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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黄雀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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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下午,又是个阳光充沛、难得的午后,戴尔先生印象中,和简小姐迄今为止不多的交往中,几乎不是在烈烈暖阳下,就是在漫天月色中。
因为小丹尼要卧床休息,阿贝小姐最近都不怎么忙,被请来帮忙一起模拟当时的情况。她刚从外面的阳光里走过来,眯着眼睛,进入拉上厚重窗帘的房间,脸上现出一副略显古怪的表情。
简小姐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
阿贝小姐扮演的凶手从门口推门进来,她拿着一只注射器,偷偷走到两张床之间,给一只蛇果注入毒药,放回盘中。
忽然,她发现另一张床上有动静,转头去看,正好看见克里斯塔太太坐起来,她顺手就拿起了床头上的铜壶,狠狠砸在了半起身的克里斯塔太太头上。
另一边,简小姐被那么大的动静吵醒了,她半坐起来,因为看不见,摸索着下床去,试探地喊:“妈妈?”
她往阿贝小姐的方向伸出手去,还没碰到,就被一把推开,倒退两步。
“这里不对。”苏枕河睁开眼睛,看向戴尔先生:“推我的力量很大,我当时直接被推倒了。”
戴尔先生挑了挑眉:“很大?是男人的力量吗?”
苏枕河迟疑道:“也可能是力气很大的女人吧……”
戴尔先生点点头:“继续吧。”
苏枕河在床脚躺下,阿贝小姐推到一边看着。
她跪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不小心踢到了床之间的铜壶,顿了一下,没管它,接着摸到克里斯塔太太的床脚,爬起来往上面探去,摸到口鼻部位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然后我发现妈妈已经……就害怕得叫出来了,您就赶过来了。”
戴尔先生点头,提问道:“您再次醒来之后,当时是没有踢到铜壶吗?”
苏枕河点点头:“当时没有踢到。”
她想起了什么,又说:“这个铜壶……其实是妈妈的嫁妆,她非常爱惜,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戴尔先生非常感兴趣:“铜壶?克里斯塔太太很爱惜的铜壶?”
苏枕河点点头。
阿贝小姐忽然插嘴:“会不会给简小姐下毒的,和杀害克里斯塔太太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苏枕河眼睛一亮:“对啊,会不会……”
她话说到一半,戴尔先生就摇摇头:“不会的。”
他解释道:“首先可以确定,简小姐是被铜壶砸地的声音吵醒的,所以推倒简小姐的一定是杀害克里斯塔太太的凶手。”
“如果下毒者是先于谋杀者进来,那么下毒者下完毒之后就可以从容地离开,不会发生把注射器遗落在床边这种低级错误。否则第二天简小姐起来发现这个注射器,绝对不会再碰果盘里的水果了。”
“如果下毒者是后于谋杀者进来,他看见的就是简小姐倒在唯一通往果盘的路上,旁边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他给简小姐下毒,显然是要置简小姐于死地,但是以当时的情况,要不然简小姐当场死亡,要不然她活到第二天早上。就算简小姐活到第二天早上,按理说,她也绝对不会去碰案发现场的果盘。”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略带讥讽地说了一句:“当然,会出现法勒先生这种返回案发现场拿水果的情况,我也没有考虑到。”
“总之,如果是下毒者后于谋杀者出现,他根本没有必要给简小姐下毒。”
阿贝小姐又说:“万一就是下毒的人不小心忘了呢,一时慌乱,就忘在床头了。”
苏枕河点头。
戴尔先生顿了顿,说:“更深层次的原因,警方要求我保密,各位小姐只需要知道下毒者和谋杀者是同一个人就行了。”
阿贝小姐走后,苏枕河迫不及待地问:“是发生了什么新的线索吗?是不是就在刚在拆的信里?”
戴尔先生看了她一眼,没有隐瞒,说:“警方发现了一双鞋子,同时溅着克里斯塔太太的血迹和□□。”
他补充了一句:“是一双男式软皮鞋。”
苏枕河立刻联想到他之前的话,失声说道:“可是……可是光这样,也不能判断就是法勒先生啊,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啊。”
戴尔先生温言说:“并没有说凶手就是法勒先生,您别急。”
他这么说的时候,猛然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用力也没办法克服言语间的凝滞感,只好起身去拉开厚重的窗帘,以掩饰失态。
金色的光芒刹那间照进室内,细小的尘埃在其中游走。戴尔先生看见枯萎的玫瑰园围墙上嵌着的彩色玻璃片,璀璨明亮的阳光在上面变幻角度,好像在肥皂泡沫表面张狂。
他竟然有点希望凶手是所有隐含条件指向的那个人,这样的愿望强烈到,他不得不停下来审视自己是否应该去当一名侦探。
苏枕河在绞尽脑汁找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的破绽,她喃喃说道:“可是也不一定上次下毒和这次下毒的是同一个人啊……”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比如,想要杀害母亲的凶手听说了上次毒杀的事情,这次又恰好我和妈妈住在了一起,他就想要冒充上次下毒者的名义,假装来毒杀我,其实是要去杀害妈妈。”
“所以一定不是法勒先生,他根本没有动机要去杀害妈妈的呀。”
“可是没有任何人有动机去谋杀母亲。”艾里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脸色不是很好:“简,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身体一向不好。”
苏枕河讪讪地站了起来。
“回房间去,我会让阿贝小姐来陪你的。”艾里什不容置疑地对她说。
苏枕河只好回去了。
阿贝小姐不久就来了,还给她带来一支新鲜的玫瑰,两个人说了说闲话,苏枕河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命案的话题上。
“阿贝小姐,您听母亲提过那个铜壶的事情吗?”
阿贝小姐摇摇头:“没有——不过,艾里什少爷提过一次,好像是夫人以前那个儿子的遗物。”
苏枕河在心里小小的“啊”了一声。
阿贝小姐压低声音,靠近她:“简小姐,夫人他们不让我们告诉你,但是法勒先生他……”
她停了几秒,似乎在对上帝告罪,说自己虽然是在背地讨论别人,却是为了爱和正义之类的,阿贝小姐可和简不同,她是个虔诚的基督教教徒。
“听说法勒先生念书的时候还和那种女人同居呢,还给她做了很多曲子,这些曲子都被前辈们夸奖过,听说是很深情的曲目。他甚至都没为您做过任何曲子呢。”
“这种人,恐怕鬼迷心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苏枕河第一个反应: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法勒先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性冷淡的样子啊???
等等……可能是只对她冷淡。
苏枕河:……HELL!
但是她还是嘴硬道:“不会是他的……”吧。
阿贝小姐重重地叹了口气:“您呀,真是,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您这样维护他。”
苏枕河心想你懂什么,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
说着,她耳边传来了那个久违的机械音。
【支线任务已刷新。当前任务:通知法勒先生逃跑】
哦豁,还有支线任务这玩意儿的呀?逃跑?就要来抓人了吗?这个任务要凉凉了吗?
苏枕河提起裙子就要出门,阿贝小姐在她身后问:“您去哪?”
苏枕河:“吃……吃水果。”
她径直走向三楼法勒先生的房间,他的房间窗口也是正对着玫瑰园,打开门之后,他显然没有想到门口站着的会是简,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苏枕河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有,你快跑吧。”
法勒:“?”
苏枕河从门缝里钻进去,一眼看见他窗户正对着的满园荒芜,说:“他们怀疑是你杀了妈妈,你快点跑吧。”
法勒先生给她拉开椅子,抱着手臂说:“什么?”
苏枕河又重复了一遍。
法勒先生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把垂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抓去,接着看自己桌上放着的五线谱。
苏枕河不知所措。
她:“你是被冤枉的呀,他们会绞死你的!”
法勒先生总算正经地说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苏枕河:“……你不是吗?”
法勒先生点点头:“我是。”
“所以?”
法勒先生说:“没事,反正人总要死的。”
苏枕河才发现他的书桌上摆着一支风干的枯萎玫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恼羞成怒:“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法勒先生处变不惊:“我就是这样的。死亡并不是令人恐惧的东西,简小姐。”
何止不是令人恐惧的东西,看他的样子,可能一朵枯萎的花瓣掉落在肩头,都会让他无法抵抗这份死亡的诱惑。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黄雀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