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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宫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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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瑶跟着严笙回京述职,还带着小严晨,只待个半月便又要回去。管氏说什么也要他们在府里住下,严笙倒也爽快地答应了。
严笙见薛珏已经十岁,却还在家请的先生学习,连《礼记》也没读完,便亲自辅导他,又与薛泽和管氏商议将薛珏送去白鹿洞书院,他与山长相熟,会写信推荐,管氏自是连连称是。只觉得严笙这个半子比甩手掌柜薛泽更像府里的顶梁柱。
因待的时间短,严笙有机会就与从前相熟的同届几人聚一聚,其中包括崔然、王伯安等人,也见了两次顾旸和陈皎。顾旸和薛瑗的亲事已经定下,和他两人便也成了连襟,关系自然是更亲近了一些。薛瑶也是日日粘着管氏,要不然就是跟薛瑗一处说悄悄话。
这日,宫里来了人,管氏他们还觉奇怪,一家人恭恭敬敬地迎上去。那公公年纪尚轻,面白无须,人也可亲,笑着道:“奴才是关雎宫丽妃娘娘跟前伺候的。娘娘得知严夫人随严大人述职在京,心里惦记,特让奴才来请您入宫一聚。”
原是何菁的人。管氏有些不愿意,她还记着先前何菁害薛瑶的事情,但偏偏现在何菁成了宫里得宠的娘娘,不能埋怨不说,还推辞不得。
薛瑶倒不记仇,心里还有些惦记这个朋友,干干脆脆地就应了。只让管氏放心,自己随这个公公入宫一趟。管氏只得让她自己注意安全,又塞了个红包给公公,让他照顾着些。
薛瑶还是第一次进宫,只见眼前琉璃螭首,雕廊画栋,无一处不精致;宫殿巍峨,肃严壮丽,人立于前,只觉渺小无力。薛瑶很有些紧张,又怕说错话,一路上只跟着公公往前走,直到一处黄琉璃瓦硬山顶的四进院处,公公停下来脚步,笑着说:“夫人,此处便是娘娘居住的关雎宫了。您稍候一候,奴才先去通报一声。”薛瑶自然答应。
片刻后,一位宫女打扮的人来迎薛瑶进了正殿。何菁正兴致勃勃地给一只八哥喂食,见到薛瑶,挥挥手让人下去,只留了小鹂在边上伺候。过来亲亲热热地拉住薛瑶的手:“瑶娘,快让我看看,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薛瑶见她还似当年那样与自己说话,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我挺好的。娘娘进宫没多久我就嫁给了现在的夫君,随他去龙门上任了。”
“我知道的。那时候我才刚进宫,地位低下,连父母也是见不了的,更遑论是你。谁知这一别就是三年了,我们都已为人妇。你可别叫我娘娘,那是外人叫的,你只和以前一样叫我何姐姐才好。”
“那你在宫中可好顺当?我听外面的说皇上对你好,却也不知真假,总要见上一面才放心。”薛瑶是实实在在地关心她,也不管说的话合不合适,还和当年一样单纯待她。
何菁拉着薛瑗落座:“我还以为当年的事情,你生气了再不理我了,没想到你竟一点没怨我。但我今日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那日…”
薛瑶忙说:“我生气过,只是后来想想那时候那么慌乱,你心里又怕,也不是故意的。好在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以后就不要提了吧。”何菁点了点头。那天的事是横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就是那一天把她的整个命运都改变了,如非必要,她也确不想提及。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从前做姑娘时候的事情,总觉得像是已过去了很久。“瑶娘,你来看。”不知不觉间,小鹂已让人拿进来两个手臂长的盒子,做工精细。“这两套头面首饰你看看喜不喜欢?”
小鹂开了盒子,一套金质累丝嵌百宝的,一套玳瑁鎏金嵌珠的,都极贵重。薛瑶摆摆手:“何姐姐,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何菁笑道:“怎么不能收,你若是不收就是还在生我气,我可要伤心了。”薛瑶只得收下。何菁又说:“下次把你孩子也带来让我瞧瞧,我可是他的姨母。可取名了?”说起孩子,薛瑶脸上都是温柔的笑:“嗯,他出生在晨曦中,相公给他取名严晨。”
却听何菁幽幽地道:“你是个有福分的。相公待你用心,还有个孩子。孩子陪在身边总是不一样的。”
薛瑶想到何菁进宫两年尚未生养,拉住她的手宽慰道:“皇上也待你好,早晚你也会有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到时候我把晨儿带过来,还能让他们一处玩闹。”忽然想到,何菁若是生了孩子,不是皇子就是公主,哪里能跟外面的孩子一起玩,方觉自己说错了话,又有些讪讪。
何菁却很是高兴:“就这么说定了。我要生个女儿,日后就嫁给你的晨儿。”
这话说的就有些逾矩了。她的女儿自是公主,即使身为宫妃也没有权利直接给公主定下亲事。薛瑶也就当她随意一说,没有应答。
送走薛瑶没多久,太医院送了药来,是调补血气的,进宫两年还未有孕,皇上命太医院好好为她检查调养。朱太医就亲自给开了这个药,令每日煎服。
药既已送到,何菁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小鹂便利索地把药喂给了那只八哥。喂了快半个月了,那只八哥早没了先前的灵光,变得蠢钝不堪。
“呵,你说郑贵妃这人是不是很有趣。说她对皇上不上心吧,她不留着心眼对付几个皇子,倒来针对我。若说她上心吧,都进宫那么多年了,却连皇上的心性也不知道。”
小鹂愤愤地说:“若不是娘娘您聪慧,只怕现在早被她坑害了。当年要不是他们郑家咄咄逼人,您也不会进宫的,现在倒来怪您,真是一家子的歹毒心肠。”
“是呀,歹毒是歹毒了一点,不过好在是个蠢货。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在宫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倒是咸福宫的那位不声不响的才真叫人害怕。”
“既然如此,那德妃旁敲侧击地劝说皇上把诚意伯府大姑娘说与四皇子时,您怎的就给拦了呢?您又没有争权夺势的心,何必惹恼了她和二皇子呢。”
何菁沉默不语。
那日她打发走了丫头们,捧着亲自煮的鸡汤去表哥的书房,想给他惊喜。谁知道前脚还没进院子,就被好声好气地送了出去。她心里大气,气表哥不珍惜她的心意,也气自己还如此不知羞地喜欢他,喜欢到他的每件事,读过的每本书,伺候过的每个下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哦,那个院子里有两个就不是表哥的人。那是谁的呢?她辗转反侧了一整晚都想不出个究竟。
时隔多年,她却在宫里遇上了。她一向记性好,更何况事关表哥,她绝不会弄错。多番试探观察,方知这两人竟是四皇子的心腹。
原来如此。
元平十八年,自安平侯爷下葬之日起,表哥大概有半个月都郁郁寡欢,一向好脾气的他甚而责骂了两次下人。她以为是身体不适,急的不得了。原来是为了四皇子受责罚而烦闷。
元平二十一年,定国公府的赏梅宴,说是为了相看,只怕那时早定下了方大姑娘吧。那日实际上却是为了见四皇子和晋王世子。难怪,晋王世子那样大的人物,竟未遣人伺候,只让他在随安居小憩。四皇子必是假扮做随从一起进的林府。旁人不知随安居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她却是知道。小书房得到准许尚可进入,而随安居却只有姑父和表哥才能进去,就连姑母也踏入不得。看着不过小小一处竹坞,附近却有数十个高手守卫。
蛛丝马迹渐渐清晰。既然表哥要助四皇子一臂之力,那她自然得成全。毕竟自小到大,只要表哥想做的事情,她向来不遗余力。喜欢也好,习惯也罢,她这辈子怕是都改不掉了的。
“小鹂,你可打听出那个宫女了?”何菁忽然开口问道,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奴婢正想和您禀报呢。那个宫女叫言绯,过年宫宴时二皇子喝醉,就让她伺候了,之后就一直在偏殿待着。说是宫女,却没见她干过活儿,那一双手保养的比一般人家的主子还好。还是殿外洒扫的宫女看不下去嘀咕,被奴婢听见的。说是每次二皇子进宫,总会抽个时间去偏殿歇息一会儿。”
“哦,真是难为他了。堂堂大周朝皇子,要宠幸个宫女还要这般斗智斗勇,可见二皇子妃有多厉害了。过几日德妃生辰,想必二皇子妃也要进宫来贺寿的,寻个机会,让那个言绯露个脸。”
小鹂有些犹豫地应了是,她实在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要和德妃过不去,不过她只要听主子的话就是了。
德妃寿辰之日果然就闹出了事来。二皇子携二皇子妃欢欢喜喜地进宫贺寿,喝了些酒,二皇子便出去透了透气,谁知道偏殿一个伺候的宫女径直过去挽了二皇子的手。二皇子妃正巧瞧见,也不知怎的,一见到这个宫女的脸,二皇子妃竟气得要打杀了她,二皇子忙在一旁严辞阻拦。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把皇上也惊动了。皇上大怒,直骂二皇子非坦荡君子,二皇子妃无皇妃气度,二人简直不知所谓。
何菁听说时就乐了:“皇上到底心软,不是□□宫廷,却是非坦荡君子。呵,不过,这德妃辛辛苦苦打造的孝顺情义儿子可是没了,他们南家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想必也是难看。”
按道理说,这宫里的女子都是皇帝私有,即使是个小小宫女也不是二皇子可以占有的,只是皇帝睁只眼闭只眼没拿这宗罪怪他,但总归却不孝顺儿子该做的事情。再说先前皇帝不是太愿意二皇子娶南家姑娘,是二皇子口口声声说与表妹情投意合才答应的。这才成亲不过一年,难免有些打脸。
她可是最讨厌德妃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既然那么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亲事,不若给她找点事做做,看看皇上还信不信她看儿媳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