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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东海有杀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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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可以,本君倒想单独前往。只是,要用渰云镜便离不开秦晰,我只能带他一同前去。”栾华道,似是安慰玉清和秦翩若,“放心吧,不过是探查,他很安全。”
“呵。”银迢冷哼一声。
“可……”秦翩若还想说些什么。
“不信本君?”栾华严肃道,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消失殆尽。
几日相处,虽是与神君熟络了许多,可没有一人敢忘记他上古遗神的身份。此时的栾华神君,冷眼扫视,温润换成威严,叫人不敢直视。海风卷来,青色长袍迎风而动,无人再敢反驳,就连最不愿听他话的银迢也硬生生把一肚子脾气憋了下去。
此行明明为的是她的来世,她却不出心力,在此坐享其成,姬轻城着实不好意思,心下难免愧疚几分,想着这一趟下来,这恩情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见不再有人开口,栾华挥手招来刚散去不久的云彩,眼见神君就要登上那云,他却返了回来,径直走到姬轻城面前,他道:“等我回来。”
姬轻城不明所以,乖乖点头,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来。神君笑着,右手打了个响指,凭空又变出一件事物来。姬轻城定睛一看,果然又是过去几天常常见到的油纸包。
栾华将油纸包递给她,极小声地说道:“三日,若我三日后没回来,不要去找我,只当我说的要救你的话不过是句玩笑吧。”
姬轻城指尖一颤:“嗯?”
“这是桂花糕。”栾华将糕点塞进她手里,见她一缕发丝被风携起,绕过唇边,他笑着抬手,指尖却在触到发丝前停住了。
姬轻城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深不见底。他心中柔软,却不舍得惊动这片星辰,只得讪笑着放下手。看啊,轻城,无论世事变迁,你的容貌如何变化,唯独你的眼,始终如此。他低声道:“东海海域,你千万记得,半步都不要踏入!”
活落,他潇洒回身,对秦晰道:“走吧。”
姬轻城愣愣地站在原地,却不知他方才所言究竟是何意思。
秦翩若此时却是泪眼朦胧,似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眼泪卡在眼里,没汹涌而出。当日秦晰去锦城她便忧心许久,可锦城虽可怕,也比她现下看到的杀气森森的海雾好上许多……刚落在此地时还不觉得,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海雾便愈发浓烈,黑压压扑面而来,其中似有电光闪过,压面而来的杀气要她如何淡然处之?
“东海凶险”这四字,此时只有视力不佳的姬轻城无法直接体会到了。
“不必忧心。”秦晰道。
“嗯!”秦翩若用力点头,泪水总算憋不住,她急忙拿出帕子低头拭泪。
秦晰瞧了眼愣神的姬轻城。那清冷的少女傻傻地瞧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所及少女嘴边那缕青丝着实不甚乖巧。他想都没想便伸手将它捋开。只见少女细密长睫颤了颤,惊世眼眸一动,立刻有了神采,他轻轻一笑,头也不回地登上云彩。
栾华刚要抬手操控云彩,低眼只见银迢站在云边,抱着手臂,正死死盯着他,嘴巴撅得老高,一脸怒气。
虽是同意不跟去,脾气照样还是要闹的,可惜银迢粉扑扑的脸倒让这脾气闹得跟开玩笑似的。
栾华弯下腰来,平视银迢,和气道:“最后一次。”
银迢红了眼眶,哑然道:“你总是这样,我从来劝不动你。”他拉住栾华的衣袖,将栾华拉近几分,道:“何必连我也……”
“你留在这里。”栾华道,末了还嘱咐一句:“照顾好……”他顿了顿,“她。”
银迢一怔,黯然松手,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众人再见时他脸上还是那副童真的模样。他道:“好。”
背后传来栾华的轻叹声,他睁开眼,朝众人走去。银白色的衣袂飘飘,身后,云彩腾空而起,带着那一青一黑两个身影,没入浓雾。
云彩消失,戮山上的气氛沉静了下来,依稀只听秦翩若低声抽噎,姬轻城有时真是好奇,一个人的眼睛里竟然能装这么多眼泪,真是神奇。
“谁!?”正擦着眼泪的秦翩若突然大叫,语气惊恐万分,她连连倒退,脑袋迅速环视周围,双眼瞪得奇大,瞳孔之中满是恐惧,她胸口剧烈起伏,失声大呼:“你到底是谁!?”
梅湑和玉清皆是一个激灵,迅速警惕地查探四周,她们对视两眼,相互确认,均是未发觉异动。
姬轻城略带迟疑地关切:“怎么了?”
“有人……有人在耳边唤我……”秦翩若脸色煞白,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惊恐地瞪着眼,张着的嘴忽然一顿,却改了口:“不……是翩若听错了。”
“嗯?”姬轻城蹙眉。
“方才是翩若魔怔了。”秦翩若勉强笑着,“恐怕是此地杀气过重,翩若一时间产生幻觉了吧。”
“真的没事?”玉清道,瞧翩若惊恐的模样着实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自己又确实探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且不提她灵力如何,这戮山上寸草不生,也没什么巨石断壁,若有不轨之人隐匿在山上却要如何藏身?
“嗯,是翩若的不是,让大家担心了。”秦翩若抽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怎么,你晰哥哥才不在这么一小会儿,你就相思成疾了?”梅湑暗暗又将山头探测一番,确认确实没什么异样后,调笑道。没了神君在身侧,梅湑说话随意许多,一脸坏笑毫不掩饰。
“不……不是……梅姐姐快别取笑翩若了!”翩若泛白的脸透出了微红,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修炼狂人阿湑的实力姬轻城向来信得过。既然阿湑没探查出什么异样,再怎么将信将疑她也信了。看她娇羞的模样,姬轻城不免感慨,人家只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翩若分明是一瞬不见恍如隔世啊!
此时她倒是没了那调笑的心思,神君方才所言此时在脑中徘徊,她直觉心下怪异,照理说有神君在,自己应当不必如此不安,但神君临行前道的那番话,着实叫人放心不下。她幽幽看向大海,却发现眼前愈加模糊,她心道:“今日的时辰过得是相当快,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要入夜了?”
“老娘走南闯北几百年也没在别处见过这么奇怪的海雾。”不再拿秦翩若打趣,梅湑向前几步看着海面感慨道。
“确实。”玉清沉声道,“如此杀机四伏的雾,我也没见过。”
姬轻城眨巴眨巴眼,将眼睛又眯起来,原来并非夜幕来临,是这海上的漫天大雾模糊了自己眼前的事物!合着自己一开始看到的就是海雾?那……她悲剧地发现,自己还是未曾见过大海啊!她叹了口气心道:“真是要命,明明来了海边,却没见到海……丢人!丢人!”
惊涛拍岸,巨大的响声似乎要将悬崖拍断,显然它也确实做到了。戮山断崖如此突兀,崖壁陡峭,可不就是海浪拍出来的吗?
如此境况,众人不禁默了默,神君虽以自己的身份震慑住众人,可说毫无担心那也是绝无可能。更何况是听了神君那番话的姬轻城,悬起的心自神君的云彩飘起那一刻起便没放下过。
银迢默默朝前走,几乎没入浓雾,兀自坐在崖边,比平时沉默了好几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姬轻城在他身边坐下,得亏她眼神不济,坐在崖边朝前朝下都是一团模糊,什么也瞧不清,若是秦翩若靠近崖边,非得被崖底那骇人的海浪惊得再掉几公斤眼泪不可!
“我什么都不知道。”银迢没好气道。
姬轻城思量一番,将神君留下的桂花糕递给银迢,斟酌着着开口道:“神君会不会不回来了?”
“呸呸呸!闭紧你的乌鸦嘴!”银迢一把夺过桂花糕大声吼叫,小脸铁青。
姬轻城哑然,她说的是不回来,又不是回不来……银迢何必做如此大反应,她所指不过是神君莫非要扔下自己这个累赘罢了,神君是银迢的主子,不回来难道还会将他抛弃不成?
银迢这一叫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梅湑上前道:“怎么了?”
姬轻城瞧了一眼,将神君道与自己的话和盘托出:“神君方才言道让我等他三日,若三日他回不来,便不必等他了。”
“走走走,你要走赶紧走!小爷还觉得你碍事得很呢!”银迢道。
“神君这是什么意思?”梅湑道。
玉清闻言也急道:“神君果真如此说的?连神君都没把握……东海究竟凶险到何种程度了?”
秦翩若没走上前,她捂了捂耳朵,又瞧了眼四周,却好像在寻找方才幻觉中的所闻。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淌。玉清回身瞧见忙上前安慰。
“你可知?”姬轻城瞧着银迢。
“他是跟你说的,我怎么知道!”银迢冷着脸。
“东海老娘也不是没来过,几百年前这里的海雾还没这么嚣张,可见海上确实有什么凶险的东西。”梅湑道,“知道什么就赶紧说,我心里没谱,实在不爽。”
“是饕餮。”银迢叹了口气,总算开口。
“饕餮?”姬轻城惊了一惊。
她怎会不记得饕餮?幼时翻看画册,那上古四大凶兽的丑恶模样实实在在冲击了幼小的她,它们在她心灵深处潜伏,每每夜深总擅自闯入梦中,倒是托了它们的福,有时病情发作,不省人事之时还被这凶兽吓醒了好几次。姬轻城有时想,或许正是如此,阿湑往结界中带的书才多是记载鬼神。
古书记载,四大凶兽分别为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者凶残,传说凭四兽之力可摧一界。曾为祸人间数载,可谓人人闻之色变。至于饕餮,其形状如羊身人面,虎齿人手,最为诡异的莫过于它的眼睛竟不是长在脸上,而是长在腋下!着实丑陋得无以复加。除了相貌丑陋之外,饕餮还尤为贪食,可谓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能吃,凭着一张血盆大口不知祸害了多少生灵。
四大凶兽叱咤一时,后被战神封印,数万年过后封印渐弱,据传那时四大凶兽纷纷破封而出,之后便莫名消声匿迹,未曾想饕餮竟是藏匿于东海!
“这杀雾浓烈,与饕餮逃不开干系。”银迢道。
“你怎知?”姬轻城并不十分信服。
“他说的。”银迢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栾华说的。”
“上古凶兽又如何?”梅湑道,“那位可是上古遗神,区区凶兽,能奈他何?”
区区凶兽?怕是只有阿湑会这么说了吧。姬轻城想。
银迢眉心一跳,握着桂花糕的手紧了紧,他眼眸一暗,动了动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那家伙总是如此,我早该习惯的。”言语间只觉胸口堵得慌,只道:“栾华大伤尚未痊愈,又提前破关,当年小爷我涅槃,他还为我消耗不少神力,你知道些啥。”
“神君此前受过伤?”梅湑吃惊。世上有谁能伤他?
秦翩若抽噎着上前两步,颤着声道:“晰哥哥会有危险吗?”
“涅槃?”姬轻城也惊道。
“秦晰不会有事。”三个问题,银迢先挑了这个回答,语气斩钉截铁,不由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