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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青山覆雪万里裹素,好风光。任邈轻倚廊柱歪歪斜斜坐着,面前大齐太女抓耳挠腮,一副要将整个棋盘拆吃入腹的模样,任邈也不催她,低下眉眼只顾煎水烹茶。

      茶是芈槐差人送来的“翠意浓”,源起楚地南疆,热水浇下茶叶卷舒,一抹春色便自碗底绽开,入口清却又不涩,也算是芈槐有心,送的礼都掐准了任邈的胃口。

      “你这子都举了盏茶光景了,落还是不落?”任邈翕动鼻翼轻嗅茶香,抬眼看田狩半点动作也无,不由蹙眉道,“太女棋艺半点精进也无。”

      “任邈,你为何要答应太君嫁去楚地?”田狩赌气一般将手中棋子泼在棋盘之上,抱臂发问。

      她本就不是来与任邈手谈的,彼时她赴南疆巡视不在王畿,仆一回城便得了这于她而言噩耗般的消息,偏偏任邈这当嫁之人见了她半点说辞也无,拉着她一气的奕棋品茗,他是她早便倾心的人,注定是她的夫郎,只等他加笄便行婚嫁,她不懂怎的这人心说变则变。

      “我去楚地于国于家,都好。”任邈将案上散乱棋子一枚枚拾起,再一枚枚放回棋盒,“这是天数,违逆不得。”

      “孤不许。”田狩捉住任邈手腕,“孤这便去请王上收回成命。”

      “你这人,刚正有余只是需得再油滑一些。”任邈抬起手来轻拍田狩脸颊,笑的一如往日般令人如沐春风,“叫你认认真真修习策论,你总不肯,这般性子会跌跟头的。”

      “不走,成么?”田狩手掌盖住自个儿脸颊上的任邈的手掌,她怕弄痛任邈不敢用力去握,只得一遍遍摩挲他手背,“不走成么,你好不容易回来,孤还未来得及为你下聘……”

      “下聘,娶我?”任邈收回手掌揣在袖里,跽坐于案后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抬袖擦过眼角,“某早便失身在外,你知晓否?”

      天底下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耽搁的,田狩便是任邈不敢耽搁的人,与其藏在心里彼此不言,倒不如心一横将这些事晒到太阳底下晾晾,任邈不再看田狩,只垂眸将视线落在案上棋盘,黑白纵横交错处处烽火,任邈拈起枚玉石棋子轻敲案边,摩挲半晌落子替田狩盘起了那本该断去的白龙,案上黑白泾渭分明,便如他与田狩已隔鸿渊。

      “你骗我。”田狩拂落案上棋盘,手握桌案俯身与任邈四目相对,咬牙切齿脸色森寒。

      “卫征,送客。”任邈不欲多言,推开身前几案起身离亭,只留给田狩一个背影。

      “太女,止步。”亭外侍候的卫征踏进亭来,错身横插在任邈与田狩之间,以自己做屏障挡住了田狩的去路。

      “此一去楚国你我江湖难见,但有一点,任某必使楚与齐国盟,还望太女转告太君,我不负齐。”任朝暮驻足回望,“再会无期,望君珍重。”

      田狩最终没有挣脱开卫征的桎梏,她被留在亭里眼瞧着任邈与她背道而驰,与她渐行渐远。

      那是天堑,她若跨过去,她与他都将万劫不复,田狩颓然倚靠廊柱,她终究还是留不住他,给不了他一个安稳的家。

      从前,礼乐征伐自天子,自诸侯出,而今,礼乐征伐自世家出,王权不过是她们纵欲的幌子,王室能做的,不过便是在世家里调停制衡,要她们互相掣肘撕咬,若有一天世家联合,三家可分晋,四家亦能分齐。

      任家本便势大,倘若她执意娶下任邈,三家忌惮任家壮大排挤各自宗族子弟必不肯善罢甘休,闹到最后去,就算她太女之尊能保下任邈无虞,任家满门也难逃当年晋国赵氏之难,田狩自是知晓任邈品行,倘若任家溅血他必不苟活于世,田狩拦不住。

      若可,她宁愿不要这太女位。

      “卫征,此去楚国多艰难,务必护你家少主平安。”田狩挡住脸颊,牙缝里挤出这话来,“倘若芈槐负你家少主,万不可起争执,回齐为第一要务。”

      “臣知晓了。”卫征庄重许下这一诺,“臣不死,无人可动少主分毫。”

      “你回齐之日,便是孤提兵扫净楚蛮之时。”田狩手握剑柄,循任邈去时路去,驻足,回望,下山。

      人,唯有横遭不测事才会骤然成长,如任邈梦碎秦地一般,今日田狩亦收起了年少轻狂,她必须要君临天下,必须亲涉唯有如此才能做任邈最大的靠山,才能叫芈槐不敢不敬她的宝贝,才能叫任邈彷徨时举国迎之。

      “回宫。”巍巍东岳,田狩凝望良久,最终挑开帘龙入车厢。

      “舍不得?”任逍遥看那浩荡车队行远,抬掌落在任邈脑后轻揉。

      “舍不得。”任邈手揣着暖炉,眼底泛红,“承蒙她错爱,叫我欢喜好多年。”

      “幼弟若是后悔,现在便追下去,长姐依然做万事不知。”任逍遥将任邈拢在怀里,哄猫儿一般轻抚他脊背。

      “我会去楚国,使楚盟齐。”任邈藏在任逍遥怀里,瓮声瓮气,“届时双亲可得释,我不在齐,长姐便再无掣肘。”

      “好,在楚国过安稳日子也好,莫再回齐了。”任逍遥长叹,“魏侯事秦,已召你二姐回国,三晋联盟业已被秦所破,王上欲兴王师问责与魏侯,我为上将统军,幼弟出嫁之时怕是不能相送了。”

      “不过做戏一场,不需相送。”任邈倚着长姐胸膛阖眸,蹙眉道,“这令多半是赵宠的计策,叫我任家姐妹阋墙,长姐不可赢亦不可输。”

      “长姐不曾有幼弟聪慧,特来请教。”任逍遥见他眉头紧蹙,当下摸上他腰间软肉搔弄,“小小年纪蹙眉何来,嗯?”

      “长姐莫闹,哈哈。”任邈挣脱任逍遥“桎梏”,抬手揩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这赵宠跟我斗了两代齐王,还是不死心,此事简单长姐附耳过来。”

      “幼弟有何高见?”任逍遥矮下身去,脸颊凑到任邈嘴边。

      “不告诉你。”任邈一字一顿,似报方才他长姐“偷袭”之仇。

      “好啊,幼弟近日来果然是胆大了!”任逍遥抬掌欲打。

      “将军饶命,臣这便招!”任邈打躬作揖的讨饶。

      “还不速速招来,仔细你的小屁股蛋。”任逍遥极力忍笑。

      “魏侯事秦,无非忌惮秦戈锋芒,秦相仪奉连横之术,远而交近则攻,长姐大可不必入魏,陈兵于赵境请二姐与赵侯韩相一叙,许商於之地六百里予三晋平分,魏侯色厉内茬而好大喜功必当应允,有我齐甲做保此来近攻可解。”任朝暮踱步绕圈,盏茶时间便已把赵宠所设之局拆的七零八落,“其次,长姐可修书一封与楚王,言说昔年我过秦曾遭秦侯辱,此一番发兵是清算旧账,望其莫助秦侯,我既当嫁楚国想必楚王不会不给长姐面子,届时秦国无援,长姐合齐与三晋之兵取商於六百里手到擒来,长姐那时便是军神,谁敢动我任家分毫。”

      “嘿,我若是赵宠,我也巴不得你滚出齐国去。”任逍遥忍不住揉乱幼弟头发。

  •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一件事情,就是我好像要签约了,祝我自己前程似锦一路繁花,也祝小喵喵所遇皆良人,小先生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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