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邮差》Daffodil一一

2、第二章

　　第二章
　　穆清觉得她刚睡着，就被人唤醒了，是寄信之人的召唤。若非心愿十分强烈之人，是召唤不了阴间邮差的。尽管穆清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是又没有别的法子。这份工作唯一让人较真的地方，便数不定时地召唤她起床了。可真真是让人头疼啊！
　　着急忙慌地洗漱好之后，穆清神圣地从挂钩上拿下来属于她的象征——一个巴掌大的小阴矢盘。此盘神奇之处在于，可以让阴间邮差进入寄件之人的记忆中读取信件。为寄件之人了却心愿。
　　穆清捧着阴矢盘，念叨着：“可爱而又美丽的阴噬小盘盘，请保佑我今天出门顺利，不要碰到难缠的寄件之人。保佑我，保佑我，保佑我。”
　　小怪兽似是嫌弃般地从穆清脚边走开，妖娆地走了几步后，冲穆清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叫声。
　　穆清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凡间了，阴间的差使若是白日到凡间，会被凡间的阳气所伤，重者，伤及性命。所以，穆清没有公务时，是不能擅自离开阴间。
　　凡间依旧很是热闹，穆清穿过拥挤喧闹的人群，来到一条简陋的巷子里。巷子里有很多身着粗布的妇人，坐在门口洗衣。现下天气虽是还算温暖，许是长久泡在水里，许多妇人的手发肿。有一群小孩，穿着漏脚踝的衣服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只是有一人有点奇怪，湛蓝色的绸缎长衫，外套一件浅蓝色的对襟小褂，衣衫的袖口衣领处的独特缝衣手法，透露出这套外表简陋长衫的不普通。这要是放在巷子外的街上，穆清倒也是不稀奇，但是在这里便显得格格不入了。那人背对着他，身子板直，走起路来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穆清打量着打量着不由得入了神，男子走到拐弯处，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侧脸，眉眼之间，穆清竟觉得有些熟悉，难道她之前见过？但是，除去阴间的鬼差，她来凡间不多，见过熟悉的人笼统也就那么几个，除非是印象很深刻的人，否则她理应是感觉不到熟悉的，难道不是凡人？是阴间的？穆清的思绪突然飘了出去，印象中的那个也喜欢穿墨绿色衣衫。穆清有些发愣，她，有多久没想到他了。眼睛突然酸酸的，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行，她还有事情要做。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再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富贵，去帮娘把李员外家的衣服送过去，不要弄脏了！”
　　穆清着实被着大嗓门吓了一跳，不再去想那么神秘的男子，许是就是阴间的某个鬼差来凡间办事，只见那个叫富贵的小孩从屋子里跑出来，天真地问道。
　　“娘，李员外家的少爷要去学堂了，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小孩从他娘手里接过衣服，满脸天真地问道。
　　“去什么去！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你还要去学堂，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么！”女人嗓门依旧很大，她身上的衣服补丁很多，若不是穿在妇人的身上，穆清许是看不出来那是一件衣服，只当是一块破布。
　　“哦，我知道了。”小孩脸上看得出来很是失望，这里虽然同龄人很多。但是每次和伙伴在学堂门口玩的时候，有很多小朋友在一个屋子里念书，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他们一起去。不多他想，他娘肯定是不同意的。
　　“等你把衣服过去，回来的时候从那杏芳斋买两块桂花糕，给隔壁家的顾婶婶送过去，你再跟着她识字。我跟你说，你顾婶婶可比那学堂里的先生还要有学问呢！记住啊，你不许偷吃，好好跟她学习识字，要不然你顾婶婶就不教你识字了。”
　　“顾婶婶人可好了，上次送去的桂花糕她都给我吃了，而且她还说让我继续去跟她识字呢！”
　　“你这个孩子，谁让你吃的！咱们家没有什么给她的，她又教了你许久的字，下次不许再吃了，听到没？”
　　“听到了，娘。”小孩觉得很委屈，明明是顾婶婶让他吃的，还说若是他不吃，就给外面的大黄吃了，所以他才吃的。
　　穆清看着小男孩抱着一大堆衣服，方才的失落转而消失不见，又欢欢喜喜地蹦跳着走了。
　　穆清感叹，还是小孩子好啊！即使有不开心的事，转眼间又能开心地去做另一件事。她不经然想起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巷子外面一派繁荣景象，巷子里是食不果腹。巷里巷外，天差地别。不过，想着这顾婶婶人应是不错的。
　　刚好寄信之人就在这户人家的隔壁，想是这便是那位心善的顾婶婶的家了吧。人间有衣句俗语叫好人有好报，这位顾婶婶应是反感这句话的。她不愿再看这些，便直接掐诀进入了寄信之人的房间里。不过，寄信之人貌似不在房间。
　　穆清来到寄信之人家里，发现这个寄件之人挺爱干净的，虽说说不上家徒四壁，然而家中也实在是没几样东西，倒是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的，让人觉得也甚是舒坦，以至于穆清飘进去都觉得会给地上弄脏了。这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家中的情景。唔，回家可以收拾收拾了，她都快忘记是什么时候收拾的了。
　　穆清看到寄信之人时，寄信之人正在院子里洗衣。一双脂白的手泡在水里，轻轻地搓着一件月白色的绸裙，手指上有些刚磨出来的茧子。
　　寄信之人是个年轻的姑娘，看到穆清时，很是淡定。还不待穆清说些什么，便听姑娘道。
　　“姑娘，请坐。”姑娘放下手中的绸裙，在自己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手，冲穆清抿嘴一笑。看上去，是个有修养的女子哪怕是在这陋巷也不随便。
　　姑娘把穆清引到客厅，待她出来时，手中端了一杯茶盏。
　　“姑娘，请用茶。”轻声细语地对穆清道。
　　“客气了。”
　　很少有人跟穆清这样客气，通常那些个寄信之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面色呆滞的。猛地有一姑娘如此待她，倒是叫她有些个不习惯。
　　“姑娘，我是阴间邮差。因着你思念过重，所以才把我唤过来。你有什么想对你思念之人说的话，可以写在这张纸上，我会带你传给他。”穆清说明来意，对于这样的姑娘，穆清还是很愿意说话的。
　　“哎，，我竟是不知我有这样思念他。可是，他只是外出散心暂时没回来而已，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家隔壁不久前确是妻子去世了，姑娘你大概找的是他吧！”
　　寄信之人一脸坚定，坚定地让穆清差点以为是她找错了人。然而，阴矢盘怎么会追踪错呢？只怕是那姑娘在不是被人骗了，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穆清不作声，把纸和笔放在女子面前的桌子上，随即用抬眼看向女子，似是再问，真的么？
　　女子原本坚定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有些恐慌。
　　女子呼吸有些急促，她似是想稳住心绪。可看着桌子上的纸和笔，一瞬间忍不住，豆大的眼泪，挺不住地往下掉。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不去想他不在了，那他便还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没想到，我骗住了自己的记忆，却没有骗住自己的心。信使啊，你为什么要来呢！你说为什么人要这么苦呢？苦得我都受不住了。”
　　穆清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不是人，也不是天上的神仙，过得无聊时，便顶着历劫得名堂，打发日子罢了。她只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一名鬼差，时刻得担心着在工作上不能有任何差池，要不然的话，可能就得被撤职，投入那忘川河了。记得孟婆曾经说过，做人那，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八苦，苦苦皆难。承受得住的，是一生，承受不住，亦是人一生，总归是要经历的。大不了喝了孟婆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既然在世为人，总是要经历些痛苦的，若是万般皆甜，又有什么意义呢？”穆清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她不记得是谁说过的，这些她是想不出来的，大约是听奈何桥上的某个顿悟的鬼魂说的吧。
　　“是么？可是我与他在一起，哪怕是隔了天堑，她也能决心跨过去，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呢？”
　　女子低着头，用帕子抹泪。
　　“遇到过，总是好的，不是么？快些个写吧，若是不写，连最后与他说话的机会也快没了。”
　　顾不上再磨蹭，凡间的阳气还是重，她已经觉得有稍许难受了。于是，她便催促道。
　　“为什么？”
　　“因为他即将要进入轮回之境，这一世的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将是过眼云烟。”
　　“可是，我们俩约定好的，要一起走的。”女子似乎是要说服自己，依旧不相信。
　　穆清觉得死守约定的女子最为痴傻，死守着一个虚空的约定，终其一生，不得善解，实在是没意义。然而，世间万千女子，又有几人不是痴傻的呢？
　　“快些写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在凡间也是有时间限制的。”穆清愈发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心一样。
　　女子这番倒是没有再犹豫，拿了笔，端正地坐在桌子前，女子字如簪花，看得出来，这是受过专门的指导的。想必这位姑娘便是那位顾婶婶了，只不过，在这穷巷子里，有如此有学问的女子，着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