神可有可无的想法，甚至稍微一点不顺遂便怀疑神的怯弱无能。
　　皇权大于神权，外人不知，神族的衰落皇室了如指掌。正如神族衰落，皇室的衰落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百二十年前鲲鹂之乱，外藩不敢轻易染指中原，神武大帝登上高位，更有神的庇佑。然而一百多年过去，外藩蠢蠢欲动。内有朝廷之上，以李文壅为首的文人时不时来一出跳梁表演。也算是内忧外患。皇室与神族需要相辅相成。
　　说服承隆帝允许自己娶司鹿，这种简单的利弊分析，根本不够格。打动承隆帝的是一出暗度陈仓。当初送至太华山的聘礼，彩礼箱里装的是能武装五万精兵的武备。承隆帝有意攻打西戎，需要给外邦一个警醒。
　　行兵打仗，讲究兵贵神速。西戎游牧民族，骁勇善战，而大境王朝安居乐业许久，意志消怠，有了这批武备，出其不意地攻打犬戎，能增加胜算。不是承隆帝谨小慎微，而是他清楚这些凡人的本性。如蝼蚁一般，卑微，只能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但是，蝼蚁有蝼蚁存在的必要。
　　当初巫蛊之祸，牵连甚广，承隆帝察觉出是太子临珏铲除势力，顺水推舟，将外戚的势力一并连根拔起。临珏暗中培养的势力，承隆帝有意纵容，这是一把刀，可以对准朝堂，只要有把柄，就可以对准任意方向。与帝王交易，不亚于与虎谋皮，临珏还是嫩了些，他看得不如承隆帝远。不过这又如何，他并不打算一辈子困在这大明宫中。今天的风干鹿肉，是在提醒自己，是时候考虑攻打西戎的事情了。
　　临珏铁青着脸色，闷声喝酒，司鹿察觉他脸色不好，送走七皇子，屏退薛莹与罗潭。握住临珏的手，他身体放松下来，“阿乐今日怎么这么主动。”
　　司鹿引着临珏的手放在自己的鹿角上，“我是鹿神，可我并非鹿，不会被做成风干鹿肉的。”
　　临珏欢喜司鹿的主动，但是面上依旧冷道：“可我还是害怕，心里惴惴不安的，姐姐，你亲亲我，安抚安抚我，可好？”
　　司鹿本不想理临珏的撒娇，但想想这也是因自己而起，顺顺他的毛，也不是不可以。临珏本想让司鹿亲亲脸颊，司鹿闭起眼睛碰到他的唇，然后火速退开。“好了，你喝酒了，躺一会，我去做点醒酒汤给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要亲回来。”小心捧着司鹿的脸颊，吻上渴望许久的朱唇，轻轻摩擦，渐渐这股火热烧得想要更多，徘徊许久，见司鹿不曾抗拒，试探着伸出舌尖，撬开贝齿，扫过口腔的每一个缝隙，缠上司鹿的舌头。临珏见司鹿的眼睛闭着，头上的梅花角又开出了花，轻轻笑出声，这一笑，惊醒了司鹿，那梅花角噌地一下缩回去。
　　司鹿推开临珏，低头说了声“我去煮醒酒汤”就跑开了。临珏独自回味那个痴缠的吻，又责怪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放过司鹿，也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初雪之后麟德殿宴请群臣是历来的习俗。以前天寒，疾病多发，体弱的说不准就熬不过去，帝王作为安抚便会着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带妻子参与宫宴。司鹿并不喜欢这种场景，但是又不想临珏为了自己总是特立独行，答应一同赴宴。
　　有司鹿相伴，宴会也不会太过无聊。主位自是承隆帝与皇后，太子居于左首，国师居于右首。上席是其余几位皇子和西宫的几位妃嫔，中席是文官，末席是武将。大境多年不曾有过大的战争，偶尔边寇扰民，也不成体统，自是武将无用武之地，在这席位上也看得出来。
　　承隆帝客套了几句，一道道精美的膳食呈上。临珏更爱自己殿内小厨房里的家常菜。中席首位是李丞相。丽妃被封之日，李老夫人也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丞相一门一时恩宠无二。丞相妻子王氏和年幼的儿子在旁低头安坐，不敢抢这位老太太的锋芒。承隆帝寒暄道：“李老夫人身体可还硬朗。”
　　“多谢皇上挂念，老身身子硬朗着呢。”李老夫人笑声洪亮，宴会上气氛缓解不少。
　　“丞相说矜儿是您的心头肉，朕夺了您的心头肉，可不要怨恨朕啊。”丽妃原名李念矜。李老夫人性子要强严厉，丽妃一直是由李老夫人教养的，性格同李老夫人一样争强好胜，只是少了李老夫人的稳重，稳不住的人容易口无遮拦，喜欢讨点口头的便宜。
　　“皇上拿老身打趣了，皇上喜欢就好，矜儿自小性子要强，只盼望她不给皇上添麻烦就好。”李老夫人眉眼全是笑意。
　　皇上寒暄两句便道：“今日宴会，难得相聚一堂，诸位随意。” 赐下御寒的衣物，便让臣子们尽情把酒。
　　自打丽妃进了宫，为了给丞相几分薄面，宿在丽妃宫中几次，却一直不曾传来子嗣的消息。其实七八年皇宫不曾有子嗣诞生，皇储稳定，皇上除了朝廷的事，只喜欢与国师修仙论道，对后宫嫔妃很是冷淡，即便年轻如丽妃，皇上也丝毫不动心。
　　人人都以为丞相一门恩宠无限，临珏却知道，欲扬先抑，同理，预抑先扬。给他个机会，让他露出马脚，这丽妃，就是让李党露出马脚的最好工具。
　　没有半个时辰，皇后以身体不佳为由退出宫宴，皇上也离场。群臣这才放开手脚，文官这边热火朝天地巴结李相，武将那边也有几个站在外缘和各部尚书套近乎的。
　　临珏低声道：“这里的菜不好吃，我还是喜欢和阿乐两个人单独用膳，哪怕清炒笋丝，也比这蒸熊掌好吃。”
　　司鹿道：“早就知道你要这样说，我已经叫小厨房备了两三个清淡的菜。你吃几口垫垫肚子，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斜下方的丽妃脸色深沉，嫉妒之情毫不掩饰，出言挑衅道：“陛下昨日送的风味鹿肉真不错。还以为今日能再一饱口福，不成想，诸位大人是没有口福了。”鹿肉吃了暖胃，在这冬天吃再适合不过。临珏面上一寒，丽妃眼神收敛，单看着司鹿一人。她御花园折辱了司鹿，临珏遣回她的宫人，不方便直接出手。皇后命人送来《女戒》让她抄写一百遍，不抄完不许踏出殿门一步，皇上不问后宫之事。她只得吃了哑巴亏。今天找着机会定是要羞辱一番的。
　　“原来丽妃喜欢那风干鹿肉啊，这鹿肉易保存，我们昨日吃剩了一盘，宴会罢了，就遣人给您送过去。”司鹿不动声色地回击过去。
　　丽妃脸色一僵：“不必了，只是回想起一时嘴馋罢了。”
　　司鹿抬手示意身后候着的薛莹：“丽妃怕是喜爱这些野味。薛莹，将我们这盘熊掌也送过去，免得明日回想时又嘴馋。”中席的礼部左侍郎薛桐仁战战兢兢地看着薛莹，这一头是太子，一头是李相，哪个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户部右侍郎罗仲南同情地看一眼，幸好今日挨刀子的不是罗潭。
　　丽妃盯着眼前的盘子眼睛冒火，何况那熊掌还被临珏夹了一小块。硬是不接。
　　“丽妃大概是觉得太子妃的话不够分量啊，那本太子要求丽妃接下，你是接还是不接。”临珏一脸玩世不恭地笑道。
　　丽妃身后的宫人赶紧上前接下，放在丽妃面前。
　　这次临珏依旧带笑，声音冷清：“吃。与你说话，本太子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吧。”
　　李相那边众人都停下酒杯，看着这边的闹剧。丽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求救地看着李相。
　　李相放下老脸开口：“太子殿下，丽妃娘娘年少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计较。”
　　“哦，您的言外之意是太子妃老了？”这下李武明白自己的老脸不管用，这是太子在替太子妃立威，后宫不干朝政，同样，大明宫里的事，偶尔准你进来瞧瞧，想要置喙，可得考虑清楚自己的分量。丽妃位份再高，也不过是个侧妃，头上还顶着皇后呢。李文壅识相地闭嘴，思忖着该让李老夫人找机会敲打敲打李念矜，再不可今日这般鲁莽，搞得自己老脸都没处搁。
　　“微臣失言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李文壅虽是明白那些个利害，但到底心中难平。这笔帐在心里给临珏记下了。
　　见李相脸色不好，众人回到自己座位。临珏回头盯着丽妃，丽妃只得下著夹了一小块咽下。这才又回头继续与司鹿说话。那边的国师也笑着看了好久。看完热闹也抽手离去。
　　临珏与司鹿起身离席，到末席与一位年轻的小将军寒暄几句。一众官员吃不准这位未来帝王的意思。
　　推开春归殿，罗潭将热菜端上桌子便退下。临珏脱掉袍子，眼睛晶晶亮：“阿乐，下次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