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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神君的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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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还有能伤到神君的东西?”梅湑不依不饶。
“自然有的。”银迢白了她一眼,继续道,“那是数万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栾华大伤,伤及根骨,调养数万年没有痊愈,现在还留有病根,须得定期闭关。”
“九万年前?”姬轻城问道。
银迢看了她一眼,道:“是。”他默了默,又道:“罢了,我不该如此担心的。”
九万年前似乎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姬轻城想着,神祇陨落,栾华神君也大伤,一件又一件的事实摆在眼前无一不告诉她那浩劫之战的惊天动地。
“至于涅槃……”银迢撇了撇嘴,道:“小爷我要不是涅槃过一次,至于七万岁了还长得像个小屁孩似的?”
姬轻城忍俊不禁,很快便将笑容收起。凤凰锁灵一生只能涅槃一次,若往后再失了性命,定然是灰飞烟灭。不知是遇到何种大事,至于牺牲这一次涅槃的机会。她不由地想起九万年前的浩劫,随即摇了摇头,凤凰锁虽存于世间许久,但凤凰锁灵银迢亲口所说他才化灵七万年,想来还赶不上九万年前的大事。
“你……为何涅槃?”这么想着,姬轻城也问出了口。
银迢拧着眉头很是有模有样地思量一番,最终道:“不告诉你!”
即是如此,姬轻城也不欲追问。想来如若细细道来,定然也是一段悠长的故事。
“那我们现下,只能如此干等着了吗?”秦翩若还在抹眼泪。
众人看向海面,那海雾肆意弥漫,除了如此等着,此时此刻他们能做什么呢?即便冲进这浓雾之中,在方向尽失、危机四伏的境况下也无人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他们,若在此期间神君回来了,戮山之上又无众人身影,如此真的只能添乱而已。
现在能做的,确实只有在这候命罢了。
姬轻城瞧着满眼灰蒙想着,不如一切交给天命,天命如何,却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如此闲坐,不知过了多久,姬轻城只知秦翩若哭湿了帕子,玉清一边轻拍她的肩头安慰着,一边脸色却渐渐发白,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梅湑也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在姬轻城闲坐的时间里不知在戮山上转了多少圈。
那桂花糕自从交出去便再未收回手中,银迢拿了桂花糕也不吃,只拿在手上发呆,姬轻城幽幽瞥了好几眼都不见他有动静,也拉不下脸去讨回来,只好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干坐着。
头顶似有飞鸟飞过,姬轻城察觉一团小小的影子窜过,她眯起眼,眼前竟是清明了几分。她心里咯噔一响,难道是杀雾退去?
“这雾是不是小了?”玉清道。
“嗯?”梅湑闻言站到崖边,眼见海雾确实收敛,她并没有放松,反而警惕起来,敛起浑身妖气,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快看!是晰哥哥!”秦翩若向前两步大叫,却不敢站到崖边来。
姬轻城也眯起眼来,那变得稀薄的海雾中确实有一个黑色身影依稀可见,正朝着岸边飞来。
眼中不见那个青色身影!
秦晰驾着云彩落地,脚下不稳一下子栽倒下来,众人立即围上前去,银迢见状一个疾步上前,一把抓住秦晰的衣领,怒道:“栾华呢?”
玉清连忙抓住银迢手腕,不曾想银迢手劲奇大,玉清涨红了脸也不能动其分毫。几经推搡,秦晰抬手示意玉清休要胡闹。他脸色微白,一言不发地指了指海面。
“你什么意思?”银迢沉声道。
“他进去了。”秦晰艰难开口。
“进去哪里?”银迢追问。
“幻境。”
“什么幻境?为什么你没进去?他要什么时候回来?”
秦晰张了张嘴,他气血不足,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他抬了抬手,从怀里掏出渰云镜,掌心微颤,那渰云镜落在地上。
银迢见状一把拾起,眸中愠色未消,白皙的脸上因着怒气染上赤红,渰云镜微闪幽光,镜子上浸染着的显而易见的血迹将众人都惊了一惊。
也顾不得许多,秦翩若连忙捉住秦晰的手,将袖子撸起,瞳孔一震——秦晰的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正淌着血的伤口!因是玄袍,众人一时竟都未察觉。
秦翩若颤抖着放下手来,她朝银迢跪下,哭道:“银迢银迢,你快消消气,翩若求求你了,你快救救晰哥哥!”
银迢自知自己正在迁怒,他深吸了口气,收起怒气,还是冷声道:“小爷只听令于栾华。他才是我的主子。”
玉清闻言也跪下道:“同为灵者,我也清楚,我们向来非主子之言不听,可……玉清还是求你了!”
不过是一道伤口,即便深了点,难道行囊里还没有创伤药?至于非银迢出马不可吗?姬轻城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不知该作何感想。她蹲下身子细看那伤口,确实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想来这秦晰自幼体虚,也是个伤口不易愈合的主吧!
“都起来。”秦晰总算缓过气来,他白着嘴唇开口,“去把包裹里的金疮药拿来。”
“可是……”秦翩若掉着眼泪道。
玉清却不敢不听话,她拿来金疮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包扎起了伤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银迢朝渰云镜道。
姬轻城蹲在秦晰身侧,眯着眼瞧那渰云镜一闪又一闪却什么都没听见,她十分无奈,瞧了瞧梅湑,梅湑便很是自觉地做起了转述。
原来这东海杀雾确实是饕餮所为,渰云镜在海雾之中感应到了大象镜微弱的存在。那大象镜残片确实就在这附近,但饕餮幻境却无法开启,栾华神君便想利用渰云镜勾连大象镜残片,就此开启幻境,无奈神君无法操使渰云镜,秦晰又无半点内力。无奈之际神君忽然割破秦晰手腕,取了这血抹在渰云镜上,就此开启幻境,独自闯入。
“你就这么让他一个人进去了!?”银迢收起的怒气又溢了出来,他铁青着脸道。
姬轻城眯着眼心中称奇,原来七八岁的孩童的脸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来不及反应。”止了血的秦晰稍稍缓和神色道,“强光太烈,幻境一开启我就被推远了。”
“那你为什么不再开了那幻境!?”
“试了。”秦晰抬起他伤了的手腕,若不是几番尝试,他何至于失血过多?他继续道:“他进幻境前在云上动了手脚,他是故意的。”
若神君不欲让秦晰跟去,他又如何能跟去?
难怪,难怪临行前栾华只说秦晰是安全的,他一开始就是打着独自进险境的主意。
银迢默了。他把渰云镜扔回秦晰怀中,一拳打在地上,嵌进泥土之中。
秦翩若一惊,弱弱地对秦晰道:“晰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秦晰点头。
银迢忽然站起,握着的粉拳上还粘着土星,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姬轻城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他道:“你去做什么?”
银迢顿住脚步,哑然道:“我去找他。”
“银迢!你冷静点!”姬轻城道,凭银迢之力,如何开启幻境?如今已知的开启幻境之法只有秦晰的血,可……姬轻城回头看了看秦晰,秦晰怕是短时间内不宜再失血了。
银迢抬头见她回首,心下怒极,恶狠狠地甩开姬轻城的手,回首怒目圆睁脱口而出:“都是你!”
姬轻城一怔,松开手,事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她斟酌开口:“你打算如何?”
“总比在这里干等好。”银迢道。
姬轻城眯起眼瞧那海面,刚缓和几分的雾气又浓烈了起来,许是天色微暗,雾气中凝聚的杀气更甚,谁都感受得出若此时闯进大雾中,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们还能怎么做?”姬轻城冷静地道。
“姬轻城!他可是为了你!你要扔下他不管吗?”银迢不淡定了。
“我并非不管,只是栾华神君是何身份?他的能力,即便是如你所说大不如前,我也相信他比我们六个加起来都要强,要我们前去救他?倒不如寄希望于他自救吧。”姬轻城淡淡道。其实这也正是银迢一开始同意不跟过去的原因。
“这也不是你抛下他的理由!”
我哪有抛下他……姬轻城哑然,此情此境充其量只是神君嫌他们碍事抛下他们吧!她何德何能会有“抛下”神君的资格!?更何况……她真的不是不管他啊!
“他说,无论他消失多久,都不要去找他。”秦晰不知何时已能站起,他被玉清搀扶着走到银迢身前道。
姬轻城沉默了片刻,道:“三日。”
这是他给她的期限,三日后如果他没回来,他不希望她去找他。但那又怎么可能呢?神君进这东海,不为别的,是为了她的来世呀!若不付诸行动,她此生都会在内疚中度过。
“三日?”梅湑道。
“神君临行前要我等他三日,若三日未归,便放弃他。”没等银迢插话,姬轻城连忙接着道:“我们等神君三日,三日内我们要探查这附近,做好万全的准备,三日后,若神君真的未归,我们便启程寻他。”姬轻城语气淡淡,却极为坚决。她见银迢的拳头尚未松开,补充道:“你不信神君?”
银迢将拳头紧了又紧,最终满腔怒火化作一声叹息。
“可行。”秦晰赞同姬轻城所言。
“你要帮我?”姬轻城道,秦晰一旦赞同,便是同意三日之后再次放血。
“嗯。”秦晰也是淡淡。
“晰哥哥,这回翩若定然要跟着的!”秦翩若吸着鼻子。
“嗯。”
杀气愈发浓烈的海雾漫延,银迢望着海雾出神,原来自己,还是没有习惯。
“那我们还是去那边镇子上歇脚吧。”梅湑提议,总不能在这干等三天吧。方才等待之时她已经将戮山周围摸清楚了。
无人反对,于是,众人便趁着暮色未尽,下了山丘。出了海雾范围姬轻城再瞧那天边,这才惊觉,原来从落在戮山之上起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下午的事情,她却以为过了一整天似的。
有了山上的那段插曲,下山途中众人讪讪,秦翩若心事重重,不知是在忧心秦晰伤势还是忧心三日后还要再失血一次的秦晰。梅湑跑得老快,总是时不时回头嫌弃众人脚程偏慢。银迢垂着头一言不发,玉清和秦晰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
一路走下来,姬轻城倒是瞧清楚了,这戮山是真的了无生机,一株野草都没有,更别说树木了。走了过几片湿润之地,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脚尖,鞋尖沾上的泥水呈暗红色,她歪了歪头,怎么瞧着,和自己病时吐出来的血似的!
她回头一看,这戮山的小山丘地势平缓,也许数万年前还没有被海水拍出那断崖来,此地没准还是个战场呢!这泥土活似被血浸染一般,说不定还真是数万年前浸染过将士们的血水!这么想着,心中突然一寒,将士们的血吗?把整片山丘的土壤都染成这样,至今没褪色,那该是多少鲜血?
她脚尖颤了颤,突然不敢踩下去了。
可是……如若是这样的话,这里的土壤,又怎么会长不出植物来呢?
也许是因为太靠近海边,受咸水影响吧。姬轻城告诉自己。可是……从山上走来,这么久了,也不该一丝小草也看不到吧?更何况还有一些植物便是喜欢盐碱地的。
她又迟疑地走了几步,勉强跟上前面人的步子,每踩一步,心中皆是一颤。
她低头许久,才一抬头便突然站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的画面,半天没有动静。