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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黄雀鸟(七) ...

  •   “是因为她吗?”苏枕河忽然问。

      苏枕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指谁,但她想他的这个故事里应该有个女主角。

      “……”法勒先生难得久久地凝视了她一眼,然后出声说:“你知道了?”

      “嗯。”苏枕河严肃地点点头,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要知道,轻生这种不可逆的事情不要妄下结论,可能你到时候后悔了呢?”

      法勒先生摇了摇头,并没有反驳她。

      他甚至没接她的话:“你为什么不生气?”

      苏枕河茫然道:“我为什么要生气?”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赶快又接了一句:“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不生气不生气。”

      法勒先生却自嘲地笑了笑:“您可真是个地道的淑女。”

      他说:“那这么想,您会不会觉得好受一点,您的未婚夫,也就是我,觉得被冤枉死去,这种死法十分浪漫,希望您成全我。”

      苏枕河:“……”

      好像是王小波还是谁说的,见到诗人和艺术家,先给他一巴掌总没错。

      她以前觉得有失偏颇,现在十分想亲身践行。

      苏枕河咬牙切齿:“不行!你不能死!”

      她说:“法勒先生,您不是要成为伟大的音乐家吗?您的梦想呢?就这么在昏暗的牢房和血腥的绞刑架上死掉吗?您要是真的喜欢那个人,您就去和她在一起啊,一个二十来岁年纪轻轻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

      “我不会阻拦您的,您不喜欢我,我们现在解除婚约也没什么问题,生活是很美好的,很多人都在挣扎着活下来,请您不要轻言死亡。”

      “认为生活没有意义和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冲突的事情,愿意为了谁去死并不值得夸耀,为了谁而活下来才是勇敢的。”

      法勒先生轻笑出声:“您可真是位好小姐……但是简小姐,您对我说,生活那么美好为什么不努力活下来;和我对您说,夜晚的星空那么美丽为什么不看看,不是一样的吗?”

      “或许换个说法您更能理解,您这样的话,和人们对哮喘病人说,周围的空气那么足,你为什么会呼吸困难,不是一样的吗?”

      苏枕河无力反驳。

      她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在她承受不住空气中的沉默,拿出了自己最后一个论点之后,法勒先生终于有所动容。

      “可是……如果您的愿望实现了,真正的凶手就还逍遥法外。他的目的是要杀死我,您想品尝死亡的滋味,可是我想要活下去。”

      苏枕河说:“我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都没做过,我只是想活下去。所以,请您至少在凶手被抓捕之前,爱惜自己的生命。”

      看见法勒先生的表情动摇起来,她赶快站起来,向前一步:“怎么样?钱够不够?现在走吗?”

      终于亲自把法勒先生送出了门,叮嘱他没查到真凶之前,千万别回来。

      苏枕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回到房间就看见了自己的哥哥艾里什,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他身后站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阿贝小姐。

      “哥哥……”苏枕河不情不愿地叫了他一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法勒呢?”

      “他说他有点事情要办,还托我向哥哥道歉……”苏枕河扯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

      艾里什倒是没再说什么,显然毫不费力地看穿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谎言,失望透顶地看了她一眼,对阿贝小姐说:“请您帮忙照顾一下小姐,不要让她离开房间就好。”

      “哥哥!”苏枕河这才惊慌起来:“你别生气,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你解释吧。”

      “不是他!不是他做的,法勒先生是被冤枉的!”苏枕河解释道:“凶手是别人,你们的方向是错的!”

      “为什么不是他?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苏枕河无话可说:“……”

      艾里什似乎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对小妹妹的要求太过严苛,放缓声音:“我知道你还小,出了这样的事情会害怕,哥哥会照顾你的,那样穷凶极恶、没有是非观念的人,我们不要也罢。”

      “婚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哥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苏枕河:“……”

      她弱弱的说:“哥哥,真的不是他,我感觉那天不是法勒先生。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不会是他的。”

      艾里什:“进房间休息吧。”

      阿贝小姐把她带进房间里,转身把门关好了,拿出老师的样子,说了两句:“简小姐,艾里什先生只会为您好的,您别惹他生气了。”

      苏枕河小声地说:“我没惹他生气。”

      阿贝小姐叹了口气:“夫人没有留下特别的遗嘱,如果您父亲也是这样的话,家里的财产主要是地产……”

      她压低声音:“按遗产法,您是没办法继承地产的,按比例也只能领到几千英镑的年息,以后还是要靠艾里什先生的。您别惹他生气了。”

      苏枕河并不熟悉十九世纪伦敦的继承法,但这个时候一战都还遥遥无期,女性的地位想也知道不会高到哪里去。

      克里斯塔太太也是因为有亲生儿子,才能全部继承前任丈夫的所有地产……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这个儿子后来夭折了,克里斯塔太太也还完好地保存着很多他幼时的玩具。

      傍晚时分,戴尔先生照例来访,不出意料地问她:“您是怎么想到要提示法勒先生离开的呢?”

      苏枕河:“直觉……”

      戴尔先生认真地说:“您之前也提到过,直觉他不会是凶手,您这么信任自己的直觉吗?”

      “是的。”苏枕河斩钉截铁。

      她说:“您是一个侦探,您应该也有这样的直觉,关于谁是凶手什么的。”

      “不。”戴尔先生说:“相反,我认为最不能信任的就是直觉、感性,只有森严的理性才能指引前行的路。”

      苏枕河斟酌了下字句,问:“那您是怎么看待活不下去,想要走向死亡的人呢?”

      戴尔先生说:“您是指自杀吗?在我看来,自杀是最后一种保护人尊严的选择,在愿意的时候可以离开这个世界,这样,生命的种种缺陷,种种失败,才变得可以承受,不至于一个人去毁掉自己。”

      “那无法和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种需要用自杀去捍卫的尊严吗?”

      戴尔先生愣了半秒,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我想,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的。”

      纤弱身材的姑娘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衣领上的褶皱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她看着他,澄澈透净的眼波流转,她问:“那您会为爱而死吗?”

      “我不会。”戴尔先生回答到:“人生是人生。”

      小姑娘笑了笑:“对啊,您这样理性而冷静的人,想必很难做出那种……太粘腻的行为吧。”

      黄昏已经要过去了,戴尔先生作为一个绅士,不应该再留在她的房间里,于是他按照礼仪起身告辞。

      离去时,简小姐拜托他把房间里有些枯萎的玫瑰拿走,他自然欣然答应。

      只是那些玫瑰的去处并不是厨娘的垃圾箱,而是被细心放在了谁的枕边,作为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唯一的凭证。

      他甚至控制不住在临睡前去亲吻那几朵显出衰败气息的玫瑰花,仿佛在亲吻谁鲜花般的唇瓣。

      也许理性的人确实要更冷静,更能客观地看待一些事情。但是爱意,其实是一种冲动,是一种无法自抑的情感冲动。那并不是逻辑分析的产物,而是人类多少万年进化来,留存的本能。

      怎么会有人,在独处时还能抑制住自己的心潮澎湃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黄雀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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