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邺冉

115、俗人许然然

　　不用早起开店的日子，许然然赖着床，听楼下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她脑子里盘算着，拿这个月的工资干点什么。
　　包吃包住的福利，难有支出，更不需要动用钱包里的银行卡和现金。
　　想到账户里的惊人数额，她叹了口气转移心思，要新年了，去镇上老裁缝那，添几件新衣服吧。
　　许然然起床洗漱，跟张爷爷打了声招呼，
　　“去吧，年底裁缝总要进些好料子，卖不卖得出去，总会准备的。”
　　张老头儿挥挥手，看着许然然晃晃悠悠走向街尾，
　　年纪轻轻的丫头，性子慢的让张老头儿都讶异，清冷耐心，衣食住行都是不紧不慢的。
　　漆木牌匾下的门帘挂起一半儿，镇上唯一一家裁缝铺，是两个老姐妹的家传手艺。
　　店里依旧清冷，只有两个来挑料子的阿姨婆婆，看到许然然都热情招呼。
　　“许丫头来添新衣啊？”
　　许然然带着浅笑点点头。
　　裁缝吴姨从里间出来，“许丫头来啦，新料子都在那边，你去选。”
　　许然然走向她指着的一侧布架。
　　质朴的小镇裁缝店，难得进了好几种质地上乘的料子。
　　旖旎见多了丝绸的许然然，没想到在这样的小镇裁缝铺还能看到子桑家的重工货。
　　几个客人订好款式后笑眯眯告别，吴姨放下记录本走过来。
　　“许丫头看上什么了？”
　　许然然知道料子娇贵，从不伸手去摩擦，吴姨因为这些细节格外喜欢她。
　　“我想做四件袄，吴姨这次料子都是好东西啊，做一身贵么？”
　　“许丫头果真懂行。”吴姨看看许然然指着的几匹夸赞。
　　“不知道会不会太贵。”许然然笑的俏皮。
　　“对襟还是斜襟儿？”
　　“还是斜襟儿。”
　　“盘扣还是按扣？”
　　“盘扣儿。”
　　“几包边儿？”
　　“吴姨决定。看料子怎么做好看。”
　　“夹棉花还是丝绵？”
　　“棉花。”
　　吴姨脑子里盘算一下，“你还是喜欢这些最老的样子。四身用这几匹要两千块的样子。”
　　“这么便宜呀，我以为这个料子很贵呢。”许然然指着绫罗丝绸的两匹。
　　吴姨捂嘴笑了，“丫头眼尖，贵就贵在这两匹上了，都是上门的推销员超低价给的，为了做推广，也就够给你做两件长袄。”
　　许然然点点头。
　　“丫头会选，料子到这放了快一个星期了，就你选中了，保证你穿出去全镇独一份儿。”
　　“那就谢谢吴姨了。”许然然露出难得的艳丽笑容。
　　吴姨看一眼许然然，“看来都要再帮你收几寸了，丫头怎么清瘦的这么快。”
　　她嘟囔着，把许然然选好的料子收起来，打上标记。
　　“你还真在这。”
　　许然然回头，雷诺站在门口。
　　“哎呀，诺儿回来了。”
　　“吴姨好。”雷诺礼貌的打招呼。
　　“真是越来越精神了，可是会取你爸妈的优点。他们都还好么？”
　　“爸妈都好。”
　　“今年轮到回你爷爷那边了吧。”
　　雷诺点点头。
　　“你来看料子？”
　　“我来找她。”雷诺指指许然然。
　　吴姨笑了，“没想到你们这么熟。”
　　“很早就认识了。”雷诺没多说。
　　吴姨点点头也不多打听，“行啦，许丫头去忙吧，我争取元旦前给你赶一件出来。”
　　“谢谢吴姨。”许然然笑的灿烂。
　　“快去吧，诺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等打版出来了，我再叫你来看看。”
　　许然然点点头，跟着雷诺离开。
　　“走走吧？我好久没回来了。”雷诺建议。
　　许然然赞同的笑笑，跟着他走上跨河的拱桥。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老物件儿。”
　　雷诺的话让许然然不解，她歪歪脑袋。
　　“偏爱民俗古风的穿着。”他笑着补充。
　　许然然明白了，她捂嘴笑笑，“你误会了，我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些。”
　　雷诺讶异，“那怎么会？”
　　他指指许然然身上的长袄。
　　“因为我懒啊。”
　　许然然耸耸肩，在雷诺糊涂的神色里解释。
　　“镇上就这一家裁缝铺，成衣店都要跑到隔壁镇子去买，我懒得折腾。”
　　雷诺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也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白，爽朗笑了。
　　“不过吴姨手艺是真好，而且老人都这样穿，我也觉得穿着舒服。”许然然笑笑。
　　雷诺点点头，“吴姨祖上，是我外家的专用裁缝。”
　　许然然脑子转了几圈儿后，讶异，“啊？梅园陈家是你外公家？”
　　雷诺在她娇俏的小表情里笑着点头。
　　“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怪不得呢，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许然然眉眼弯弯。
　　“哪有那么夸张，都是几代以前的事情了，我记忆里梅园就已经是镇子的公园了，我妈倒是走出这个镇子的第一辈人。”
　　“哇哦，好有志向的女人。”许然然夸赞。
　　雷诺含笑点点头，“那你呢？有什么志向？”
　　许然然俏皮的眨眨眼，“我可不行，没追求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没什么憧憬的东西，这样宁静的小生活我就很满足了。”
　　雷诺心底微颤，他想说，他就喜欢这样的小女人，却怕一开口惊扰了她。
　　“你不觉得无聊？”
　　“不会啊，慢慢流淌的时光，挺好的。”许然然自然回应。
　　雷诺颔首，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梅园。
　　白日里，游客明显多了，香气越发浓郁的氛围里，许然然跟雷诺挑选人少的深处慢慢踱步。
　　“你出现在这里，让我很惊讶。”雷诺看着远处的梅花儿搭话。
　　“嗯，以前在网络上看到过这里的写实水墨，很喜欢，刚好有机会来享受下身临其境。”
　　“你休假？”
　　许然然摇摇头，“刚好失业了。”
　　雷诺诧异。
　　“就职的医疗企业被收购，我就辞职了。”
　　“喜欢这里么？”雷诺忽然发问。
　　许然然点点头，“应该是喜欢的，要不也不会留下来，不知不觉都呆了一个月了，丝毫不觉得无趣，反而轻易融入了这里的慢节奏。”
　　雷诺眼底漾出动容，他看着天际一字一句，“最近应该会落雪，是这里最美丽的景色之一。你应该会喜欢。”
　　许然然捂嘴巧笑，“没想到你还会看天象。”
　　雷诺哈哈笑开，“哪有这么神奇，我在这里长大，对镇子的气候了如指掌，外面翻天覆地，可这里，却一直都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许然然期待的看看天空，“下雪啊，那一定会很美。”
　　“你生长的城市不下雪？”
　　“记忆里，还没有过落白的时候。”
　　雷诺发现许然然并不愿意提起，没再追问。
　　“走吧，我还要去帮张爷爷修窗棂。”
　　“你还会修这个？”许然然好奇的跟着他走出院子。
　　“嗯，我是学建筑设计的，现在主业是仿古建筑，小时候经常折腾这些，我们这都是老房子，窗棂是独特的榫卯，有损耗就需要修整。”
　　“挺好的，以前的人总是念旧的，不像现代人，喜新厌旧，有破损第一念头就是扔掉。”
　　许然然眼神飘忽的喃喃。
　　雷诺歪头看看氛围忽变的她，沉思一下，“那你是哪种？”
　　“在这方面，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丝毫没有修补的美德，脆弱的不敢面对破败堆积到溃不成型。所以呢，我选择丢弃坏掉的东西。”
　　许然然呼出的白雾，散在湿冷的空气中。
　　雷诺笑的阳光，“正因为现代人不把自己禁锢在陈旧事物里，才能选择更适合自己的。”
　　许然然眼底一亮，她看着远处的山脉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