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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任邈中了一剑。

      那一剑疾如流星,快到卫征都来不及拦下,长剑穿膛血流如注,任邈望着执剑的冷峻少年,心想他果然是认识自己的。

      嘿,果真是你啊,秦罗敷。

      卫征本可以杀了那刺客,任邈却不许,他挡在卫征身前而后轰然倒地,卫征再也管不上那刺客如何,架起任邈慌忙去寻医馆,而那秦罗敷趁着这个空儿,跑了。

      悦神,成了刺杀。

      任邈这一躺便是数月,翻来覆去的发烧,请来的大夫都说任邈命好,她们说如若那把剑再往左偏寸许,任邈便真的救不回来了,任逍遥寸步不离的护着,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可还是烧。

      “废物。”暴怒的任逍遥。

      卫征不多辩解,只在院里长跪着,寒冬腊月里仅穿一件单衫,任逍遥是存了叫她为任邈陪葬的心思。

      这是她的失职,悦神式上舞者的倾城容貌的确叫她心神一晃,可就是那一晃,没有挡住少年刺来的那一剑,这几个月里陆陆续续来探望任邈的人极多,有田狩,有楚国来的使者,还有各大世家遣来的使者,哪怕心里再盼着任邈早逝,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足。

      “医官嘱咐幼弟需静养,诸君好意任某心领了,幼弟不得离人,任某失陪了。”面对着一干窥探者,任逍遥实在无法同往昔一般虚与委蛇,冷着脸抛下这些话后便转回内室守着任邈,剩下的都交给了卫征去做。

      探病的一帮人虽被主家冷落却也不恼,他们此来已得到想要的东西,任逍遥贵为大齐大司马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眉头紧蹙脸布愁云,想必是任邈已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当下放下礼物纷纷告辞,紧赶着回去禀报各自主子,卫征面无表情一个个送出门去,而后长跪于院里,这算是惩罚也算是赎罪,任逍遥也不理,正反任邈一旦有恙她卫征也活不得,至于那些岁任邈出去的护卫早便让任逍遥杀了,她知他们无辜可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

      任邈那一挡,拦的不是卫征,是要在卫征口述经过时拦下他盛怒的长姐,这一挡便算是救了行凶者性命,任逍遥知晓,这是幼弟与行刺者的私事,不必她插手多干涉。

      任逍遥糙掌落在任邈额上试探温度,出乎意料的退了烧,任逍遥反反复复的试过几次这才唤小厮去传医官,她怕,怕此时退烧隔夜又起,怕医官们束手无策,怕这连日的烧着将本聪慧的幼弟烧成痴傻呆儿。

      “如何?”任逍遥攀住医官的手腕急切追问,施力大到似要把人家腕骨捏碎一般。

      “嘶,小公子,小公子无恙了。”医官痛的倒吸冷气却不敢呼痛,“再不过三四日小公子便醒来了。”

      “去吧。”任逍遥松了手,立在榻边望着被褥里昏睡的幼弟容颜,半俯下身珍而重之探指刮过他鼻尖儿,“你啊,总是这般,藏着这多心事。”

      任邈这一觉睡的极沉,他又梦到了经年扰他的那个梦,梦里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有着同魏巍一样的脸,他与她执剑相对,贴身那一刻时任邈弃了剑,然后摊开手臂被魏巍刺穿,撕心裂肺的疼,他终究递不出那剑一去,任邈看着胸前血渍粲然一笑。

      你可负我,我不能。

      痛自胸口层层堆叠又遍及四肢百骸,昏睡数月的任邈骤然抬起眼皮,捱过那阵天旋地转后才僵硬转着身子倚在床头,房内无人,他动了动嗓扯出破败风箱一样的声音,好在床头有水,任邈喝干整碗后觉得干紧的喉咙恢复了活力。

      “卫征。”任邈的身体仍孱弱,声音亦是轻缓无力的。

      “少主,你、你醒了!”听音寻来的卫征大喜过望。

      “我睡了有多久?”任邈低下头翻看自己的手掌,眼里是掩不住的迷茫。

      “这,睡了快一天了。”卫征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大姐呢?”任邈挣扎着自床上往下,攥着床沿的指骨都因用力而泛白。

      “公子您又忘啦,前几日主人领了令,已带兵赴秦境了。”卫征膝行去榻边,抬手扶住任邈手腕,低声,“主人临行前一再嘱咐过,叫您好生将养着。”

      “哦,秦罗敷呢?”任邈一愣,将自己摔回榻上望着床幔出神。

      “秦罗敷?”卫征一愣,低声复述一遍。

      就是那个刺客。倾城之舞,惊鸿一剑。原本莫不相干的两件事生生被秦罗敷做成了一件,换做旁人兴许早已命丧黄泉,亏得是任邈那一侧身,才叫那剑尖刺偏了寸许。

      “按着您的吩咐放他走了,也不曾遣人追查去。”卫征如梦方醒。

      “嗯,扶我起来。”任邈抬起了手。

      “公子,宫里近来还传出来了一件事儿。”卫征扶住任邈,紧搀慢扶的叫任邈倚着床头直身坐着,“是公孙大人亲自来传的,不过那时您还未醒,我就挡回去了。”

      “嗯。”因久躺而格外酸痛的腰身难得放松,任邈舒适哼出声来。

      “说是来了秦国的相国,说秦愿割六百里与齐,还愿与齐同相王,一个为西尊而一个为东皇,公孙大人说请您务必见王,禁足令他替您求了情,已经作罢了。”卫征为任邈盛上汤药递予他,不忘扭头啐了一口,“要说这个魏巍真真无耻之贼,从前还嚷嚷着要跟我们大齐逐鹿中原,他娘的一转眼又跟我们大齐手足兄弟一般,嘿,果然她整个儿秦国都是厚颜无耻之徒。”

      “秦相国入齐,先去访的谁?”任邈抬指抵住汤盏,俊俏脸庞皱去了一块。

      “听说是小公子。”卫征压低了嗓音。

      “她如今?”任邈握拳掩唇止不住的咳,恍若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公子!”卫征冲上前去扶住乱晃的任邈,大掌落上他背轻抚顺气。

      “她如今!”任邈推开卫征,半伏在榻边呕出一口血来,他伸指指向卫征,“说!”

      “秦相如今正与王议。”卫征见任邈呕血,慌张撕下衣裳为他擦拭,她慌道,“我去叫医官,我去叫医官。”

      “我,我要去见王,不,你,你先我去见田狩。”浓稠鲜血自任邈指缝流淌,他咬牙几乎一字一顿,“叫他胡搅蛮缠也好,佯怒诘难也好,务必要等我到大殿。”

      鉴前驻足,少年已沧桑,大病初愈却如山倒,月余光景形容枯槁白鬓灰发,任邈扬脖展臂任由侍者更衣,紫衣绣云玳瑁剑镡,无不昭示少年曾经的恩荣无双。

      任邈自妆奁里挑一张胭脂纸,唇儿盖下借些红来,脂粉敷在脸上好歹叫苍白容颜有了些好气色,秦相国他曾有耳闻,纵横捭阖搅动风云的大谋士,一张利口可抵秦戈百万,殿上那帮庸才怕是熬不过几合便被悉数辨倒,至于那昏王更不消多说,终日争名逐利相王上瘾,善猜阴刻且又舍本逐末,亏得齐国家底雄厚才未叫他触之国本。

      纵横之士最擅清谈,描绘千万般好于面前,见得到却拿不到,那时盟约毁弃两国生隙再来指责狼秦狡诈,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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