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游春 ...
-
当得知晋王妃和年氏把相看的地点定在福音寺时,薛瑗忍不住笑起来。她想起和顾旸两人第一次相见也是这里,看来,这座寺庙与他们还真是有缘。
却说崔老夫人在接到这几个人家结亲的意向时,果如薛瑗所料,首先就剔除了诚意伯范家,这家人心思太活络,还有个公主做妯娌,确不是什么好归宿。她最满意的是王仲安和崔照,家世清白,人品出众,薛瑗嫁过去夫婿出息,自己又不必做宗妇长媳。
徐愈之此人完全是徐家的另类,不似他三个兄长出类拔萃,只一心外出闯荡做个游侠儿。但心性纯良,妹妹又与薛瑗是自小的交情,徐家父母也算看着薛瑗长大的,日后不愁处不好婆家关系。正和当初林家愿意把林卉嫁入崔家是一样的道理。
晋王世子身份最高,听说家中关系也简单。只是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名声不算太好。虽有“高嫁低娶”一说,崔家却怕是齐大非偶,唯恐薛瑗日后受欺负。
崔老夫人略一思量,便要年氏回复王夫人的拜帖,其他几家暂先放放。谁想,坐在一边的薛瑗却说什么想一睹晋王妃的风采。
崔老夫人是何等精明,闻弦音知雅意,立时便明白了。笑眯眯地揉着薛瑗的脑袋:“哦?可是这晋王是京中的小霸王,外祖母怕你吃亏呀。”
“听说晋王和晋王妃都是明事理的人,想必世子在言传身教下也不会太差。”崔老夫人就笑得更灿烂了:“好好好,这街巷传闻做不得数,总要亲见才知晓。”转身就让年氏先回复中山王妃,劳她帮忙安排。
不过几日,中山王妃就传来消息,晋王妃约崔夫人和薛家六小姐去福音寺赏桃花。事实上,这却是顾旸的主意。
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不似刚开春时的料峭寒意,四月的暖风拂面微醺,草木葱茏,花叶繁盛,正是游春的好时候。
福音寺厢房内,薛瑗镇定自若地向晋王妃问安。十四岁的少女风华初绽,着上下一色雨过天青纱裙,搭海天霞的主腰,更显细腰盈盈一握。单螺髻上只一根和田白玉水莲簪,耳边点着水滴状珍珠耳坠,整个人如柳梢嫩叶惹人怜爱。规规矩矩的行礼,露出天鹅般细长光洁的脖颈,娉婷温婉。眉眼带笑,唇若施脂,似空谷幽兰,又似清荷带露,清丽无双。
晋王妃一见就喜欢的很,心想难怪自己这个愣头青儿子惦念了那么久。拉过她温和地问道:“前年在这寺中,我们也见过的。你还记得么?”声音如美酒甘醇,温和低沉,不像一般女人的声音,如她相貌般雌雄莫辨,却带给人无端的平和感。
“记得的,那时候也是春日。王妃还送了臣女姐姐一只迎春花样式金簪,臣女一串檀木念珠,臣女亦随身带着。”是个有心的。王妃笑了笑:“带着好,那串珠子是无相大师开过光的,那日我身上没其他小物可做见面礼的,偏巧就把它给了你,可见我们有缘。”
薛瑗才知道这串珠子原来这么珍贵,忙又要道谢。王妃拦住不让:“你要是这样生分,我可要生气了。既你得了那珠子,今日我们才能再次见面,这便是佛家讲的万事有缘法。”
说着又拉过傻站在一边看着薛瑗,毫无平时机灵劲的顾旸:“这是我家那蠢儿子。名叫顾旸,他爹起了个字,唤长恩。你想叫什么都行。”又对着顾旸说,“还不见过你瑗妹妹。”
顾旸觉得自己真是被亲娘给坑了,介绍就介绍,干嘛要说蠢儿子。薛瑗抬眼见顾旸难得地沉着脸一副无语状,不禁觉得好笑。他现在这样,看上去还真有点蠢。
顾旸看出来薛瑗憋笑。心想:好你个坏丫头,看我不收拾你。嘴上笑着说:“原来这就是瑗妹妹啊。”瑗妹妹三个字念的格外重些。
薛瑗知道他为着前段时日自己与崔照的见面在逗她,也不放心里,只平静地见礼道:“长恩哥哥好。”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出这四个字来,对顾旸绝对是决胜的法器,他肉眼可见地羞红了脸。
年氏一边看着,也说不出个缘由,只觉得不过是几句最寻常不过的问安,在他们两人之间却像是千言万语的倾诉一般。
年氏清咳了两声,顾旸过来恭恭敬敬地跟她问安,年氏忙起身行礼,口道不敢。因晋王世子是有品级的,原不必向她问安,但他做的这样慎重,倒让年氏心中满意,看来晋王世子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纨绔无礼。
晋王妃无视她儿子在一边使的眼色,只慢悠悠地拉着她们聊家常。直到觉出儿子幽怨的目光后,方才施施然开口道:“长恩,你带你瑗妹妹去外面桃花林走走,我与你崔伯母在这里休息会儿。”
顾旸神色淡定地应了声是,彬彬有礼地邀了薛瑗出厢房,往桃花林方向走去。
眼看着离厢房远了,顾旸又不正经起来:“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声来听听。”
薛瑗却乖觉得得很:“长恩哥哥,长恩哥哥,长恩哥哥,怎么样?”一声更比一声甜俏。
顾旸混身的气焰都被浇灭了,整个人红得跟个大虾一样,瞪了薛瑗一眼:“你…你…你故意的吧。”
薛瑗笑得得意,对呀,她当然是故意的,仗着他喜欢自己,故意欺负他:“我故意什么了?难不成还没人这样叫过你?”
顾旸偏过头去,微不可觉地点了下头:“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叫小爷我?你见我什么时候是个亲厚人了。”薛瑗装作不懂地低了头。
到得桃花林内,这一树树的桃花开的层层叠叠,灼灼春色,如烟如霞。薛瑗想起前年来时,薛瑶和严笙在此林中一见钟情,后结为连理。而今年来这里的变成了她和顾旸,不免有些少女的憧憬和期待。
顾旸看她观赏的这样认真,长长的睫毛,亮亮的眼神,娉娉婷婷,置身林中,仿若这桃花仙下凡。不知怎得就想到了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薛瑗回过神来,却见一边的顾旸直直看着她,满目柔情。脸上飞霞一片,心中柔软的不行,嘴上却偏还不饶人:“哪有你这样看姑娘的,难怪被叫做浪荡子。”
顾旸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找茬道:“还不是你,净站在路中间,挡我的道。”
“扑哧。”挽珠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惹得顾旸和薛瑗都看向她。挽珠心想:可不能怪我好笑。平时姑娘看着稳重大方的,谁知一碰上晋王世子就变得幼稚的不行。还有这个晋王世子,到底懂不懂怎么哄姑娘啊,每句话都那么欠收拾。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心里想想,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奴婢就在这里准备茶点等姑娘和世子赏花出来。”她可看出来了,这个晋王世子是个色厉内荏的,只有被姑娘欺负的份,可不敢欺负姑娘。
顾旸默默地为挽珠的识时务点赞,脸上还是傲娇模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走了一阵,薛瑗想起一事,说道:“上次没问你那鸽子叫什么名字,我就自己取了一个,我叫它点墨,好听么?”
顾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可是我也叫它点墨。”薛瑗怔了一下,难怪叫它点墨时它这么听话,原来它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呀。
顾旸邪邪笑看着她:“看来,我们两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既然这样,我就再奖励你一个礼物,把手摊开。”
薛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颇有些期待地摊开了手。他的双手握拳,放到薛瑗手上,慢慢地张开来。薛瑗好奇地看了一眼,嗯…貌似什么也没有。
谁知顾旸的双手轻轻地握了一下薛瑗的手:“笨蛋,这个礼物当然是小爷我呀,没想到吧。”
薛瑗:“……”有些无语,谁要这个蠢礼物了。正要把手抽出来,顾旸却收紧了手,不让她动,只看着她,眼神灼灼似火:“我…我说真的。反正你欠我那么多恩情还不了,索性把我这个债主收了去。”
薛瑗又羞又臊,嗔道:“你这个人真不害臊。快放开,这成什么样子。”
顾旸也怕万一被旁人看到了,害了薛瑗的名声,乖顺地放了开来。两个人没再说话,就安静地并肩在桃林中漫步。薛瑗偷觑顾旸一眼,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少年的锋锐,桃花眼又满载情意,只这情意却是为自己一人而已,如此想来只觉得心里满是欢喜和甜蜜。
两人一直走到挽珠来喊他们了,才跟着挽珠回去厢房。少年少女双双跨进门槛,不必言说,周身就都是春日蜜意,两人也未曾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或是眼神来去,却仿若有无形的线牵连一起。晋王妃和年氏都是过来人,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人相视一笑,都已做了决定。
回至崔府,年氏忙将这日的事情说与崔老夫人知晓:“……您是没瞧见,这晋王世子平时骄傲地跟孔雀似的人,在熙熙面前就成了个呆子。”
崔老夫人被逗笑了:“那熙熙呢?”“熙熙呀,她和十二他们相处可都是端庄得体,可一跟世子站一块去,又俏皮又生动。”这下崔老夫人也就明白了。
崔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哎,要我说,我是不想她嫁到皇家去的,日后若受了委屈我们也不好为她出头。宗室关系又复杂,一不小心就牵扯到权力斗争里,哪里比得上做个世家阔夫人潇洒自如。只是这人的缘分啊就是这么奇怪。当年无相大师给阿淮和阿弗合的命数,说是难过而立。我和你爹就有些犹豫,可他们两人长跪来求,只说若不能在一起又与死有什么分别。”
想起早逝的女儿女婿一时伤感,又不禁掉下泪来。年氏忙拿帕子来擦,劝道:“娘快莫伤心,妹妹妹夫若看到熙熙现在这样出挑,也必是心满意足的。熙熙和世子的八字尚未合,说不准正是天作之合呢,必然是顺顺当当的。这是大好的事情,您可不许掉眼泪了。”
崔老夫人点点头,止住泪意:“你说的是。咱们熙熙的婚事自会顺利,日后还要子孙满堂,全福全寿。”又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心情,嘱咐道,“既然他们两个孩子这样投缘,你就再跑一趟中山王府说说我们的意思。晋王府那边想必也是要劳中山王妃来说亲的,到时候我们把两个孩子的八字再合一合。熙熙她爹娘在天有灵,必要保佑这八字相合,顺顺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