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晋书

3、第 3 章

　　陈渊跑完，上午的比赛就结束了。班主任让大家收拾好东西回教室午休，回去路上宋栩然和陈渊一起走的，许封君又不知道去哪了。宋栩然猜他可能去找那个男生了。不知道为什么，撞破那件事，宋栩然有意无意时不时总会想起。可能许封君实在不符合他过去十七年安安分分的世界认知。
　　一整个午休，宋栩然旁边的位置始终空着。
　　到了下午三点，许封君才出现，他坐下，注意到陈渊旁边的位置空着，便问：“宋栩然呢？”
　　陈渊写完最后一稿，答：“去检录了。”
　　许封君“哦”了一声。
　　宋栩然和他们一起玩，其实开头完全是陈渊一厢情愿。许封君从未在那人脸上看出愿不愿意，高不高兴，好像陈渊拉不拉着他都没什么。他之前问陈渊，陈渊说：“封君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许封君没看出哪儿像了，但他不会反驳陈渊的意思，毕竟他也不讨厌宋栩然。
　　接下来就是跳高了，陈渊和许封君走到操场的人造草坪上，跳高那块围着很多人，许封君长得高，一眼看到宋栩然在不远处做准备动作。
　　他表情很认真，阳光下校服有点透，映出红色的身体轮廓。练习跳高时他就发现了，宋栩然腰很细，柔韧性好，某种程度上很符合他的审美，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宋栩然是那一组最后一个，他起跑，助跳，空中转体，越过横杆，一气呵成。
　　算不上完美但很流畅，许封君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满意感。
　　可能是因为宋栩然算是他教出来的。

　　第二天的运动会就没宋栩然什么事了，陈渊还要去参加决赛。这一天许封君安安静静地，哪也没去，就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宋栩然跟他没话，熬到放学，班主任也没要大家回教室了。
　　走到校门口，陈渊对宋栩然说：“我们走啦。”
　　宋栩然刚想说好，许封君突然说道：“我跟宋栩然走，顺路办点事。”
　　陈渊愣了愣，说好。
　　结果宋栩然和许封君一路无话，到了那个熟悉的巷口，许封君停下来，说我先走了，然后就原路返回，宋栩然直到家都不知道许封君要去办什么事。
　　接下来就是七天的国庆假期了。

　　一整个假期，宋栩然本来计划好待在家里学习，他朋友不多，原来十九高的朋友都要补课。一高很神奇，哪怕到了高二也没有晚自习，该放假放假，该休息休息，但是一高的升学率一点不差。
　　十月七日晚，宋栩然趿拉着拖鞋出门倒垃圾，暮色四合下，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
　　高高大大的。
　　宋栩然认得他，杨翼。
　　他心中想，他和杨翼毫无瓜葛，哪怕有那么一点牵连，也不过因为认识许封君。宋栩然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八成是上下学被跟踪了。
　　杨翼穿着件工字背心，有点凶，盯着宋栩然的脸看了半天，问出一句很不客气的话：“你是许封君的男朋友？”
　　宋栩然说：“我不是。”
　　杨翼走近一步：“你不是？你不是他送你回家？骗鬼呢。”
　　宋栩然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欢这人妄下论断，刚准备开口反驳，突然愣住了。杨翼会这么判断，无非是因为许封君送他回家了。为什么那天好端端的，许封君要送他？
　　次数不多，但能被看见就是百分百了。
　　宋栩然没被揍过，额头撞到粗糙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杨翼力气又大得很，踢了几脚，宋栩然的肋骨疼到整个蜷缩起来。
　　杨翼走后，宋栩然忍了半天，才从地上勉强爬起来，一步一步向家里走去。

　　老人家睡得早，宋栩然轻轻带上门，在自己的房间翻出碘酒棉签，对着镜子一点点在额头上擦着，有些疼，但他没什么表情。
　　他本以为许封君只是不学习，目无尊长，没什么纪律规范，至少人不坏。现在想来，可能是他错了。他应该很讨厌自己，不，也称不上讨厌，可能只当他是个跟自己没关系的人，友好都谈不上，利用的得心应手。

　　第二日上学时，陈渊和许封君是早自习结束后才到教室的。陈渊看到他额头的伤口，很惊愕：“你跟别人打架了？”随即又迅速的反应过来，“不对，你被人打了？”
　　宋栩然厌恶跟他们接触，冷漠说一句：“摔的。”
　　陈渊察觉到宋栩然话语里的抵触，一时不知回答什么。许封君瞥一眼，没说话。
　　冷意持续到放学，陈渊和许封君一起走了。可过了一个小时，许封君又折返回来，站在宋栩然桌前，从兜里翻出手机，几个按键声，他把手机放到宋栩然面前。
　　宋栩然正在写作业，抬起头，许封君冷眼俯视着他，手指点点手机屏幕，似有点不耐。
　　那手机屏幕上，杨翼鼻青脸肿的盯着镜头，眼神愤恨。
　　许封君收起手机，在宋栩然桌前坐下，没感情的说一句：“不知道你冲陈渊发什么脾气。”
　　宋栩然注意到他手上有些擦伤，嘴角淤青了一块。一时心绪复杂，但又想到许封君才是罪魁祸首，表情比许封君还冷：“要不是你，我不至于被打。”
　　许封君显然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皱了皱眉，脑中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宋栩然：“我送你是为了故意让杨翼看见？”
　　宋栩然脸上的表情证明了他的猜测。
　　“你有病吧。”
　　宋栩然忍不下去：“你骂我干什么？”
　　“我故意让他看见干什么？我跟你有仇？”
　　许封君懒得解释，但又觉得头疼：“那天送你回头就碰上杨翼了，我知道他跟过来，可我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警告了还敢找你，懂了吗？”
　　宋栩然觉得不对：“你怎么说的？”
　　“别碰你，除非他找死。”
　　宋栩然觉得他也是个白痴，这种话怎么听怎么怪，涨了脸：“你有病。”
　　许封君莫名其妙：“我怎么有病了？”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脸上表情有几分破裂，“他以为咱俩是一对？”
　　宋栩然点点头。
　　许封君看了他许久，说了一句：“这孙子有病。”
　　宋栩然沉默不语，问道：“杨翼要找你麻烦……那你的男朋友怎么办？”
　　“我的男朋友？”许封君想起来了，“他啊，可比你会打架多了。”
　　许封君点了几下手机，翻出一个联系人给宋栩然，说道：“给陈渊道个歉，当面说不出口就发个短信。”
　　宋栩然默默把陈渊的号码存下来。
　　许封君把手机又拿回去，自己看自己的了。夕阳西斜，投在他高高的鼻梁上，另一片脸颊留下一片阴影。
　　不知为何，宋栩然总觉得此刻的许封君，露出了一点贴合他年龄的柔软。

　　宋栩然走在放学路上给陈渊发短信道歉，许封君斜挎着包跟在他身后，路灯拉的影子长长短短，又被杂乱的树影一点点遮住。
　　步入十月，虽然热，早晚却凉了下来，明朗皎洁的秋月洒了盈盈一地。
　　许封君侧头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口，问道：“以前被打过吗，好学生？”
　　宋栩然知道他是调侃，没有回答，在熟悉的巷口站定，郑重说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许封君关上手机，看着宋栩然干净的脸，露出第一次见面的那种笑容，不过有几分玩味。
　　“没事。”最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