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碰上政治家》号五

39、泾岭围城

　　宗延离开了大半个时辰后，庄珥似乎听到远处传来鼓角之声，她实在是坐不住，起身再次走去了前帐。大帐帐门的帷幔紧闭，十数只火炬燎着议事堂内，夫克鼎旁依旧还是毕祁一人在那儿端正地站立着。

　　庄珥无法，只得朝他走去，问道：“小公子，殿下可是去了前线？”

　　毕祁道：“回领主，正是。今日鬼伏将朝廷监官弃尸于城头，挑衅南伐军。殿下将攻城战换了围城战，此刻去了西城前线与卫国前锋军汇合，下达新令。”

　　庄珥点了点头，说：“我的小侄鬼木，想来小公子还是记得的。日前小女被捕，与之混乱中分别，他现下该是回了淮吴，”她看了看身侧高台上的缣帛墨汁，“小女作书一封，可否请小公子传与鬼木，只为我的家臣安心？”

　　毕祁作了一揖回道：“此事下官定能办妥。”

　　庄珥谢过他，又问：“殷国那位左年使臣，查出了无舌暗客的领头人，使命已是完成。小女若没记错，他并非武官，亦不握兵权，却为何会在军营？”

　　毕祁不疑有他地说：“左大人是奉了殷公之命，带了大量传令兵、运输兵车及医疗兵前来勤王，主要负责后方。”

　　左年的确很是擅长情报与统管之事，但殷国便只有此人了么？庄珥心里狐疑，始终觉得他古怪，却也不便多问。这时那两名一路随她来此的侍女端着土簋铜壶缓缓步入，低眉顺眼地说：“请领主用膳。”

　　庄珥点了点头，礼别了毕祁往后帐走去。

　　她坐在方桌前摸了摸桌上的筮草，抬头看着这两名轻柔貌美的女子，想着自己也算是被她两人投喂了七日，却还是首次同她们讲话：“小女需要焚香沐浴，可否请两位准备来？”

　　“诺。” 宫中来的侍女，自然是不会有多余的话，庄珥想起阿丘的圆脸，暗叹自己不知要被孤单烦闷地关在此处多久。她掀开眼前的铜壶一闻，悲哀地想，连酒也没有，不禁又恼怒起宗延来。

　　按说世间执念，得到即除，宗延现下却仍是要无理地秘密囚她，不念她身份，不理会她意愿，罔顾礼法，叫她如何不气？庄珥泡在木桶里，徐徐呼着气，她自小听到的淮吴男女之事，总是恣意随性的，合则聚，不合则散。且大礼朝尚神尊礼，除却奴隶买卖，即便中原男子也少有听说强迫女子留在身边的。

　　庄珥在热水中泡地脑子沉沉浮浮，想起那日在白色洼地，心道宗延许是迷上了与她做那亲密之事了。因为那事也的确教人沉迷……庄珥想着宗延当天的神色，一时有些发怔。

　　但是食色皆欲，欲壑难填，人若想轻身提挈天地，又岂能贪得无厌？她起身穿衣，将湿发置于脑后，唤侍女加满了铜鬲炭火，便将之屏退，再于铜禁上点燃一枝香，收敛心神，取出了筮草摆在桌上。

　　鬼兄当下是何处境？庄珥徐徐摊开她那五十支鎏金筮草，轻轻地摘出一支，手指拨动，以眼计数。待得铜禁上的焚香燃尽，已是十八变毕。

　　庄珥默念着心中数字，火山旅……小人烧山，大火不止……焚巢之灾，已无回转，但若找出鬼兄，带出徐越，行则趋通。如此看来鬼兄如果能守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她定要想法子将鬼兄带出，想着又叹口气，这世上大约也只有她会觉得能活着比做亡国之君更好。

　　再过不多时便会进入围城战，一想起鬼兄平日里那纵使身量不长也要高人一头的气势，庄珥裹着毯子闭上了眼，如此盛世呐，可即便是大国国君，转瞬之间，也是就从云端摔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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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珥在军帐中待了八日有余，除却帐外时不时传来的军车辙响和远处的鼓金之声，她都快觉着自己是在深山中与世隔绝了。大帐中的简牍已被她翻阅完了，与毕祁也已是说到无话。

　　今夜小寒至，帐内倒仍旧是春回大地般温暖。送去淮吴的书信还未有回音，据说泾岭西城的徐越军已被逼退到了城中，现下业已进入了围城战。

　　庄珥眯着眼睛躺在矮榻上，服气闭藏迎接小寒。这几日里她的心绪安宁了许多，但这日子着实难过，不知宗延要软禁她到何时。若真被带入宫里，那漫长的日月……突然不愿再想，深吸口气，迷糊着心智，徐徐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庄珥忽觉寒气侵袭，大帐内的暖意似乎瞬间消失了，盖住身子的毛毯也没了踪迹。她迷迷糊糊地翻着身子摸索，却抓到了一处热源，浑沌中即刻便靠了过去，舒适地叹了口气……

　　庄珥向来贪暖，可是在半睡半醒之间也觉着似乎有些太暖了，她极其不情愿地从睡梦中抽出来一些神志，半张开了眼。寝殿内的人俑石灯和取暖的铜鬲具是没了光亮，帐内黝黑一团空气冰寒。可是她身上这个黑影却是暖的要命，双手不停在她身下轻柔地作乱，热气源源不断地渡了过来。

　　庄珥双眼迷蒙，舒服地哼了一声，抬手就想缠上去。

　　宗延却是轻手轻脚地压制住了她的动作，暗哑的声音在黑暗中低低地响起：“不是不要我的么？要是不要，说话。”

　　庄珥脑子涣散，却也是不想言语，浑身无力便不再动弹了，瞬时又要再睡过去。忽然一只舌尖闯进她嘴里，温柔地缠着她不放，身上的手再次来回逡巡，庄珥半睁开眼，伸出舌尖怔忪地回应着他。

　　不多时宗延忽地又停将下来，轻轻地压着她，声音已是带有克制不住地低喘：“要是不要？说话。”

　　庄珥被他撩拨地难耐，朦胧中却也并未理他，轻轻抬起一只脚将他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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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寒最是冷，庄珥徐徐转醒，被四周的冷气稍稍叮了一下，这帐内的火炉居然都被灭了。不过自己身子倒是暖得很，这肌肤相亲双手双脚皆被缠住的架势庄珥也是首次遭遇，一时心中乱跳，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想起自己勿需同他多说，索性又闭上了眼。

　　宗延不多时便也醒了，垂眼看着胸前这个几乎整个埋在他与毯子之间的人，手上使力将她抱了出来。

　　宗延盯了她半晌，这人依旧白的如帐外落雪，但脸颊发红，睫毛微颤，可不像是睡着的模样。纵使昨夜一句话没逼出来，她也总归是喜欢被他抱着。加之前线一切按照战略进行，他看着眼前人，只觉心情大好，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眼角，低声说：“领主要养藏，自然是要睡到日上三竿。”

　　宗延说罢便起了身，庄珥虚着眼睛看见侍女鱼贯而入，伺候他更衣洗簌，帐内的火终于又烧了起来。她裹紧了毛毯，暗自懊恼欲壑果真是难填，闭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