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凝眉》紫绯鱼

24、第二十四回 落日长河付深情 私窥皇帐引震怒

　　正如凝眉所了解的历史，康熙四十七年春天的阳光并未给紫禁城带来一丝暖意。朝堂之上风声鹤唳，康熙对于太子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任何一点道德行为的失误都会成为被斥责的理由。曾经父慈子孝的情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焦灼等待中早就消耗殆尽，皇帝与太子之间只剩下冷冰冰的上下级关系。而现在，就连这一点点脆弱的维系也显得朝不保夕，废与不废似乎都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墙倒众人推，大臣们也暗暗伺机而动，开始玩起自己最拿手的那套政治博弈的把戏，将自己的政治资本押到最有希望的阿哥身上，八阿哥似乎就是这样一个热门的选择。而胤禩自己当然也不会放过此天赐良机，不时暗示自己手下的同僚们上奏折弹劾太子。康熙亲眼见到自己花费无穷心力，悉心栽培的接班人居然如此失德失民心，已经不止一次在早朝上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相比胤禩，胤禛这段时间的表现却十分低调，除了尽心竭力完成康熙交办的整肃户部的分内事之外，笼络大臣，打击异己之类的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不仅如此，听说他最近还醉心佛教，时常请一些得道高僧去府里讲经，颇有些不问朝政，清心寡欲的意境，因此和凝眉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这倒可以算是个意外收获。
　　“格格，你说哪个阿哥会成为下一个太子呢？”春日午后的暖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凝眉和倩兮坐在池塘边的廊檐下闲聊，倩兮一边懒懒地摇着轻罗小扇替凝眉驱散太阳的热量，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你个小丫头管这么多干什么？也就是在我跟前，出了这德安堂，这样的话可千万别乱说。”倩兮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说话向来不怎么避忌，但在太子废立这种敏感问题上还是有必要提点她一下。
　　“哎呀，我知道，我也就是好奇，随口问问。”倩兮嘟囔着。
　　“那依你之见，倒是说说谁会是下个太子呢？”
　　“这可不好说呀，按道理，似乎八阿哥的胜算最大，但归根到底还是得看皇上心里最中意谁，格格您说是不是？”
　　倩兮无意中的一语便道破了其中的玄机，这或许也是胤禩最终失去角逐资格的原因所在吧，至始至终，他都不明白，这场战役从来都不是实力强弱的公平较量，而只是皇上心中那把情感天平的最后倾向，唯一的决胜砝码就是康熙的喜爱。
　　“行啊，你跟我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果然是见识不同凡响啊！”凝眉夸了倩兮，还不忘捎带上自己。
　　“格格，您就别取笑我了。哎，格格，你说四爷怎么一点儿也没有争储的意思呢？论出身，论实力，论声望，也不是没有机会呀，怎么能让八爷一枝独秀呢？”
　　“他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透的，随他去吧，真的将来当了皇上也不见得多好。”
　　“谁说的啊，要是四爷当了皇上，您可不就是皇后了吗，那多好呀！”倩兮憧憬了起来。
　　“好什么好呀，我才不要当那个劳什子的皇后呢！”凝眉抢下倩兮手里的那把扇子，不客气地拍在她的脑袋上，“再说了，四爷要是当了皇帝，那你的十四阿哥怎么办呢？他可就没机会了。”
　　“是呀，说来十四阿哥也不错哦，他为人宽厚，英武威风，一定会是个好皇上的。”
　　“完了完了，女大不中留啊，改日我就把你轰到十四的府上，免得你整天在我耳边聒噪。”
　　“不要不要，格格，我要伺候你一辈子，我可不要离开你！”
　　“说什么傻话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十四阿哥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十四和倩兮相识于微时，虽然谈不上什么青梅竹马，却可以算是两小无猜，再加上十四最后的结局，或许政治上的失意反而能为他赢得后半辈子的安稳生活，假如倩兮真能得偿所愿，也未尝不是个完满的人生。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就在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闺房密语的时候，四爷走了进来，看来是刚从乾清宫那边直接过来，还穿着朝服，戴着顶戴。
　　“没什么，就是在聊倩兮要。。。。”凝眉还没来得及说完，倩兮急切地捂住了她的嘴。
　　“没有没有，四爷我去给您端茶！”说着便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留下捧腹大笑的凝眉。
　　“你这个德安堂是越发没有主子和下人该有的样子了。”胤禛无奈地一边摇头，一边坐下。
　　“倩兮不是下人，她是我的好妹妹，比你认识我的时间还长呢！”凝眉亲昵地搂住了胤禛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气吐如兰，比这微微的小南风更让人沉醉。
　　“我今儿来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吗？快说快说！”凝眉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皇阿玛说了，今年秋天要去木兰围猎。”
　　“真的吗，能不能带上我？”
　　“不带上你能叫好消息吗？再说了，你要是不去，这围猎该多无趣啊。”
　　“太好了，终于不用憋在这宫里，好开心啊！”凝眉高兴地抱着胤禛又搂又亲，这种现代人才有的外露的情感表达方式让四爷颇感不自然。
　　“好了，好了，”四爷尴尬地咳嗽了几下，稍稍转过头去避开了凝眉，“现在才刚开春，这还早着呢！”
　　“那也是个盼头呀！”
　　“皇阿玛说了，前两次围猎你都不在宫里，这次就带你出去散散心，看来皇阿玛还是很疼你的。”
　　“那是自然，我这么聪明可爱，花见花开。。。”
　　“得了得了，”胤禛笑着打断了凝眉这番自吹自擂的固定说辞，“我一定将你的这番回话如实禀报皇阿玛。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过两日得了空再带你出宫去逛逛如何？”
　　“哎，别啊！”凝眉拦住了要走的胤禛，“好不容易来一次，就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嘛，我亲自下厨哦！”
　　“也罢，盛情难却，我就勉为其难赏个脸吧。”和凝眉在一起时间长了，胤禛难免也染上了一点没脸没皮的毛病。
　　“好，那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沏壶茶！”凝眉欢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忘了问你了，晚上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随你吧，你做的我都想吃！”胤禛如实回答，看着凝眉走出去的身影，感觉两人就像一对已经相处了很久的夫妻，寻常的对话下透着平实岁月的温馨与甜蜜。

　　夏天的高温和严峻的政治气氛一样让人感到窒息和难熬，废太子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后宫，就连太监和宫女们也会在闲来无事的午后小声议论一下。此时的凝眉却难得地在德安堂下了严厉的封口令，严禁所有下人在任何时候议论朝政，违者除了罚俸之外还要挨板子，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敏感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不但自己小命不保，说不定还要连累了四爷。
　　在众人眼里，废太子似乎已是箭在弦上的事情，然而无论两派大臣如何在早朝上激烈争辩，无论康熙对太子表现得如何痛心疾首，那最后一个靴子始终没有落地，看来纵然是睿智果敢如康熙，也逃不掉这么多年来亲自教养的骨肉亲情的羁绊，虽然在立储问题上的犹豫不决一直以来都是这位千古一帝政治上的瑕疵，然而凝眉却很能理解他此刻内心的煎熬，这也证明了在这位帝王的身上，除了具有雷霆万钧的铁腕之外也有寻常父亲的慈爱和柔情。
　　好容易等到秋风送爽，凝眉早已经整理好了行装，迫不及待地要随着大部队出发去围猎了，那神情就像要去秋游的小学生那样兴奋。这次出行的队伍可谓浩浩荡荡，几位成年的皇子基本都随行，大家表面上虽然都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勾心斗角，不过凝眉可管不了这些，能出宫去痛痛快快地玩一回才是她最看重的。
　　经过几天几夜颠簸的马车行程之后，大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此之前，一些蒙古王爷们已经早一步赶到，当天晚上，还安排了非常盛大的晚宴。本来按照凝眉的看法，这样的宴会无非就是大家换个环境，换个气氛聊聊政治，互相寒暄，应该很无聊，可是现实完全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蒙古人素来热情奔放，满族人也是个马背上的民族，两者的血液里流淌着相同的外向不羁的因子，互相碰撞之下迸发出让凝眉都感到吃惊的热烈火花，大家在聚会上唱唱跳跳，完全没有身为皇族的拘束和不自然。
　　众位皇子们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一些蒙古贵族的女儿们一边羞红着脸，一边邀请自己心仪的男子一起跳舞，这样的场合，风流倜傥的十三阿哥自然最为游刃有余，只见他在众位漂亮姑娘间时而引吭高歌，时而抚琴弄曲，时而挥剑起舞，那样挥洒自如，那样不羁潇洒，看得凝眉都有些心动。就在这时，胤祥走出人群，硬是将凝眉拉到篝火边一起跳舞，开始凝眉还有些扭捏，但是受到气氛的感染，很快便忘却了自己步伐的生硬，动作的不协调，融进了这欢乐的海洋，一曲终了，居然还感到意犹未尽。
　　“凝眉啊，平日里就你最活泼了，怎么样，今日这么高兴，不给我们表演点什么？”康熙问凝眉。
　　凝眉眼珠骨碌一转，想了下便回话道：“皇阿玛说得是，凝眉我没有众位阿哥格格们这么精湛的才艺，要不就清唱一曲，大家可别嫌弃啊！”
　　在座的都被凝眉直爽的性格逗得哈哈大笑，康熙说：“好，就清唱一曲，要是大家都鼓掌了，朕有赏！”
　　凝眉笑着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唱道：“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骏马好似彩云朵。。。”
　　凝眉唱的是现代的德德玛的名曲，刚一开口，大家都被这陌生而优美的旋律深深吸引，再配上这经过学生时代合唱队磨练的嗓音，似乎一闭上眼，歌曲中草木丰沛，牛羊成群的草原美景就在眼前，美丽的牧羊姑娘拿着皮鞭，一边赶着羊群，一边轻声哼唱，声音清亮悠扬，回荡在层层叠叠的山坳和湖水之间。
　　随着最后一个转音消失在燃起的篝火的噼啪声里，歌声勾起的共鸣和回忆却在听众的心头盘旋，久久未能散去，周围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凝眉一时之间有些忐忑，看了一眼胤禛，他似乎是还在品味刚才的旋律，在接触到了凝眉的眼神后仿佛从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立刻鼓起掌。周围的人被这掌声带回到现实中，接着便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
　　“唱得好，唱得好啊！”康熙忍不住赞美之情，连声夸奖，“凝眉啊，这歌听来旋律陌生，你是哪里学来的啊？”
　　“回皇阿玛，是以前父亲的军营里有人唱，我觉得挺好听的，所以就学了。”凝眉随口胡诌了这首歌的来源。
　　“哈哈哈，朕就知道，你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好，赏了！”康熙爽朗地笑了起来，众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如此舒心的笑容了，凝眉也笑魇如花，暗暗朝着胤禛得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在草原上的日子对凝眉来说简直快乐似神仙，不仅能将大好河山尽收眼底，还能与胤禛天天人约黄昏后，漫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就像现代社会中一对普通的热恋情侣一般，想到这里，凝眉忍不住甜蜜地笑了起来。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灿烂？”凝眉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还是胤禛对她观察太过入微，自己哪怕一点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不好好牵着马，老是偷看我干嘛？”凝眉不客气地反诘道。
　　“你个小丫头，越来越牙尖嘴利了，看来不惩罚你一下是不行了！”说着，胤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揽住了凝眉的腰，用力一带，两人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凝眉惊呼一声，本能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可是胤禛握着缰绳的双臂牢牢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
　　“讨厌，吓了我一跳！”凝眉惊魂未定，脸上却还故作镇静，拼命掩饰内心的紧张。
　　的确，自从父亲董青山去世，来到紫禁城之后，凝眉一直很排斥骑马，马背上的颠簸总让她联想到紧张，死亡，分离等负面情绪，急促的马蹄声也总能让她清晰地回忆起董峰那高大伟岸的身躯在自己的身后像一片凋零的树叶般无声滑落，还有她独自一人忍着悲痛，焦急和恐惧，跋山涉水来到紫禁城搬救兵的经历，以及和八阿哥穿梭在火光震天的战场中死里逃生的场景，所有的感受都顽固地盘踞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中，无论过了多久，只要回想起来，一如正在亲身经历一般分毫不差。
　　“坐稳了，关于骑马是时候让你有些美好的记忆了！”胤禛早就看穿她的这个心结，双腿一夹马肚，那匹马便开始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放松，靠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凝眉慢慢松开下意识紧紧抓着的缰绳，让身体靠在胤禛的胸膛上，“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特别没用啊？”
　　“怎么这么说？你在我眼里一直都很勇敢，很坚强，”胤禛说得很诚恳，“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需要这么勇敢，这么坚强，把所有困难都交给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这是凝眉听过的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在那方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回归到人性最初的本真，不管外面是凄风苦雨还是阳光明媚，都永远可以为了衣服与头饰的颜色不搭调，或是饭菜的不合口味等琐事而抱怨，而那个男人永远都会微笑着听你啰啰嗦嗦，直到你自己也觉得意兴索然为止。
　　虽然凝眉曾经很鄙视这源于无知的肤浅快乐，然而在经历了一些人生的起伏后，却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肤浅无知下去，未尝不是一个女人的福气。凝眉稍稍侧身抬头，头顶的太阳散播出金色的光线，为胤禛脸上刚毅清晰的线条平添了几许柔情，她用尽全力伸长自己的身体，却只能够到在胤禛的下巴印上一吻。
　　“没想到你还真是健忘，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记忆给抹去了。”胤禛低下头看着凝眉，“既然如此，看来应该可以更进一步了！”
　　“嗯，你指的哪方面？”凝眉朱唇轻启，暧昧地问。
　　“各方面。”胤禛慧黠一笑，低头动情地吻住了凝眉的唇，同时也抓紧了缰绳，用力一夹马肚子，那匹马便飞快地奔跑起来。
　　凝眉轻轻闭上眼睛，耳边是热烈欢呼的风声，心里是泛滥成灾的柔情蜜意，马蹄掠过草原上盛开的野花，唇瓣的相互厮磨告白了多少欲诉还休的呢喃。穿越了百年，是否只为了赴这场浪漫的约会？是否只为了来到对的人身边，将彼此心灵失落的一角拼凑完整？命运的用心良苦，又有几人能勘破？
　　不知不觉间，骏马飞奔的速度越来越快，凝眉心里的恐惧早已荡然无存，看着身边的美景飞快地往后退去，心里只剩下冒险所带来的刺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凝眉回过头来大声地问胤禛，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等一下就知道了！”
　　过了没多久，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夕阳西斜，细细的晚风吹皱不远处一片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耀眼的金色波光，湖边的牛羊悠闲地散着步，时而低下头笃悠悠地享用鲜嫩的青草，这宁谧优美的图景放佛是一块巨大的磁石，一下子将凝眉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
　　胤禛拉着凝眉的手将她扶下马，就在他去栓马的一会儿功夫中，凝眉已经忍不住脱下了鞋袜，将裤管和裙褂高高撩起，跑到滩涂边，与这清澈无比的湖水来了个亲密接触。
　　“哇，太漂亮了，我好喜欢这里啊！”凝眉欢快地奔跑着，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的小腿和双脚如两条欢快跳脱的小鱼一般在水中逐浪嬉戏，溅起金色的水花，也正是她的这般雀跃，为刚才这幅宁静的图景添上了画龙点睛的一笔，显得湖水带笑，远山含情。
　　“快点上来吧，小心着凉！”胤禛看得心醉神迷，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催促。
　　“我还要再玩会儿！”凝眉仍然在水边欢快地奔跑着，不愿意回到岸上来。胤禛没办法，只能找了个树荫坐下来静静欣赏眼前这幅美好的景象。
　　“哎，你也来跟我一块儿玩吧！”凝眉向胤禛发出邀请，可是胤禛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也只有和凝眉在一起的时候才可以暂时卸下心理包袱，忘掉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忘掉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你一个人坐那儿多没意思啊？”不知什么时候，凝眉已经上了岸，坐在胤禛旁边，不停地晃动着那双挂满了水珠的脚丫子。
　　“看着你就很有意思！”胤禛仍旧闭着眼睛，慢悠悠地回答道。
　　“可是你有在看着我吗？”凝眉故意把脸凑到胤禛的眼前晃了晃。
　　“当然！”胤禛素来喜欢以行动粉碎一切怀疑，遂趁凝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将她按在自己怀中，精准地找到她娇媚的唇瓣。
　　“啊。。。”凝眉的半声惊呼融化在微弱的喘息里，两人缠绵的身姿倒映在湖水里，随着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
　　太阳一点点沿着大山的边缘滑落下去，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金红色，凝眉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枕着胤禛的腿，手里转动着一片微微泛黄的树叶，正好能遮住夕阳最后一点刺眼的光线。
　　“此情此景，我好想唱首歌啊！”凝眉仰面看着胤禛。
　　“洗耳恭听！”胤禛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凝眉的声音清澈如水，回荡在山水间，“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首歌叫什么名字？”胤禛好奇为什么凝眉唱的歌都是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这首歌叫《爱江山更爱美人》。”
　　“很奇特的名字。”
　　“是吗？我倒很喜欢这首歌。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难怪你们都拼命追逐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换一个角度想，当你和心爱的人一起共享四季，遍览美景之时，谁又能说你不是同时拥有了江山和美人呢？”
　　“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真当刮目相看啊！”
　　“那你呢？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虽然是两人间的玩笑话，但是凝眉刚一问出口就感到后悔了，往往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或许也正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我都爱。”胤禛笑着说，虽然这样的答案在别人看来总有避重就轻，蒙混过关之嫌，但胤禛的眼里却满是自信和坚毅，虽然只是闲聊，却像一句承诺般重如千钧，或许对于将来的皇帝而言，这道残酷的选择题必会迎刃而解。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好，走吧！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明天再带我来呢？”
　　“当然可以，上马吧！”话说间胤禛已经跳上马背，并伸手也把凝眉拉了上来，两人同乘一骑，载着满天的星光，带着很多美丽的回忆离开了这里。
　　回到营地，胤禛刚下马，便有一人上前跟他耳语了一番，只见胤禛的脸色变得凝重，他匆匆将凝眉扶下马，叮嘱道：“皇阿玛这里有些急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一等，”凝眉拉住了胤禛，“是不是。。。是不是。。。太子出事了？”凝眉问得吞吞吐吐，她不敢肯定是否这件历史上已经确定了的事此刻正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就这么单刀直入地问出来。
　　“不必担心，好好回去歇着，万事有我！”胤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回归到释然，他轻轻拍了拍凝眉紧抓着自己的手安抚道。
　　“嗯，你也要小心！”
　　“放心吧！”说完胤禛便匆忙向着康熙的营帐跑去。
　　凝眉根本就没有睡意，一个人在草原上踱着步，不用打听她也能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就是太子在康熙的帐外偷窥被发现，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对太子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接下来就是大家最熟悉的一废太子，再往后就是各位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夺嫡戏码。不管怎样，这血淋淋的一幕幕终究还是要活生生地在自己的眼前上演，而最残忍的莫过于自己曾经爱过的和现在正在爱着的人都是这幕剧的主演。

　　太子出事之后，草原上不复几天前欢乐轻松的气氛，天子之怒，人人噤若寒蝉，经过昨天晚上这么一闹，康熙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下令即刻班师回朝。
　　倩兮在整理行李，凝眉正好趁这个间隙出来再看一看这美丽的草原，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了十三阿哥。这两天，原本活跃得不得了的阿哥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容易抓住一个，还不赶紧盘问一番。
　　“胤祥，”凝眉喊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你人影？”
　　“哎，别提了！”十三阿哥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快告诉我，皇上到底对太子是怎么处置呀？”
　　“唉哟，你怎么打听起这事儿了？”胤祥压低声音，还将凝眉拉到僻静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打听才怪呢！”
　　“你也不必担心，不管太子是立是废，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皇阿玛还是会一样疼你的。”
　　“那四爷和你呢？”
　　“凝眉，四哥早就叮嘱过我，朝堂上的事情尽量少对你说，我想他的用意你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皇子们之间的那些事牵涉太广，你知道得太多不仅无益于眼前的局面，反而徒增烦恼。你只要远远地置身事外，再大的风暴前面都有四哥和我挡着呢！”
　　“你说得轻松，你们都在这风暴中心，我天天都牵肠挂肚，提心吊胆，想置身事外，谈何容易呢？”
　　“唉，每次跟你辩论，输的总是我，那你可不能告诉四哥，这些消息都是我透露的哦！”
　　“放心，我保证！”凝眉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昨个儿入夜时分，太子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在皇阿玛的帐子外面偷窥皇阿玛起居，被当场发现，皇阿玛很是生气，当众就斥责了太子，看来这次太子是保不住了，估计回宫就要宣旨废太子了。”
　　“是吗，这么严重！那四爷和你向来都是帮太子办事儿的，不会牵连你们吧？”
　　“放心吧，我只能跟你说一切尽在四哥掌握，你就别左思右想，整天瞎操心了！”
　　看到胤祥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到他不远未来即将遭遇的灾难，凝眉的心揪得更紧了，至今在任何正史中都无法确知十三阿哥胤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康熙而遭到圈禁，而在已知的历史进程中生活太久的凝眉，对于这个未知充满了恐惧。
　　“胤祥，你们要做的事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轻松简单，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和四爷商量，切不可轻举妄动！”凝眉只能言尽于此。
　　“你认识我这么久，太不了解我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胤祥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这笑容足可以温暖阴冷的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