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合租否？》夜度孤云

2、生死徘徊

　　这……这是什么情况？唐菲菲怎么也没想到，刚踏入江湖一个月，老天就让她遇见了这么鲜血淋漓的场面。她颤抖着蹲下身，学着人家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可手指下除了有点热乎气儿之外，什么也摸不出来。入夜后的城郊，小风不断刮过，唐菲菲只觉得手下有微弱的气流涌动，却也分辨不出是这人在出气进气还是风吹的。

　　“白清远，白清远……” 唐菲菲试着换了两声，地上那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她不知这人是死是活，不敢随意动他。清冷的夜色下，唐菲菲就这么蹲在那人边上，尴尬而又无助。她低头看了看，这人鼻子高挺，睫毛长而浓密。若不是脸上毫无血色，应该多少也算个俊俏青年。不过当然，再俊俏的男人在她心中也比不上空幽公子。

　　忽然一阵强风，唐菲菲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胡乱地将头发扒开，却听地上的白清远半死不活地咳嗽了几声。

　　活的？唐菲菲不及多想，两手向他腋下一插，使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往屋里拖。但再彪悍的女汉子也是“女”字打头，唐菲菲本就生得小巧，更不是天生神力，能把这么一个大男人抬起来就已非普通女子了，又哪有力气将他拖进卧房？

　　唐菲菲脑门冒汗，脚下发软，过门槛时一个踉跄向后栽了过去，手中那男人也如破麻袋般重重摔在了地上。白清远眉头紧拧，痛苦地□□了一声，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左胸。

　　唐菲菲也不睬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一个骨碌站起来。若是这点事也能难倒她，也就没闯荡江湖这等后话了。就如同离家出走一般，唐大郡主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她又是拽又是推，如同挪动家具一般，全然不顾地上之人死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男人掫上了床。而白清远此刻脸色比方才又灰败了不少，疼得满头冷汗，紧咬嘴唇不断抽着冷气。

　　人没死就一切好办，唐菲菲也不再害怕。她两手叉腰深深吐了口气，似是在缓解刚刚的疲累。低头见白清远难受得紧，唐菲菲立刻蹲在他床头，轻声道：“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包扎？”

　　白清远微微挣了眼，眼前明明灭灭，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他颤颤巍巍的右手再次摸向左胸，轻轻一按便“啊”的一声痛呼。

　　瞧这架势，似是伤在了胸口，唐菲菲不由得心中打鼓：自己虽着了男装，但毕竟也是个姑娘家，怎能随便扒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转念又一想：人命关天，江湖人士以侠义为大，再说也不用扒裤子……前思后想半晌，终是白清远一声□□把她拉了回来。

　　一不做二不休，唐菲菲也不顾那么多了，伸手就要去解白清远的腰带。

　　等等！这动作……好像不太雅观……唐菲菲虽还是处女之身，但断袖小黄文却偷偷看了不少。见此情此景，脑子里的黄水一股股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唐菲菲轻叹了口气，“你等一下，我去找剪子。”

　　既然解腰带看起来太龌龊，那就只能将衣服剪开。唐菲菲踢里哐啷在这不大的房间里一通翻找，笔墨、衣物、工具散了一桌一地，本就不结实的家具更是摇摇晃晃处于散架的边缘。

　　“找到了！” 唐菲菲喜道。可回头一看，白清远早已将外袍解开，两手颤抖着正尝试去解里衣的绳结，动作稍微一大，五官便痛苦地纠结在了一起。

　　唐菲菲实在见不得人如此自残，三两步上去拉开他的手，咔嚓两下便把那件红红白白的里衣剪成了四半。

　　白清远胸口虽已沾满了鲜血，但唐菲菲瞬间还是原地愣了愣。那胸膛白皙且结实，几横一竖的阴影将前胸勾勒得十分有型。随着白清远的喘息，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从未见过男人袒胸露怀的唐菲菲竟看得两颊发烫。好在四下无人，白清远又疼得昏沉，没人见到她这幅窘相。

　　她稳了稳心绪，剪下一片未沾血的里衣轻轻擦拭，只见白清远左胸靠下的位置，一个血洞逐渐显露出来。这洞足有一指粗，周围血肉狰狞地外翻着，甚是可怖。唐菲菲不禁扭头捂嘴，忍过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这伤口她瞧都不敢瞧，更别提床上的白清远有多痛苦。

　　“拿出来……” 白清远用气声吐出这几个字后，便似用光了所有力气，大口喘息。

　　拿出来？唐菲菲一时摸不着头脑，有那么一刹那，脑中浮现出了那个不可言喻的东西。

　　“拿什么？拿药吗？在哪里？我去找。” 唐菲菲慌慌张张地起身去寻药，便觉左手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回头只见白清远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正搭在她腕上。

　　“暗器……取出来……” 白清远闭了闭眼，似是疼的，同时也带有那么几分嫌弃。

　　唐菲菲举着油灯，把头凑到白清远胸前仔细查看。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将头埋在另一个胸口，这场面着实不堪入目。可唐菲菲却不自知的，因为她此刻依然被那枚深嵌在血肉中的袖镖吓得不轻。

　　“这……这这……怎么取啊？” 唐菲菲左手紧抓右手手腕，才不至于让油灯倒在白清远身上。床上这半死不活的指不定还要怎么语出惊人，唐菲菲赶忙哆哆嗦嗦地把油灯安放在了桌上。

　　说了这许多话，白清远早已精疲力竭，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用手……帮我……”

　　用手帮我……这措辞……若不是情况紧急，唐菲菲定是要腹诽一番。

　　她从未做过这等事，现下紧张得要命，也不知道自己这双手到底能救死扶伤还是夺人性命。可眼下容不得半刻思考，眼见白清远面色一点点灰败下去，唐菲菲非要狠下心不可。

　　就着水盆中所剩不多的清水洗了洗手，做好了百分之二百的心理建设，唐菲菲跪在白清远床前，深吸一口气，“那我来了，你忍着点。” 说罢，右手紧绷，一点点向白清远胸前探去。

　　就在手指离那人胸口还有一寸时，白清远突然又开了口：“帮我拿块布……”

　　唐菲菲当即把手撤了回来，不由得心生怒火。这人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白白浪费感情。可一看白清远那副可怜样，一番指责便也骂不出口了。她环视四周，见那水盆上方的支架上挂了块灰布，一把扯下来塞到白清远手里。只见他无力地将布塞入口中，再次闭上了眼。

　　白清远不再有动作，似尸体一般躺在床上，这反倒让唐菲菲消去了不少紧张感。可她两指刚一伸进血洞，白清远便立刻紧绷了身体，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间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唐菲菲被他这一嗓子吓得立刻缩了手，待床上这人稍微放松些，才再次向他胸口伸去。不出所料，两指还未夹到那枚袖镖，白清远就又似缺水的鱼一般剧烈地翻腾。

　　如此反复几次，白清远早已被折腾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唐菲菲心中也沉重得很，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她索性把心一横，心道：死就死吧，要是没有我唐女侠，今日你也必死无疑。有了这番心里铺垫，唐菲菲再也无所畏惧，竖起两指，利落的一个进出，那袖镖便被夹了出来。

　　而床上的白清远，在经历几番折磨后又突感这剧痛，嚎得早已不是人声。唐菲菲见他整张脸汗津津的，额前碎发也被打湿紧贴在脸上，简直与那临盆的孕妇无异。

　　只不过，后者剧痛之后喜笑颜开，前者却直接晕了过去。唐菲菲也不知道他此刻是死是活，但见那血洞再次汩汩地往外冒血，就慌乱不已。

　　好在白清远柜中之物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唐菲菲一眼就看到了“金疮药”三个字。

　　手一抖，半瓶子白色粉末就直接糊在了白清远胸口上，唐菲菲又剪下一片里衣盖在那堆成小山的药粉上。直到帮他裹好胸前衣襟，白清远都没有任何反应。

　　待一切妥当，唐菲菲也不理会地上尘土，精疲力尽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晚实在太过惊险刺激，到现在她满脑子还都是那结实的胸膛和骇人的血洞。

　　只见床上那人睡得并不踏实，眉头紧锁，面颊潮红。唐菲菲伸手一摸，果然发烧了。经历了刚才那番千钧一发，唐菲菲的坚强也一并升了级。她拿出白清远口中的灰布，湿了水覆在他额头上。

　　整夜，唐菲菲就这么看着白清远，等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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