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说后悔》岑涓

5、第 5 章

　　晨昕独坐在晚霞拥抱的沙滩上，两眼凝望着潮涨潮又落，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这时身后传来窸窣的踏沙声，晨昕熟悉这种并不有力却总是雀跃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圣洁来了。
　　圣洁轻轻地在他身旁坐下，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晨昕侧过脸来望着她，只见她似乎很专注的欣赏着落日，脸上还含着淡淡的微笑。
　　“你怎么来了？”晨昕低声地问。
　　圣洁享受般的深吸了一口气：“我来看落日啊！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黑暗的尽头是光明，光明的起点是黑暗，日日夜夜周而复始。”说着她也把目光转到晨昕脸上，“人生也是这样，悲伤的尽头是快乐，快乐的起点是悲伤。”
　　“呵，你说话还是那么文绉绉的！”晨昕摇头苦笑道，“我真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老是捉弄我？我明白人生在世免不了经历一些坎坷，可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才短短的一星期时间，就发生两次不愉快的事。我只是想和方涵静静的守候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圣洁肚里的酸液直往上涌，她冷笑一声说：“我不太明白，这件事跟你们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必然联系？”
　　柏晨昕叹道：“一纸法院判决书让我一夜间身败名裂并且负债累累，就连新房也被银行收去出售了！我拿什么来迎娶她？”
　　圣洁直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和她的婚姻是靠一套房子连结起来的。”
　　“不是这个意思！”晨昕情绪波动起来，“我只是觉得我有责任去保障她的物质生活，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受一点苦！”
　　圣洁虽然很了解晨昕对方涵的用情之深，但亲耳听他表达出来，心里仍不是滋味，她真想立刻抽身离开，为了一个心里只有别人的人值得这样辛苦吗？她开始怀疑自己在人世间这个仅存愿望的价值！
　　但是她已没有退路可走，只得强打起精神说：“其实我倒觉得这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或许这是上天有心要考验你们，如果一点挫折就会拆散这段姻缘的话，那失去了又有什么值得可惜！”
　　晨昕点点叹道：“是啊，如果我和方涵能携手闯过这一关的话，我们的感情则会更胜从前。说来也真巧，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你都会来到我的身边！”
　　圣洁低下头说：“这一次可不是湊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到沙滩上来坐坐。”
　　“你是特意来安慰我的吧，谢谢你！”晨昕望着圣洁深深一笑。
　　圣洁摇摇头道：“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安慰你了，因为我安慰你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是啊，晨昕，每次你情绪低落的时候我都会想尽办法来逗你开心，可是在你开心的时候却从来不记得我的存在。就算我不介意付出与收获之间的平衡，可九十五天之后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时你再有什么痛苦悲伤，我也无能为力了。
　　晨昕心头一动，他自知欠身边这个女孩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圣洁，如果你是想泄泄忿，就尽管骂我吧，我随时洗耳恭听坦诚接受。”
　　圣洁莞尔一笑：“我又不是心理变态，好好的干嘛要骂人来泄忿！晨昕，我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我曾偷偷帮你把《逐鹿中原》的初稿投到全国游戏软件争霸赛去参选啊？”
　　晨昕点点头：“当然记得，不过我只挤进了第一轮的初赛……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是啊，是啊，”圣洁兴奋的一跃而起，“我想只要我们能够把那份设计书找回来，就能够证明《逐鹿中原》早在《明日帝国》之前就已经诞生了，也就是说它完完全全是你的构思啊。”
　　晨昕也跟着站起来，喜不自禁的握住圣洁的双手说：“你真是心思细密，亏你还记得这事！不过，一份没有获奖的设计，他们到现在还会保留着吗？”
　　圣洁答道：“基本上是很渺茫，不过总算是个希望嘛，只要有希望我们就得去试试呀，反正让你闲着也只会胡思乱想啊！”

　　由于去年的全国游戏软件争霸赛的赛点是放在北京的，柏晨昕认为事不宜迟，决定明天就出发去北京。夜里他收拾好行李，左思右想还是拨通了方涵家的电话号码。
　　电话恰巧是方涵接的，她听出是晨昕的声音，欢欣地说：“晨昕，你白天上哪去了，我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
　　有了新希望，晨昕的言语中也洋溢着喜悦之情：“方涵，跟你说件事，我想到了一个证明《逐鹿中原》属我原创的办法哦！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如今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了。方涵，我明天要去北京，你陪我去好吗？”
　　方涵听到他说有办法，自然非常高兴，但又颇为为难的说：“晨昕，在这个时候我是很希望能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爸妈不会同意的。他们现在监视的很紧，我恐怕出不去呀！”
　　晨昕很想大声对她说，方大小姐，你都是成年人了，父母凭什么来限制你行动的自由？但是他了解方涵性格上的懦弱，又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便叹了口气说：“那算了，你在家等我的消息吧，晚安！”说完便赌气把电话挂上了。

　　早上八点半，柏晨昕拖着行李箱独自走进了机场。他望着机场内进进出出拥挤的人群，心里莫名一阵恐慌。每当一个人来到机场或是火车站，他就会想起当初一个人孤身离乡闯天下时的凄凉。可是，在深圳呆了两年多后，他仍然要孑然的来去。
　　抬眼望去之时，他看到一个和他一样孤零的姑娘身影站在大厅正中央四处张望着。不过，她的眼睛里没有无助，只有希望的光芒。这个人便是圣洁了。
　　晨昕兴奋的迎了上去：“圣洁，你来送我呀？”
　　圣洁看见他终于出现了，喜形于色，她拍拍身后的背包笑道：“我飞机票都买好了，要跟你一起去北京!”
　　晨昕心里是高兴的，嘴上却说：“还要麻烦你陪我一起奔波，多不好意思啊!”
　　圣洁把嘴一呶：“少罗嗦了，我才不想陪你去呢!不过，好歹我在北京念了四年书，环境比较熟也有些朋友，办起事来容易些。”说着她不等晨昕跟上，转身径直往入口走去。

　　第二天下午，柏晨昕与姚圣洁便双双来到了主办软件争霸赛的北京软件协会。他们打听了老半天，总算找着了筹办比赛的主管。然而他却推托道：“对不起两位，虽然历年来的参赛作品我们全部收藏起来了，不过为了防止让参赛者的心血被不法分子偷盗，我们已经全部封存好了，谁也不能私自去翻动。另外，数年来积累下来的作品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找起来也确实不方便。”
　　圣洁赔着笑道：“徐先生，我们知道这样跑来麻烦你实在太冒昧了，可是这对我朋友的前途有着极大的影响。也许只是花费你一段宝贵的时间，就能扭转他一生的命运哦!”
　　“可是另外一种可能却是，我违背规定去帮他找，结果没有找到。那么他的命运不会改变，而我却会因为侵犯作者权益受到纪律处分!”
　　“哪有这么倒霉，我们偷偷的……”
　　徐先生打断圣洁道：“小姐，我跟你们非亲非故的，好像不值得去冒这个险吧。说实话，我可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
　　圣洁还想争辩什么，却被晨昕拉了出来。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再多说也是无益。晨昕垂头丧气的走出办公楼，圣洁跟在他身后问道：“你不会就这么死心了吧，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啊!”
　　晨昕摇摇头道：“我们两个外地人，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算了!”他强挤出个笑容继续道：“当年欧亨利在监牢里都能写出脍炙人口的小说来，我就不信，我这辈子会因为这点冤屈就毁了。”
　　圣洁虽然明知他只是在自我安慰，但仍装出很坦然的神情：“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谁说就回去呀？”晨昕故作惊诧之态，“好不容易才来首都一趟，长城可以不登，故宫可以不游，但北京小吃却不能不尝。你好像说过熟悉这里的环境，那就免费为我做导游吧!”

　　圣洁很自然地将晨昕带到了当年上大学时常来的东华门夜市小吃街，一踏入这条街道，她就仿若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像只小鸟不停叽叽喳喳的说话：“记得念书的时候，我们班长只要发了奖学金就会邀上一大帮好友到这里来吃东西。别看这些小吃价钱都不高，但人多力量大，每次我们都非得把钱吃得精光才肯罢休!一个学期的辛苦换来的奖学金，半天就被我们这些强盗挥霍一空，现在想想他还真是可怜啊!”
　　晨昕也被她的兴奋感染了：“我下辈子也要投胎做女生，你们太划算了，不用花一毛钱就能吃遍人间美味。记得我念大学时，大家都说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其实不是我不想出去玩，而是怕一旦沾上几个厉害的MM，下半个月就得天天喝开水充饥了。”
　　圣洁笑道：“那我可得先向你申明，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会帮你省的，今天又可以不花钱吃遍东华门的美味喽!”
　　圣洁身材瘦弱，吃起东西来毫不忌讳，两人沿着街道一路吃去，直到日头西斜总算走到了街尾。她一犹未尽的擦擦嘴说：“唉，吃人家的嘴短！你自己先回宾馆，我去看看还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帮你。”
　　晨昕淡然一笑：“算了，别再费心了。圣洁，虽然咱们没有办成希望中的事，但还是谢谢你陪我出来散心。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圣洁莞尔一笑说：“可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陪你散心，嗯，我有个大学同学也是负责这次软件争霸赛的，我想去找找他，看能不能帮上忙。”
　　晨昕忙阻止道：“不用了，徐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我们不要连累人家。”
　　圣洁低下头说：“如果只是小事情，我绝对不会去找他。可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前途，我说什么也得试试。好了，你回宾馆等我的消息吧！”

　　晨昕独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十分焦急不安。虽然心里认定此事并非圣洁能力范围能做到的，但仍抱着一线希望。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半，终于听见梆梆梆的急速敲门声。
　　晨昕连忙打开门，果见圣洁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你终于回来了，累了吧，我倒杯水给你！”晨昕故作轻松道，“你别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早说过了……”
　　还未等晨昕的话落音，圣洁突然举起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兴奋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晨昕清清楚楚地看见，圣洁的手中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正是他用来装设计书的那张。晨昕接过信封，情不自禁的跳跃起来：“你真把它找了回来呀，我太崇拜你了！”
　　圣洁喜不自禁：“是你命中注定逢凶化吉了，我们才花了半个钟头，就把它找出来了。”
　　晨昕道：“这次真多亏你同学了，明天你带我当面去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